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
余慶都給看傻了:
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叫上大哥了?
我們讓你來演反派混混,你竟然帶著一群流氓地痞過來當我叔叔?
余慶一陣疑惑不解,然后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現場:
幾十個混混正團團圍在一起,臉上卻一點沒有說好的兇厲。
他老爸余積善正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胳膊,胳膊上似乎還受了些小傷。
而蘇老大正躬著身子、屈著膝蓋,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的老爹,像是在伺候什么德高望重的幫派老大。
“爸,你怎么受傷了?”
余慶馬上試探著問道。
說著,他還特地看了那群小混混一眼:
“難道是被這些流氓打的?”
“不不不。”
余積善果斷地搖了搖頭:“這是我自己弄的,和小蘇他們沒有關系。”
一聽自己老爹連“小蘇”都叫上了,余慶就知道這出戲肯定是演砸了。
而那蘇老大更是情真意切地說道:
“余大哥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要不是他,我這條性命剛剛就交代在這了。”
說著,他望向余積善的目光中不禁又多了幾分感動:
“余大哥,謝謝!”
“我就是一個帶人過來找你麻煩的小混混,你竟然還能這么不顧一切地舍身救我...”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了!”
“哎!”
余積善輕輕一嘆,語氣淡然地說道:
“不管怎樣,我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面前。”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不需要你報答什么恩情。”
“如果你真想報答的話...”
他頓了一頓,又指著旁邊正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的王樂說道:
“就請你給我個面子,不要追究他的責任了。”
“小樂他本來精神狀態就不太穩定,又是為了保護我才一時心急失了理智,所以...”
“還希望你們能對他寬容一點。”
說到這里,余慶才注意到:
在那人頭攢動的混混堆里,竟是還站著隔壁超市的老板王彬,王彬那個已經在外地上了半年學的兒子王樂,以及一個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中年人。
王樂?
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余慶認出了這個曾經和他一起玩過游戲的網癮少年。
還有...
那個中年人又是誰?
難道是看熱鬧的路人?
可看熱鬧有站得這么近的嗎,膽子也太大了吧?
他根本弄不清楚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越看越覺得迷糊。
而那個陌生中年人只是稍稍地看了余慶和白瑩瑩一眼,便不露聲色地往后退了兩步,又悄悄地隱沒在人堆里消失不見。
余慶正覺得奇怪,就先被蘇老大一陣爽朗的大笑給吸引了注意力:
“哈哈哈...我都明白!”
“這小子也是一時沖動,我又哪里會和他較什么真?”
蘇老大已經在心里把王樂當成了精神病,而精神病患本就負不了什么責任,就算較真也沒用。
所以,他干脆順水推舟地翻過了這一篇。
“那就太好了,我替小樂謝謝你。”
見到蘇老大如此大度,余積善也很開懷地笑了起來。
一時之間,雙方其樂融融、把手言歡,看上去就真如拜把子兄弟一般。
余慶實在是忍不住了:
他忍受著被一個女魔頭半夜三更摸進被窩里的屈辱,委曲求全地在白瑩瑩家里住了一整個晚上,就為了能把“柳菲菲”順利地帶到演出現場。
結果...
這里卻演上了什么“兄弟情深”?
之前營造了整整兩天的緊張氣氛,在這里全都被破壞得一干二凈。
“咳咳...”
余慶硬著頭皮干咳了兩句,又冷下臉來對蘇老大質問道:
“這是什么情況?”
“你們難道不是被楚天翔叫過來找茬挑事的嗎?”
“額?”
“楚天翔?”
蘇老大微微一愣,思索片刻才反應過來:
“對對對...我都給忘了。”
“楚天翔是我們集團董事長的公子,我們這次就是被他派過來找你們家麻煩的。”
說著...
他馬上轉過頭去,一臉真誠地對余積善提醒道:
“余大哥,你可得小心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那個姓楚的已經盯上你們家了。”
“這可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不是那么好惹的。”
“當然...”
蘇老大拍了拍胸脯,十分堅定地保證道:
“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再給那姓楚的當狗了!”
“我保證,他楚天翔要是再想找公司里的業務員來找你余大哥的麻煩,我第一個站出來替你攔著!”
余積善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里得罪了一個聽起來就很厲害的富家大少,只得迷迷糊糊地應道:
“好...”
“我以后一定小心。”
“唔...”
余慶看得一陣頭皮發麻:
雖然自己還是順利地把楚天翔這個反派角色的名字給引出來了,但是這過程卻一點都不夠緊張、不夠震撼,讓人沒有一點代入感。
想到這里,余慶便悄悄地打量了一下白瑩瑩的表情:
果然,她臉上全是迷茫。
他之前在白瑩瑩面前把楚天翔描繪成了無惡不作的惡霸,把他的手下描繪成了橫行霸道的土匪,結果雷聲大雨點小,實際演出效果和諧得就像是在過家家。
這樣一來,又怎么能讓“柳菲菲”意識到情況的嚴重?
