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夫人心意早已定下,只不過來知會我一聲罷了?”忠源說道。
“我明日就去與父親說,若他答應,即日就出發。你的想法我左右不了,但出發時,我仍會告知于你。”說完,趙雪飛便輕施一禮,準備離去。
“夫人此舉,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崇王府的將來,畢竟寧王當時是首肯了的。”忠源似沒看到她的意圖離去,依舊追問道。
“母親已然故去,府中已有庶子,我不過是怕有負母親的囑托,盡我全力罷了。”趙雪飛解釋道。
“盡孝有萬種法子,就算朝廷不養,只要夫人開口,我也可以承擔,整個崇王府人數也不多。”忠源說道。
趙雪飛嘆了口氣,“你不會明白的。”
“門第有這種重要么?”忠源這倒是句實話,因為無論父親還是母親,還是府中的兄弟姐妹,對門第都看得極淡,除了長兄當初略有些執著。
“我若是出身貧苦農家,你當初會娶我么?”趙雪飛反問道。
“那倒是不會,畢竟我要的是賢內助,大字不識的女子,如何能勝任?”忠源倒是老實承認了。
“若是崇王府尊貴不再,你會輕視我么?”趙雪飛繼續問道。
“那倒是沒想過,畢竟你一向是輕視于我的,我就算日后輕視你了,也不說準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忠源說道。
“你,不可理喻。”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忠源望著空洞的房門,伊人已渺然,徒留一室馨香。其實這次歸來,他原本是打算為日后的坦白做些鋪墊,可不知為何,兩個人坐到一起,又成了這副局面。
他已經可以篤定趙雪飛會親自去見‘寧王’,畢竟這種差事,除了她也沒誰會接,不然早就選出了人,哪會等到今日。
兩位兄長和兩個侄兒若是看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代表著北郡的皇族前來,不知會做何想,更不知他們會如何猜測,恐怕就連自己辛苦操練出來的私兵,都會暗地里揣測。
時至今日,他終于有些領會父親的難為了。因為自他記事起,父親便是事事謙讓母親,可母親仍舊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就算數年后歸來,父親也一樣大氣都不敢出。
可要他做到父親那樣,對自己的妻子百依百順,卻是不能。苦思一夜之后,忠源終于有了主意。
早起正在梳妝的趙雪飛聽完他的話,有些不敢置信,“你要與我同去?”
“那是自然,你既然嫁了我,就不能失了我的臉面。”忠源接著婢女手中的茶水輕飲了一口,卻因為徹夜未眠,口中苦澀,連帶著新沏的茶水都難以下咽,皺了眉頭,接著說道:“你若不依,便不用去了。”
趙雪飛詫異之余,心中卻升起欣喜,她這個丈夫雖然出身不高,其余的卻尋不出什么缺點來,說話做事儼然有大家風范,若是他愿出力,當事半功倍。“如此,待我去問過父親,我們便一同出發。”
忠源只嗯了一聲,眼神流轉,沒再說話。
崇王聽了,自然高興,這種難辦的差事,嘗嘗是費力不討好,女兒女婿自愿探路當然再好不過,“你與女婿說,事成之后,定然不會虧待于他,他不是一向喜歡買官么?到時候要‘寧王’給他個真的官身,也好與你匹配。”
趙雪飛一聽,“父親切莫當著他的面說。”
崇王會意地說道:“父親明白,他愛惜臉面,最不喜人因他的商賈出身而輕看于他。”
與此同時,忠源也去尋了郡守說話,望著一臉愁容的郡守,忠源體貼地問道:“大哥,可是為‘寧王’之事煩心?”
郡守愣了一下,敷衍道:“豈能不憂,如今局勢危急,恐有大亂啊。”
“大哥是說‘寧王’會勝?”忠源佯裝不知,接著問道。
郡守低頭深思片刻,說道:“老弟啊,不瞞你說,以如今的局勢,恐怕要變天啊。”
“那大哥有何打算?”忠源關切地問道。
“聽天由命吧。”郡守回道。
忠源說道:“我去東郡辦理文書時,廂軍首領倒是換了皇上的親信,但是東郡郡守卻還是沒變。想來北郡也會如此吧。”
郡守說道:“你此次歸來,可去過崇王府了?”
忠源說道:“我昨日歸來,今日便來見大哥了。怎么?崇王府有事么?昨日山妻并沒同我說起啊?”
郡守搖頭道:“無事,我只是一問罷了。”
忠源見郡守明明是為自己的來信苦惱,卻始終不愿提起,覺得他應是猶豫不決。畢竟東郡失守之后,郡府被圍,皇上被擒的消息尚未傳來。太后是私下去的,北郡之人更是一無所知。于是,便想添磚加瓦,助一把火。“大哥,我聽到些坊間傳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郡守一猜便知定與如今的局勢相關,趕緊問道:“你我之間,還有何不能講的。”
忠源輕聲說道:“聽說皇上帶的禁軍首戰便被‘寧王’剃了頭,全軍覆沒了。”
郡守聞言,淡然回道:“此事是真,皇上后來直接在東郡和南郡的廂軍中重挑了禁軍,填了空缺,于他們也算是機緣了。畢竟若是平常,這等的好差事,哪會輪到他們。”
忠源又說道:“聽說南郡的人一個都未曾報名。”
郡守于此倒是頭一次聽說,問道:“此事當真?”
“小弟也是聽街坊說的,他們中有親戚入了選,說是填補的空缺都是東郡的,南郡的說是不愿離家太遠,無法照顧高堂妻眷。”忠源接著說道。
郡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說的也是實情,這差事雖好,但畢竟入了京,便無根無底,要想在京中立足,也是極難的。”
忠源見他說話顛三倒四,明白他是心亂了。說道:“我回來時,總聽人說‘寧王’又占了哪里哪里,本來還擔心自己不能通關,沒承想,無論走到哪里,像我這種商賈,倒是無人刁難。”
郡守問道:“‘寧王’的兵馬應當與朝廷的裝扮不同才是?”
忠源說道:“倒是有幾分不同。”
郡守接著問道:“有哪幾處地方換了裝扮?”
忠源隨口點了幾處,郡守臉色驟變,卻沒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