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秦道川如今常來過夜,若舒便將廂房門外的長廊往外修寬了些,像是加了半間屋子,加裝了軒窗和門,這樣蘭芷她們值夜也好過些,只是屋子里暗了許多,白日里若舒看書寫字均點上了燈。
若舒拿著杜玖柒傳來的消息,看了良久,將紙條放在燈上點燃,再丟進桌上的一個陶罐里,等紙條燃燒殆盡,再用一個小碗沿著罐壁倒了些水進去,蓋上陶罐,陶罐中間有孔,里面立著一根小棍,拿小棍攪動了幾下,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無比熟練。
看起來好像大仇得報,但若舒心中仍是郁結難舒。
蘭姨就這樣走了嗎?
若舒很是不習慣,不習慣沒人在她耳邊嘮叨,不習慣沒人再管束著她,不習慣。。。
總之,哪哪都不習慣。
右院里的人覺得,自從蘭姨過世,東家身上的氣質變了。
變得不怒自威,冷不防被她瞧上一眼,心里總是要跳上一跳。
大家皆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犯了東家的忌諱。
蘭芷本就安靜,再者因為蘭姨過世,她心情也很低落,倒沒覺出什么來。
蘭萱難過了幾天,看著院子里日復一日的死氣沉沉,就想著往外跑。
但有一點讓蘭萱很是煩惱,最近一出偏門,在東府轉角處總是會碰到一個人,朝著她笑著,遠遠的就打招呼,弄得她很不自在。
今日又看見了,蘭萱馬上轉身快步走進了偏門,站在馬房院中,正獨自氣憤著,這時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蘭萱。”
蘭萱轉頭就看見杜玖柒站在門邊。
蘭萱心里一樂,說道:“玖柒,你怎么來了?找我的嗎?”
杜玖柒搖搖頭,說道:“幫我去請東家,好嗎?”
蘭萱情緒有些低落,點點頭,轉身走了。
若舒坐著軟椅來到馬房院中,就看見杜玖柒跪在那里。
軟椅落地,若舒并沒有下來,坐在軟椅上看著杜玖柒。
蘭芷見狀,遣散了眾人。
杜玖柒雙手舉著一封信,膝行至若舒跟前。
若舒示意蘭芷去接。
若舒看著手中的封信,上面只寫了四個字:東家親啟。
鐵畫銀勾,筆跡從未見過。
于是問道:“哪來的?”
杜玖柒說道:“我們在京城落腳的地方,有人從院子外面丟進來的。”
若舒接著問道:“信你看了嗎?”
杜玖柒點了點頭。
“為何?”若舒問道。
“信封,墨,字跡皆不是青州盧氏的,玖柒便打開了。”杜玖柒說道。
“說些什么?”若舒問道。
“有人看見了。”杜玖柒說道。
若舒心中一跳,重新看著這封信,慢慢地打開了它。
一共兩張,第一張寫著:
無心插柳,得見妙計,頓覺知己,誠意結交。
第兩張寫著:
為求萬全,順藤而下,果不其然,不必言謝。
依舊的鐵畫銀勾,力透紙背。
馬房院內,三個人一跪一坐一立,再無其他動靜。
突然若舒笑了起來,說道:“起來吧!就當買個教訓。”
杜玖柒說道:“玖柒求東家責罰。”
若舒說道:“這世上事也罷,人也罷,哪有一步登天的,這教訓來得好,你們可曾想到破綻出在哪?”
杜玖柒說道:“不該露頭去看,還有——言多必失。”
若舒說道:“還有嗎?”
杜玖柒思索良久,還是搖了搖頭。
若舒說道:“如再有一次,你當如何?”
杜玖柒說道:“分出兩人等在下面,等到再無動靜再離開。其他人車一下就悄悄的分批撤,前后照應,確保無人盯上再回轉。”
若舒說道:“知恥而后勇,我等著你們成才,起來吧。”
杜玖柒這才起身。
問道:“東家,這封信?”
若舒說道:“不急,再等等。”
過了幾日,果然又有信來。
杜玖柒等人早就候在院內,追了出去,仍只是看到一個背影,幾個轉彎,追丟了。
若舒看著手里的信。
相同的筆跡。
信中寫著:
冒然唐突,徒生誤會,誠意結交,坦蕩告之:
余現有十萬火急之事,奈何囊中羞澀,遠水亦難救近火。
今借東家十萬銀,它日還卿百萬金。
東家可留書為證。
若舒看完,將信交予杜玖柒看。
杜玖柒看了,說道:“想訛十萬兩銀子?”
若舒說道:“不多。你在門外貼上:今尋故人,不見不散。”
說完從杜玖柒手中抽回信,示意蘭芷回轉。
杜玖柒待若舒轉彎不見,仍在院中站了一會,才轉身離去。
杜玖柒貼了字沒兩天,院中又丟了一封信。
信中依然言簡意賅:
三日后正午,佳饗會館三樓如意居。
若舒看了半晌,將信放下。
雙手合十,撐在臉上,閉目養神。
最后展開一張素箋,提筆寫了起來。
三日后,杜玖柒提著一個包裹準時來到如意居。
門前站著一位青衣仆人,但杜玖柒一下就感覺出這就自己那日追丟的人。
青云望著他,臉帶笑意,卻又意味不明。
杜玖柒一臉寒氣,提著東西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青云愣了一下,轉身將門打開。
杜玖柒走了進去。
若大的雅間只有一個年青人坐在桌前。
杜玖柒盯著他看了許久,直到將他的身形像貌都刻入了腦海里。
才走到桌前,將包裹放在上面,慢慢開打。
里面是一個木盒,封了條,還加蓋了火漆。
年青人起身,也不客氣,直接撕了封條,打開了木盒。
只見木盒中上面放著一封信,再下面是一張張的銀票。
年青人打開信封,抽出了里面的幾張紙。
見除了給自己的回信,自己前兩次寫的信也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
信中寫著:
門下唐突,使君見笑,今如你愿,兩相成全。
落筆寫著:
青州盧氏敬上 年青人看完頓時笑了起來,說道:“好字,難得的好字。”
轉頭看見銀票皆是百兩一張,厚厚的一摞。
接著說道:“有意思,你們東家,有意思。”
轉身打算坐下,見杜玖柒仍沒有要走的意思,問道:“還有事?”
杜玖柒說道:“這事是我一人所為,與東家無干,今后你直接找我便是,不必去驚擾東家。”
年青人聽了,沒言語,只望著他,半晌才說道:“身份的鴻溝,一般人至死都難以跨越,如果我說,我能給你這個機會,你敢接受嗎?”
杜玖柒說道:“一仆不侍二主。”
年青人卻說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我是何人?”
杜玖柒說道:“東家讓我不要問。”
年青人說道:“與其事后勞你追蹤,不如我坦蕩告之,我姓趙名徵之。”
杜玖柒聽了,沒言語就走了。
稍后,七皇子搖著扇子走在前面,青云提著包裹跟在后面。兩個人皆面帶笑意,時而相視一笑。
不遠處時有人影閃過。
第二日若舒得到杜玖柒的消息,先驚后喜。
真真是沒有想到,七皇子居然會為了錢敲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