怎么能讓她意識到,自己有讓魔種生根發芽的“潛力”?
“也罷...”
余慶心中無奈,只得暗暗下定決心:
“劇情不夠,就用特效來湊。”
另一邊。
裴常樂悄悄地從人群中遁去。
雖然他現在易容偽裝得天衣無縫,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不想離余慶和“柳菲菲”挨得太近。
而另一方面...
裴常樂現在的心情不太穩定,他很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因為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幕畫面,給他那本就燥郁不安的心境帶來了不小的沖擊:
余積善是個好人。
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真正助人為樂的好人。
在親眼見到這種爛好人之前,裴常樂都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種被人詆毀卻依舊善良、一心一意只想幫助別人的道德模范。
而這種好人...
卻正是他要暗中擊殺的目標。
“我...”
裴常樂悄悄地躲在一旁,喃喃自語道:
“我是不是做錯選擇了?”
在此之前,他都堅持著一個原則,一個看上去毫無意義卻被他一直信奉著的原則:
只選擇急需力量、一心復仇的苦命人作為宿主。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在害人,而是在和那些宿主做一個十分公平的交易,甚至是在幫助他們實現人生最后的愿望。
在諸多靠種魔之法修行的魔修同道之中,裴常樂自認為是與眾不同的一股“清流”。
可是,這個原則被他打破了。
在他意識到余慶的資質,在他意識到自己馬上就有突破筑基的希望之后,裴常樂的心開始亂了。
暗中雇兇殺人、人為制造慘劇...
他最終還是當了一個真真正正的魔修。
而現在,他的心卻再一次亂了:
“不該是這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裴常樂一向平靜如水的臉頰上出現了十分明顯的情緒波動:
“我應該是‘助人為樂’的裴常樂,不是不擇手段的魔修。”
“如果為了力量就放棄原則...”
“那我和那些令人不齒的下作家伙又有什么不同?”
他緊緊攥著拳頭,心里掀起的點點漣漪逐漸化作陣陣波瀾:
放棄...
放棄這次行動好了。
天下有那么多不平之事,有余慶這等資質的宿主以后說不定還能碰到。
在這一陣糾結之中,裴常樂似乎漸漸地找回了自己的原則。
許久之后...
他遙遙地瞥了余慶一眼,便不作半分留戀地轉身離去。
可就在這時候,余慶那邊卻是傳來一陣浮夸無比的憤怒嘶吼:
“可惡!”
“竟然派手下過來砸我家的店...這楚天翔實在是欺人太甚!!”
雖然蘇老大等人根本就沒對他父母做什么壞事,甚至連嚇唬人的作用都沒起到,但余慶還是十分突兀地演起了一場有些尷尬的獨角戲。
“冷、冷靜點...”
他身邊的白瑩瑩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駭了一跳,只得小心翼翼地勸慰道:
“這不是沒什么事嗎?”
“什么叫沒事!”
余慶怒不可遏地吼道:
“這次要不是我爸運氣好,說不定就讓楚天翔給害著了!”
“而且...他連對家人下手的齷齪手段都使得出來,以后指不定還會用出什么陰招來害我!”
他一個人自嗨著狂罵不止,看上去就像是個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瘋子。
“這...”
裴常樂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這小子惹上什么事了?是因為之前提到的法寶嗎?”
“看這樣子,他還真有些當宿主的潛質。”
他按捺不住地思忖起了讓余慶成為宿主的可能性,卻是又馬上自責地想到:
“不...”
“不能這樣。”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堅持原則了,不能再盯著這個無辜的家伙不放。”
裴常樂心中正這么想著...
余慶身上卻是陡然傳來了一陣魔氣波動。
一縷縷魔氣迅速從四周匯聚而來,伴隨著那慷慨激昂的怒罵聲,盡皆沒入他的體內。
“這...”
裴常樂瞪大了眼睛:
“他又出現入魔跡象了?”
“這么容易就入魔...他不當宿主可惜了!”
“咳咳...”
“不對,我已經決定要堅守本心了,怎么可以隨便反悔。”
他心中正這么想著...
那些被余慶吸入體內的魔氣竟是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匯聚到了他的心臟部位,又在轉瞬之間被他的心臟吞沒得一干二凈。
“什么?”
裴常樂瞪大了眼睛:
“魔種都已經發芽了?!”
已經發芽的魔種、堪稱完美的宿主、修為突破、筑基境界...
這幾個詞匯在他的腦海中來回晃蕩。
裴常樂想了一想...
原則什么的,好像也沒有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