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東方大陸禍事連連,先是東郡的民亂隱隱有當年蟲災的勢頭,當地的官員再也不敢瞞報,反而添油加醋地往上報,京中的各部收到報告,左相勢力哪里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一時朝堂上又熱鬧起來,皇上頭疼不已。
緊接著北郡也開始了,災民聽聞瘟疫已經四處傳來,紛紛四處逃命,也不知真假,反正北郡已經亂了。
楊大廣告南郡郡首兒子強搶民女致死案,在全國流傳開來,郡首兒子一夜連御數女,南郡首府春城內的未婚女子只要長得不難看的幾乎都被他糟蹋了。謠言多少有夸大之嫌,但是坊間傳聞南郡郡首是右相女婿姻親的消息也隨著謠言一并傳開了。
西郡的靜王被西郡郡守軟禁的消息也一同傳了開來。
一時間茶余飯后,各種消息滿天飛,最頭疼的是皇上,不,最頭疼的是右相。他只覺得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心里暗罵左相吃相難看,這里面少不得有他的手筆。皇上每天必將他叫到御書房罵上一頓,他只能回去后將下屬再罵上一頓解解氣。他一向奉行急事緩辦,等一切明朗之后再做處置。心想人已經派下去了,先看看情況,再處置不遲。卻不知,這次他以為的小事,卻是幾路人馬眼中的契機,突破的契機。待到他日薄西山時,坐在死囚牢里,最后悔的就是此時沒有雷厲風行地將一切勢頭強壓下去,可惜,這世上哪里又有后悔藥吃呢?
七皇子站在窗前,大笑了半天,說道:“真是天助我也。青云記住,將我們所知毫無保留地盡數交給杜玖柒,讓他將水花翻得越大越好。”
又說道:“我一直想不通,一個這樣的人物,怎么會屈居于西府之內,任人拿捏,這些年讓人欺辱到頭都抬不起來也默不作聲。如今卻突然發難,不知這次是被賀府小姐踩到了什么痛腳,令她不管不顧地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大有讓天地變色的氣勢。”
說完,就決定帶著青云再去佳饗會館聽聽動靜,那里是盧氏的地盤,他一早就知道。
到了會館,見掌柜的居然換了人,青云好奇地問道:“敢問這位盧掌柜如何稱呼?”
掌柜的卻說道:“這位客官,敝人姓王,如今是這家店的主人。”
七皇子聽了,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青云便接著問道:“哦,那原來的東家呢?”
王掌柜笑著說道:“說是怕馬上就要不太平,想將店子盤出去,留些銀錢渡日。”
青云說道:“王東家好運氣,這家店子生意紅火得很。”
王掌柜笑著回道:“那是,要不我也不能將全副身家壓在這上面哪?”
青云繼續問道:“有這種好事,你如何得知的,我們怎么沒聽說。”
王掌柜繼續回道:“我是在北郡聽說的,當時那里的會館正好在轉讓,我聽說東家還有幾處也要轉讓,便選了京城,畢竟就算再亂,京城總是太平的嘛!”
青云說道:“那是,那是,東家好眼光。”
見七皇子終于朝前走了,便客套幾句,也跟著走了。
王掌柜直到他們轉了彎不見,臉上的笑容依舊沒變,心想,這陣子別的沒干,盡交代這種事去了,嘴都笑歪了,哪時候能停啊,怪不得貳捌那廝要跟自己換,放著這么好的地方不要。
進了如意居,七皇子問青云:“這佳饗會館一共多少分號?”
青云說道:“前次聽說是有十五家。”
七皇子說道:“她要這么多銀子做什么?莫非真是打算跟賀家撕破臉?”
剛說完,又想到一件事,問道:“杜若遠知道嗎?”
青云說道:“恐怕是不知,聽掌柜的所言,這事發生在他去北郡之后。”
七皇子說道:“這個女人,做事總不按章法來,叫人摸不透。”
青云說道:“女人嘛,還不是為了爭風吃醋,她怕右相找她店鋪的麻煩,索性轉了手。”
七皇子說道:“她若是這樣的女人,杜玖柒根本不會這樣死心踏地的跟著她。”
青云說道:“可惜不能找人商量,不然觀世老人或者既明先生一定能說出點什么。”
七皇子說道:“那我哪還有勝算?”
青云忙說道:“屬下失言了。”
七皇子說道:“你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我信任的人,我凡事從不瞞你,她是我的秘密,是我讓人看不穿的后手,我想她也是如此,將我當成后手,賭我成事,她才能真正的在秦府翻身,將賀詩卿壓下去。”
青云問道:“那杜若遠呢?”
