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寨之中,銅釜之中煮著沸水,趙爽聽到了遠方的消息,從一旁抄了一塊肉,放進了銅釜之中。
李信坐在一旁,面沉如水,可心中依舊不安。
秦國關中各大營二十萬大軍,如今保了下來,不至于全軍覆沒。可在楚軍沒有完全撤退前,他并不能放心。
“蒙恬佯裝敗退之后,楚騎深入,被我軍反擊,殺了幾百騎,奪了幾十匹戰馬。此時殘余的人馬往東撤退,應該是去彭城了。”
蒙恬誘敵深入,配合伏軍,攔截了楚軍的歸路。對于秦軍而言,這幾十匹戰馬其實不算什么。甚至,幾百騎戰損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對于楚軍來說,數百名精銳的騎軍,相當的寶貴。
于秦軍而言,騎軍是可以不斷補充的。可對于此時的楚軍來說,損失一名便等于永遠的失去。楚軍此時既沒有時間重新訓練騎軍,也無法補充足以與秦軍軍馬媲美的戰馬。
不過,在整體的戰略上,二十萬楚軍最為精銳的機動騎軍被秦軍截斷退路,只能東去彭城,才能逃生。
這讓整個戰局都因此改變。
肉在沸水之中,漸漸變色,香味溢了出來。趙爽抄了些野菜,放了進去。
“陳地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么?”
李信點了點頭,想到那邊的動靜,他心中就有著一股惡氣。
“三川的兵馬如今已經南下,眼看著一兩日之間,大軍將臨,合圍陳地。熊啟這逆賊,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陳城乃是楚國舊都,縱深廣大,光憑王賁的三萬虎軍,無法完成合圍,可若是再加上三川的兵馬,情勢便不同了。
昌平君沒有動靜,才是最奇怪的。
“若是再過兩日,楚軍不退也不行了。可就是此時,卻往往是最為危險的時候。”
李信點了點頭。其中的危險,他當然明白。只是楚軍不動,秦軍自然也不需要動。
秦軍現在的狀態并不好,若是楚軍知難而退,秦軍自可休整,回復戰力與士氣。
可楚軍若要自覺優勢很大,要進行決戰,秦軍也只能應對。可勝負,就難說了。
畢竟,如今的楚軍無論是士氣還是物資供應,都要比秦軍強,是真的擁有優勢。
“漢陽君,羽林軍如今深入楚國王都境內,昌平君的軍隊和楚軍若是全部南下,隨時都可能夾擊這一萬軍。”
李信現在有些擔心。這一萬軍孤軍突入,改變了整個戰場的態勢。可如今楚軍回防,這一萬軍也將陷入困境。
趙爽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憑昌平君如今手下那群雜七雜八的士兵,無需多慮。至于項燕那邊…”
釜中綠色的菜葉飄動,趙爽從隨身的袋子里加了些鹽進去。白霧蒸騰,肉香四溢,趙爽的話并沒有說完,耳邊便傳來一聲急報。
“楚軍出動了。”
李信一下子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
李信正要拔出身邊的長槍,準備應敵。可就在此時,耳邊又傳來了一聲軍報。
“陳地的叛軍襲擊我方后營,我軍大亂。”
“什么!”李信面色一變,質問著,“陳地那邊為何事前沒有警示傳來?”
只是,李信的問題,顯然不是那個報信的人能夠解答。
“兩面夾擊么?”
李信回首,正見趙爽在旁,悠悠一言。
“看樣子,他們兩方事前應該沒有聯系過,卻能同時出手,真是心有靈犀啊!”
要完成如此規模的合擊,事前必須有著相應的聯絡、商討和部署。可以現在的狀況,昌平君與項燕沒有這個時間商討出這個部署。如果兩軍真的有所協調,也不可能瞞得密不透風。
只有一個可能,兩人完全是憑借兵家的直覺,做出了相應的部署,賭的就是對方也能想得到。然而,他們的行動,卻是神來一招。沒有商討,反而能出其不意,造成的效果,足以對此時秦軍造成了巨大的威脅。
李信是不明白,趙爽為何此時還能如此閑適。
“漢陽君,現在該如何?”
“楚人誓死一擊,卻并非盲動,此舉可建大功。我軍士氣低迷,在此奇襲下,未必擋得住。上將軍,立刻收攏飛軍,切不可疲于應對。”
看著李信前去調兵的背影,趙爽輕聲一笑。
“沒有想到,昌平君還有如此膽魄。”
夜火沖霄,熱浪襲臉。
楚南公看著前方的戰場,即使是他,也沒有想到,在秦軍已經挽回局勢的現在,楚軍可以完成如此反擊。
尉繚和韓信站在他的身旁,并沒有出聲。他們并沒有楚南公此時流露出來的那種強烈的感情。
韓信看著尉繚,問道。
“老師,我不明白,昌平君和楚國的上將軍什么時候布下的這條計策?”
尉繚牽著韓信的手,看著遠方的戰場,也有些驚異。
“他們沒有商量過。只是他們明白,眼前的這個機會若是不抓住,那么楚軍便只有敗亡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決死一擊,才能挽回局勢。”
楚南公在旁,笑道。
“林鹿侯天下奇才。可這樣的人,往往將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而不會將生死交到其他人手中。這一局,終究還是他輸了一籌。”
尉繚不語。
“這附近好像不只我們在觀察這場戰事?”
“此戰勝負,將決定天下的走向。難道只會有我們楚人關心么?”
楚南公在旁,笑著說道,
臨淄。
夜風吹拂,帶著一股寒意。
“秦楚的戰事,分出勝負了么?”
齊王建逗著金絲籠中的鳥兒,一邊問道。
“應該就在這兩日了。”
“昌平君反秦,林鹿侯襲郢,這盤棋正是越來越有趣了。”
“王上,若是我軍幫助楚國一臂之力,未嘗沒有勝機。”
齊王建搖了搖頭。
“楚國以詐力,即使贏了這一局,那么還有下一局。秦國沒有了這二十萬大軍,還會再派二十萬大軍。下一次,楚軍還能擋得住么?”
“這…”
“林鹿侯立世近二十載,橫行無忌,破秦伐趙滅燕,驅匈奴,戰月氏,天下莫能與之爭鋒。這一次,鹿死誰手呢?”
“王上希望如何?”
“不管怎么樣,這都是一次好機會。我田氏的兒郎,好好看看這場大戰,必有所益。”、
“田儋、田榮他們都去了。”
“那就好!”
殿中燈火幽微,齊王建一語,他身后的國相后勝一禮,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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