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站在窗前,臉上緋紅,幸好自己帶了藩籬,不然恐怕他會更失態。想到此,趙雪飛不由得笑了一下。
一旁的婢女煙兒說道:“確實可笑,一伙子,沒處耍去,到這來耍混來了。”
趙雪飛見她和自己詞不達意,也沒說明,他來這開第一家會館時,自己便覺出了不同,一家鄉野小店,哪里用得著那樣厚重的桌椅陳設,還有那墻壁上掛的水墨寫意,往來的皆是粗鄙之人,哪個會看得懂?
字倒確實不錯,雖然換了字體和風格,但她仍能看出皆是一人所書。
后面的幾家店雖然簽契書的掌柜各有不同,陳設也一減再減,但自己能在這里遇到他,不就正好說明,這所有的會館的東家皆是他一人么?
這樣的一個人,跑到這種荒僻之地來接二連三地開會館,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還有那開鏢行的,吃住皆在他的會館里,若說兩個人沒有關系,鬼才信。
不過,無論他們打的什么主意,這塊封地是她家的,除了宮里的皇上,哪個都奪不去。
她要盤活祖上留下來的這些鎮子,正需要像他這樣的人,只要他們動不了自己的根本,管他想干什么。
她甚至比誰都希望他們能將這一片都帶動起來,多些稅收,租金,既能圓了祖上的心愿,更能讓王府興盛起來。
煙兒無聊地陪在她旁邊,問道:“小姐,還打免子嗎?”
趙雪飛說道:“不打了,早些回去吧。”
下了山坡,翻身上馬,身下的老馬打了幾個響鼻,趙雪飛腦海中又顯現出了那飛馳的身影——和他身下的駿馬。
拍了拍身下的馬兒,安撫之后,一聲輕喝,拉了拉韁繩,也朝前奔去。
剛轉過幾道彎,就看見忠漓他們停在那里,皆下了馬,趙雪飛走近些,就看到她留意的那位公子半躺在一人的懷里,咳嗽不停,剛剛煙兒教訓的那位,正小口小口喂著水,其余兩個,一人牽了兩匹馬,心焦地看著。
“可要相助?”趙雪飛沒有下馬,卻開口問道。
牽著馬的秦義趕緊說道:“多謝,不必。”說完就看到了她身后的煙兒。
接下來至少有三個人臉色都變了變。
“他怎么了?”趙雪飛接著問道。
秦義拉著馬退了退,接著說道:“跑得急了點,岔了氣,姑娘先行吧,秦篁,將道讓開。”
趙雪飛看著忠漓慘白的臉,沒了血色的嘴唇,心想恐怕不是跑岔氣那么簡單。“若有不妥,鎮上有醫館。”
秦義說道:“多謝。”
趙雪飛見他們如此態度,也沒再多言,穿過他們便自行離去了。
煙兒跑了一陣,待馬慢下來后,說道:“沒想到這樣一個俊俏的公子,居然是個病秧子。”
趙雪飛回頭掃了她一眼,煙兒卻沒看到,仍舊說道:“秦篁,我還漢武呢。”
“煙兒,還有沒有規矩。”趙雪飛忍不住呵斥道。
煙兒不服氣地說道:“小姐一片好心相問,他們卻不識好歹,想想真是不舒服。”
趙雪飛說道:“你懂什么?人家分明是舊疾,肯定是帶了藥的,休息一番即可。自然不需我們相助。”
趙雪飛說得沒錯,忠漓確實帶了藥丸,吃過之后,又歇息了一會,漸漸止住了咳嗽,臉色也好看了起來。
秦義他們卻不敢造次,仍舊休息了許久,才陪著他騎了馬,慢慢回了鎮子。
會館后面便是客棧,倒也方便。
秦義看著已然睡去的忠漓,對秦管說道:“不如我們回趟京城,讓宮里的大夫好好看看,公子已經許久沒有犯過了。”
秦管點了點頭,“也好,剛才那一下,真是嚇人,若真有什么事,我們就算陪了命,也交不了差。”
秦義懊惱地說道:“都怪我,失了分寸,竟然與公子賽馬。”
秦管安慰道:“不怪你,這么多年,我們跟著公子跑東跑西,也沒見他這樣犯過。”
秦篁走過來說道:“莫不是與今日吃的東西有關?”
秦筍說道:“今日就烤了免子和一只鵪鶉。”
秦篁說道:“那以后這兩樣都別吃了。”
第二日,忠漓仍有些咳嗽,秦義想來想去,去鎮上的醫館請了大夫,大夫問診過之后,問他們有沒有去過山上。
秦義說道:“昨日正是在山上。”
大夫說道:“這就是了,我們這有一種野花,正值這時開花,花絮飄飛,但凡吸入便會喉嚨發癢,公子又有舊疾,自然容易犯。既然你們有藥,我就不再開方,這幾日讓他多食些清肺的湯水,就會好了。”
秦義他們聽了,總算是松了口氣。
忠漓自己也嚇得夠愴,現在聽到大夫如此說,也暗暗松了口氣。
本來定好日子要走的,但秦義定要他多留些日子,觀察觀察,確認無事之后,再走不遲。
忠漓百無聊奈,便在小鎮上四處閑逛,這日又遇到煙兒,看見了他,問道:“這位公子,病好了莫?”
忠漓雖然沒見到人,卻記得她的聲音,也記得那日她與主家路過問詢的事,回道:“多謝姑娘關心,已經好多了。”
見過禮便打算離開,煙兒卻接著說道:“公子家的小食都不錯,只是不知為何,每家店都不一樣,害我這幾日想吃鮮肉月餅,這家店竟然沒有。”
忠漓聽了,愣了一會,回道:“我的店都是為了義兄而開,自然一切依從于他,你和你們小姐若是想吃鮮肉月餅,只需去尋我義兄便可。”說完,對自己的應對頗為得意,雙手往后一抄,大步離開了。
煙兒回去,自然如實匯報,趙雪飛尋思著,義兄,是說那位鏢行的老板么?
沒想到他竟然會大方承認,既然如此,簽契書的時候,走那些過場做什么?
忠漓此時則正興致勃勃地跟秦義他們說道:“若我猜得不錯,那位小姐定然就是這些小鎮的主家,我先推薦推薦六兄,讓她們留個印象。”
秦義好奇地說道:“她們又沒見過六公子,如何能得知他人品如何呢?”
忠漓忍住他們連續兩個如何,解釋道:“你傻啊,我長成這樣,我的義兄自然不相上下。”
秦義點了點頭,“有道理,不過,我覺得不過公子先與她們相識,待日的也好舉薦不是?”
忠漓想了想,“主動相識,不妥,順其自然,方顯六兄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