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源沒有理她,但眉眼間的笑意幾乎藏不住。
兒子能娶自己喜歡的人,自然再好不過,畢竟幾十年的婚姻生活讓若舒明白,能得丈夫的憐愛,婚后的日子才有可能過得舒心。
既然忠源認定趙雪飛聰慧,那她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忠源已滿二十,與他同齡的人多已成親。若舒不想再拖,當晚就送了信給柳宿,只說了兩件事,一是讓他將忠源也被綁之事捅出去,二是告訴他忠源屬意趙雪飛。
柳宿拿著信,又開始走神。自己這是辦了件什么好事,不但沒有完成任務,還將六公子搭了進去,東家心里該是如何的埋怨他。
自從開始出任務,還從沒有哪一件事讓他辦得如此的糟糕。
多年來建立起來的自信心,在這一刻紛紛開始崩塌。而由此生出的驕傲也消彌殆盡。
想來想去,坐立難安,當晚就去求見了若舒。
若舒披著斗篷,在僻靜處見了他。柳宿單膝跪地,直接說道:“東家,你處罰吧。”
若舒攏了攏斗篷,畢竟是北郡,雖然春意盎然,但夜晚仍舊寒冷。“這樣冷的晚上,我還出來見你,知道為何么?”
柳宿回道:“東家是對柳宿極度失望。”
若舒嘆了口氣,說道:“我是想要你明白,忠源不是一個短短時日就會動心的人,我在他給我的信函里沒有看到趙雪飛的只言片語,你說這說明了什么?”
柳宿沉默了一會,回道:“六公子動心已久。”
若舒看著他垂下的頭,極度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你與他年紀相仿,應該比我更明白才是。是我判斷失誤,讓你們費心勞力,連個年都沒過好。”
柳宿回道:“是柳宿主動請纓,與東家無關。”
若舒卻問道:“你與我初見你時判若兩人,你自己知曉么?”
柳宿回道:“柳宿也覺得自己徒有虛名,擔不上柳宿這個名號。”
若舒無奈地看了看天,發現北郡夜晚的天空倒是比京城好看,藍中帶墨,繁星點點,十分閃耀。“嫻珂是如何知曉你來這里的?”既然他不開竅,或一味裝傻,自己就激上一激,看他如何應對。
柳宿語氣有些急促,“東家,這事柳宿不知。”
若舒說道:“我心不定時,就會出錯。所以,我從不藏著掖著,反而心靜了許多。你也可以嘗試一下。”
柳宿又沉默了,若舒靜靜等著他,“東家,容柳宿好好想想。”
若舒明白今晚注定無果,外面實在太冷,她不愿再待下去,于是說道:“好,想清楚了就來尋我。”
若舒走了許久,柳宿仍舊沒有起身,跪在那里,發起呆來。
“你跪在這里做什么?是母親罰你的么?”嫻珂的聲音突然出現,柳宿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因為跪得時間長了些,起得急了些,一個踉蹌差點撞上走近的嫻珂。
嫻珂依舊是那幅少女含春的模樣,抿著嘴偷笑著看他,卻不避讓。
柳宿趕緊后退了兩步,拱手道:“八小姐,屬下方才失禮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嫻珂追問道。
“屬下有要事回稟,就追到這里來了,東家并沒有罰我。”柳宿說完就打算離開。
嫻珂卻說道:“母親輕易不讓人跪,她人都走了,你卻還跪著,還想蒙我?”
柳宿皺了皺眉,無奈地說道:“我喜歡跪著思考問題,東家走了我才跪的。”
嫻珂聽了,卻輕笑了起來,“你這人真是,以往愛搭不理是那樣一副面孔;現在滿口虛言卻又是這樣一副面孔。”
柳宿正色道:“八小姐,屬下還要趕回南方,就先告退了。”
嫻珂卻因為今日六兄的事,令她有了勇氣,聽到女衛說,見到柳宿來見夫人,本來已經上了床的她,急匆匆重新穿衣梳妝,就為了來見他一面。如今好不容易如愿,哪里肯輕易放他走。一個邁步就攔在了他的面前。
柳宿只得又退了兩步,嫻珂則亦步亦趨跟上了兩步;柳宿退幾步,嫻珂則進幾步。直到惹得柳宿握緊了拳頭,垂眼說道:“八小姐,你我絕無可能,還是趁早熄了心吧。”
嫻珂聽見他冷淡的話語,抿了抿嘴,輕聲問道:“這里沒有旁人,是你的心里話么?”
柳宿輕聲“嗯”了一聲。
嫻珂毫無顧忌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猝不及防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立馬轉身走了,“你若傷了我的心,就再也補不好了,你可想清楚了。”
柳宿呆若木雞,直到旁邊有咳嗽聲,才驚醒過來。見是與他同來的暗衛,皺緊了眉頭,低聲說道:“已經辦砸了一件事,這件事再不能泄出去,否則,不止我,整個柳字都留不下。”
對方卻一臉尋常地回道:“是。小的一直在四周巡視,絕無第四個人。”
柳宿卻直愣愣地盯著他,“好象多了一個人。”
對方睜大眼睛,做了個縫嘴的動作,又做了個起誓的手勢。
柳宿這才放心下來,說道:“八小姐一時迷了心竅,被我的皮相所誤,待她日后定了心性,這一切怕是她最想抹去的。”
對方沒有接話,眼神卻并不贊同,但是人各有志,他只旁觀就好。
柳宿今晚似乎話比平常都多,回去的路上,時不時說上一句自我解嘲的話,跟在他身后的人,就這樣聽了一整晚大同小異的話。
第二日,早就得知若舒到來的忠漓,避無可避,一副前來送死的神情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見若舒表情淡然,心里更加沒底,咬了咬牙,干脆主動招供,請罪為妙。“母親,這事是我不對,若不是我攛掇著六哥去當英雄好漢,就不會有后面這些事。”
若舒卻輕輕問道:“哪些事?”
忠漓只得將忠源被綁,他如何湊的贖金,傳言的出現,總之將他知道的一切都如實說了出來。
若舒聽了個熱鬧,不置可否。想著他應該還不知道忠源已經打算求娶趙雪飛之事,既然如此,就瞞得久些,讓他也嘗嘗同樣的滋味。
忠源打算先捐個官,將身份弄得高貴些,再上門去求親。思來想去,聽從了若舒的建議,將捐官的前因后果如實寫在信里,送去了京城長姐夫處。
趙辰良接到信,不敢告訴嫻雅,怕她藏不住話。獨自在書房盤算了許久,之后接連幾日,每晚都在外面宴客,任嫻雅牢騷滿腹也不解釋,只說他有大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