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外。
烈烈玄風,肅肅秦甲。
當那黑玄色的旗幟再度飄揚在邯鄲城外,再度喚醒了邯鄲城中所有人那關于戰爭的恐怖記憶。
那一年,大將王齮率軍二十萬,兵圍邯鄲數年之久。
那一場戰爭之中,曾經繁華如夢的巨城邯鄲變成了人間煉獄一般。只不過,那一次,邯鄲堅持到了最后,獲得了勝利。
而這一次的情況,則顯得更加詭異。在邯鄲城頭往外看,秦軍的規模要遠比上一次要小得多。只是,趙軍十萬大軍,卻是看不到他們一點的影子。
邯鄲城中議論紛紛,人心浮躁,弄不清具體的狀況;邯鄲城外的一眾秦軍,也有點心中沒有底氣。
李信站在城外,軍陣前列,看著不遠處恢宏的城池,心中感概之余,也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秦軍攻城伐寨,仗強弩之利,無往不利。可是現在,他們疾馳百里,穿插進了趙軍數十里的防區,丟掉了所有的輜重和物資,現在用的都是從趙軍那里奪到的。
幾場大戰,都是大勝,趙軍退縮在各地,失去了建制,不敢與秦軍爭鋒。可是接下來,秦軍也沒有了進路。
那巍峨的城墻猶如一道天塹,對于缺乏攻城器具的秦軍而言,難以逾越。
李信微微搖了搖頭,揮了揮手。
“退軍!”
邯鄲,相國府。
“秦軍急來,沒有著急進攻,反而退軍了。這不是他們的風格啊!”
躺在床榻之上的郭開聽著郭其的報告,喃喃道。
郭其看見郭開的樣子,小心翼翼在旁侍候著,不敢發一言。
久之,郭開直起了身子,若有所悟。
“難道是因為秦軍進軍太快,后續的攻城物資沒有及時送到?”
“我看一定是這樣!”
郭開看了一眼郭其,狠厲的目光讓他重新低下了頭,不敢多言。
“扈輒那邊怎么樣了?”
“扈輒將軍此時收攏兵馬,正駐扎在平陽。”
郭開不屑地哼了一聲。
“本以為扈輒也一員猛將,作擁十萬大軍,卻讓數萬秦軍進逼到了邯城下,搞得本相如此被動。”
說到這里的時候,郭開臉上猶有怒意。郭開與扈輒關系密切,也是他一力提拔,作為掌控軍隊的關鍵。
只是,隨著前方戰敗的消息傳來,早就看郭開不滿的一眾公卿集體發難。而郭開為此,也受了不少趙王的責備。如果不是趙王后在趙王耳邊說好話,他估計這相位都得保不住。
也因此,郭開在這種關鍵時候,也只能稱病,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減少不必要的外出。
“相國說的是。”郭其點了點頭,“如果秦軍真的無法維持糧道,那我們不如主動出擊,將其擊敗。如此一來,相國必能一振雄風,讓那些說閑言碎語的公卿盡皆閉嘴。”
郭開聽著這話,樂笑了。
“邯鄲城中是還有幾萬人馬,你去還是我去啊!”
聽得話音不對,郭其立刻跪了下來。
“相國恕罪。”
郭開搖了搖頭,依附自己的人雖多,可是真正有才的卻少。郭開其實明白,扈輒才能不俗,可是也架不住身邊都是眼前這小子這樣的,看著勢頭不對,將自己的軍隊拋下,自己跑回了邯鄲。
將城外的秦軍擊敗,的確是個挽回現在局勢額的好方法。可是現在,郭開卻不想這么做。
一來他沒有必勝的把握,戰場兇險,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二來,天下的局勢是越來越看不懂了,郭開不想要將秦軍得罪死了,想給自己留下條后路。
也因此,他稱病不出,冒著極大的風險,就是為了躲過這場風波。
“滾吧!”
郭其抬了抬頭,臉上露出了笑意。
“相國,不久之前,我遇到了三個絕色的女子…”
郭開一皺眉,問了一聲。
“是哪家的?”
郭開本以為郭其是想要他做媒,可是沒有想到,郭其面上露出了極其猥瑣的笑容。
“是一個商人的姬妾…”
郭其還沒有說完,就被郭開一腳踹到了。
“什么時候了,你還想這種事情。”
郭其挨了一腳,非但不怒,卻是更加諂媚。
“相國,那三個女子真的是少有的絕色,我想要將其都獻給相國。”
“一個商人,三個絕色姬妾?”
郭開輕咦了一聲,似乎若有所思,問了一聲。
“是怎樣的商人?”
“那小子挺年輕的,有幾分秦國口音,新在邯鄲城中買了宅院,就與那三個姬妾住在一處。”
一男三女,不會那么巧吧!
郭開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公子遷被擄的事情,公子遷狩獵時偶遇一個少年和據說是這個少年姐姐的三個絕色女子,結果被綁走了。
一開始,郭開也以為這件事情是羅網做的。可是隨著參與深入,郭開也漸漸意識到了不對。最終,他花費了極大的代價,得到了一個答案。
漢陽君!
“那三個女子年歲如何?”
“看不太出,不過應該都比那小子要大些。”
咯噔一下,郭開的心忽然跳快了幾分,聲音急促。
“那少年在哪?
“被我弄去當徭役了,現在,正在邯鄲城頭搬磚呢!”說著,郭其臉上充滿了得意,“就待相國一聲令下,我就將那三個女子給相國送來。”
啪得一下!
郭開的巴掌拍在了郭其的臉上,打得對方愣愣。
郭其本在邀功,可是郭開打完之后,卻是面色肅然,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郭開是權臣、是小人,可并不意味著他是蠢貨。相反,他頗有手段,心機很深。只是,郭開的心思不在保衛趙國,而是維護自己的利益。
若那個少年真的是…郭開不敢想象。要知道那位爺可是將羅網都整的五癆七傷的。
眼看自己一心要留的后路就要斷了,郭開穿著鞋子的手有些顫抖。
“更衣…快給我更衣…我要去城頭巡查邯鄲的防務。”
郭其也不知道郭開是怎么了,手有些抖,連鞋子都穿不上。他上前去幫忙,卻又挨了一腳。
接著,郭開匆匆離去。那樣子,比去見趙王的時候還要著急。
郭其跪在地上,摸了摸頭,一臉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