七皇子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搖頭,說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我知道,如果我成事,我愿意成全他。”
舊的亂子沒有壓下去,新的亂子又來了。
靜王見風起事,以除昏君,剿奸佞,殺奸妃,立明君,順天命的名義起了事。一篇痛訴昏君無道,寵幸奸佞,外戚干政等等罪行的檄文傳遍整個東方大陸。
七皇子看著眼前的檄文,眼神莫測,靜王起兵了,探子傳回來的消息是靜王親自站在西郡的城樓上,大聲地念著繳文,聲淚俱下,最后跪在城樓上,聲嘶力竭地哭著先王和先王后,西郡郡守和廂軍指揮使都陪跪在一旁,俱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若舒看著眼前的檄文,里面咬文嚼字地說著自己的意圖,通篇可以減為五個字:我要當皇上。
右相看著眼前的檄文,嗤之以鼻,昨日的黃花也想再爭春。
皇上看著眼前的檄文,眼里似乎能滴血,都半生了,這小子還想爭當初的那口氣,成者為王敗者賊,小水花也想翻起巨浪?但是皇上還是將右相叫過去罵了半天才覺得心里的氣稍微平順了些。
右相出了御書房,想想只得去求貴妃娘娘了。
但是皇上這些天來獨宿在御書房,后宮里誰也不見。
左相得了信,稱病休沐。其實是去白馬寺與主持論棋去了。
一時間,京城朝堂內波云詭譎,西郡已經起事,東南北三郡紛紛暗潮涌動,民間更是民怨沸騰,朝廷派了不少人官員下去,賑災效果不明顯,反倒是新的亂子陳出不窮,這里壓下去,那里又抬了頭。
這段時間,七皇子低調地按期完婚了,娶的是世家中陳家宗子的嫡長女,七皇子對皇上的說法是,吉日早就定好了,不然他斷斷不會在此時成親。雖然婚期不能改,但是他不愿鋪張,愿將皇上給他的賞賜盡數捐出,作為賑災的花銷,皇上難得的在御書房跟七皇子共進了晚膳,更是難得的在七皇子面前提起了他的母親,第一個跟了自己的女人,第一次流露出了虧欠的意思,因七皇子母親早逝,自己朝政繁忙,對他照顧不夠,但他卻是自己最懂事的兒子,懂禮儀知進退,知道體貼自己的父皇,不像九皇子,如今是什么情勢,賀貴妃還吵著要大辦他的加冠禮。
七皇子安慰著父皇,說只要任人得當,眼下的困局一定能解。皇上嘆了一口氣,七皇子便不再提及此事,仍舊說些兒時的趣事,皇上見他如此的體貼,差點紅了眼眶。
若舒這一胎懷得上,坐久了就出不了氣,只得靠在軟榻上看著杜玖柒如雪片般傳來的信息,其實他大可不必寫得如此詳細,可見他每一處都親自到場了。若舒幾次寫了要他注意身體的話語,最后都化為了灰燼。
她不能寫,她是他的東家,他這次雖然明面是為了她,其實也是在為自己,他已經決定跟著七皇子奔前程,自然是要有所做為。若舒知道他最大的心愿就重新恢復萊州的祖宅,尋回祖產,這一切光憑錢財做不到,還需要權勢,如果七皇子那里他賭對了,日后一定會位極人臣,到時候回到萊州,還有什么事辦不成的。
他一直將妹妹留在青州,一再交待葶姑姑多多教導她識文斷字,女紅管家。若舒曾經提過將若嫻接過來放在身邊,方便照應,他都謝絕了,不就是不愿妹妹降了身份,日后不好議親。
他的打算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所以他拒絕蘭萱后,若舒并沒有多言。功成名就之后,他要娶的一定是與自己身份相匹配的女子。
看著他為了自己的前程辛苦奔波,若舒很羨慕他,不必為了家室兒女所累,毫無牽掛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秦道川的第一封信到了,里面寫著自己對若舒的思念之詞。說是已經到了莫城,已經與西夏約定好,只等日期一到,就出兵討伐布日固德。最近四處出亂子的事他也聽說了些,要若舒不要擔心,據鏢行那邊傳來的消息,目前并沒有出現擾民的舉動,店鋪營業均一切正常。只說要她千萬別出府,一切等他回來。最后提了句,夏蓮她們三個都有了身孕,看來只能留在了軍屯生產。后面附了四張紙,是秦東、秦南、秦西、秦北分別寫的,要若舒在生產之時照顧自己的妻子一二,最好是安排產婆前去軍屯,還有月子里的事宜也要她多照顧些。
若舒看了,忙叫蘭芷和蘭萱來,將此事與她們說了。蘭芷自告奮勇地說由她來安排,蘭萱更是難得的提筆給夏蓮她們三個人寫起信來,也不知上面寫些什么,反正最后,若舒將自己的信和蘭芷蘭萱的信一起封了,送了出去。
給秦道川的回信上,若舒寫了自己身體尚好,讓他勿須牽掛,又將三個孩子的情況分別寫了,最后想了想,提了嫻雅和忠湛兩句。唯獨對秦道川所提的亂子視而不見,仿若與自己無關般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