群星閃耀,照耀著河水旁寧靜的林地。
趙爽走出了營帳,身后,曉夢靜靜地在榻上安睡,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月光很亮,眼前并非一片昏暗,趙爽甚至能夠看到數丈之外草叢中竄動的野兔。
趙爽提著酒,向前走了十幾步,靠近林地邊緣,一道身影靠在大樹上,正在等待著。
“阿莊,你來了?”
“蒙毅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他的軍隊現在就在宛城,蒙氏的鐵騎也已經陸續集結到了他的麾下。”
趙爽將手中一壇酒拋給了衛莊,對方接下離,聞了一下。
“燕地精釀?”
衛莊臉上露出了笑容,要知道,現在關東一片混亂,燕地至關中的商道被影響的厲害。可召趙爽給他的這壇酒,卻似是剛剛出窖的新品。
“知道阿莊你喜歡,我特意拿來的?”
趙爽打開了自己這壇,喝了起來。
“李信剛剛在三川打了一場大勝仗,張楚軍大敗,可吳曠還在滎陽外圍。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張楚軍不足慮,其兵未至函谷卻已四散,傷亡慘重。經此一敗,其內部必然出現嫌隙。真正需要在意的只有六國余族,尤其是齊國的田氏與楚國的項氏。”
衛莊喝了一口,燕地釀造的酒水,剛一入喉,便如刀子刮過一般。
“看來你并不打算乘勝追擊,收復關東失地?”
“如今的情況與當年六國時不同,盲目的反擊只會讓戰線拉得過長,最后陷入困境。”
以現在帝國的力量,調動四五十萬的兵力,并不是難事。可山東六國已經不是當年那各自為戰的六國了。
現在的六國勢力比當年更弱,可他們卻在秦國的威脅下聚攏了一起。
這對于帝國來說,乃是巨大的威脅。
關中是形勝之地,所謂百二秦關,函谷一鎖,只需要少量的兵力便可以限制關東諸侯西進。
這也是當年六國多次合縱,也攻不下秦國的原因之一。
可如果帝國東出,很快就會進入平原地帶。那么廣闊的疆域,四五十萬兵馬雖多,可也填不了每一城每一地。
六國的勢力即使被剿滅,也很快會死灰復燃。到時候,帝國的大軍很容易遇腹背受敵的境地。
“你的看法與我一致。”
衛莊說道。
如今帝國的軍隊處在守勢,六國諸侯與張楚軍尚不會團結在一起。可帝國軍隊一旦東出,那么他們必定會聚集在一處,共同抵御。
即使帝國軍隊處在優勢,可也很容易陷入泥潭,最終成為拉鋸戰。
可如果趙爽只采取守勢,派遣軍隊嚴守各處關隘,關東諸侯便會陷入當年合縱時的窘境。
衛莊雖然與趙爽的看法相似,可也看出了此時帝國的局勢與當年也不同。
帝國可以動用的四五十萬兵力,有二十萬在九原,七萬在西境,三萬在函谷,五萬在太原,六萬在南陽,八萬在滎洛之間。
帝國在關東之地的軍隊,在各路諸侯的侵攻下,支離破碎。
少數的地域,如南楚地區,在墨家的幫助下打退了叛軍,可僅僅夠防守,無法支援。
關中的軍隊戰力也打著折扣,至于南越的趙佗軍,本就成分復雜,難以北上援助。
關東諸侯此刻以張楚軍為雄,他們進攻的主力是在滎陽、函谷一線,在這片戰場上趙爽可以動用的兵力,只有十一萬。
李信的三萬飛軍,加上李由的 五萬三川軍和楊熊的三萬重甲。
可以預見,這片地域會成為激烈的戰場。
要守,并不容易。
如今關東各路諸侯的軍隊,加起來怕是有百萬,其中張楚軍實力最強。
雖說攻入三川的張楚軍戰敗,可如今吳曠就在滎陽城外,依舊擁有著不俗的實力。
對于趙爽而言,仍然是個大問題。
可衛莊看著趙爽,對方似乎并不擔心。
“你已經想好了怎么對付吳曠么?”
“我已經埋下了一枚最重要的棋子,她的野心會幫助我解決現在的困難。”
衛莊嘴角微微翹著,喉嚨里的酒水此時變得很甘甜。
“你在關東埋下的棋子應該不少,可這一枚看來便是其他的棋子加起來也比不上。不過我要提醒你,越好用的棋子,一旦脫手,也許會變成致命的威脅。”
聽了衛莊的提醒,趙爽反而一笑。
“越危險越致命的東西才越好用,不是么?”
衛莊的眸子里流露出欣賞的情緒,舉起了手中的酒壇。骨子里,出身鬼谷門派的他們就是同一種人。
無法無天之人!
“說得不錯!”
“俠魁,你怎么來了?”
滎陽城下的張楚軍營中,田虎看著夤夜到來的田言,有些疑惑。
“二叔,攻入三川的軍隊已經敗了。”
“我知道。”
田虎隨意應了一聲,可看著田言嚴肅的樣子,卻覺得有些不對。
“俠魁怎么了?”
“如今的形勢已經大變。陳勝攻入陳地后,派兵四處略地。可各路義軍的統軍大將在攻下了六國故地之后,卻是自立為王,不再聽從陳勝叔叔的號令。如今滎陽的局勢,十分危險。”
“我們這里還有十多萬大軍,不至于吧!”
“危險的不是現在,而是以后。攻入三川的十萬大軍之所以會被李信三萬軍擊敗,除了雙方戰力差距,更重要的是武臣的軍隊沒有聽從陳勝的調遣,及時增援。”
“這混蛋!”
田虎大罵了一聲,十分不滿。可這不滿之中多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武臣不但沒有增援,反而派遣部將韓廣攻略燕地。此時秦軍在燕地沒有多少軍力,韓廣輕易攻下了薊城之后,沒有回轉邯鄲,反而自立為燕王。這便是我所說的危險。”
“阿言,你的意思是?”
“二叔,我們終究與陳勝不是一路人,還有著舊怨。如今不但連陳勝,就是他的部將的部將,也開始稱王了。這天下已經沒有多少地盤了,二叔帶著軍隊耗在這里,又有何益?”
“那該怎么辦?”
“奪了吳曠的兵權,占地為王。最不濟,也要有自保之力。”
“可吳曠畢竟是陳勝的兄弟,這么做會不會惹怒他?”
“陳勝稱王之后是怎么對待自己故舊的,二叔忘記了么?陳勝不除二叔,是因為二叔手下還有著蚩尤堂、共工堂等農家兄弟效忠。一旦秦軍東出,滎陽戰敗,你回到陳都,怕是難逃一死。”
田言的話讓田虎下定了決心。
“我明白了,這就去準備。”
“二叔,我已經給你帶了幫手。”
田言說完,便在田虎驚訝的眼神中,六劍奴自帳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