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起伏的平原土嶺、沙丘間,一支支寫有‘秦’字黑旗不斷飄舞,旗幟之下,浩浩蕩蕩的衣甲騎卒,正往北方不斷行進。
這一幕,別說是被中原將領、士族看見,就是常年與匈奴交易的商販,哪怕看到眼前的場景,也是要驚訝得懷疑人生。
在北方草原深處,在前往匈奴腹地的路上,居然會有一支秦國鐵騎,而且這支鐵騎還是孤身直入,前往更北邊的腹地。
這怕不是在作死!嫌自己命長!
以往就連游走匈奴之間的中原商販,也只敢在南邊的匈奴疆域交易,北邊,幾乎沒有中原人愿意踏足。
無他。
與匈奴疆域南邊不同,越靠北,土地便越貧瘠,特別是眼下這支鐵騎途徑的地方,乃是一塊沙漠之地,雖說地上并非全都是流沙,但一顆顆樹木之下,裸露的黃沙泥土,給人的感覺,便是十分貧瘠,毫無生機。
更讓中原商賈害怕的是,在沒有熟悉之人領路的情況下,不僅容易迷失,而在八九月份,正午與夜幕的氣溫差距,更遠非中原人能單獨生存,這還是排除財狼野獸,蛇蝎毒蟲。
“大良造,前方匈奴斥候,將士們都已經處理干凈,那些匈奴人做夢都想不到我們秦人會來匈奴腹地,故而根本沒什么警惕!”
數千秦騎前方,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季恒與阿坎二人,騎馬帶著幾名將士,在塵土飛揚間,迅速的趕到白衍面前,隨后拱手對著白衍稟報。
說話間,伴隨著的季恒那輕松笑意,一旁阿坎的戰馬上,還掛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而阿坎那年紀輕輕的臉頰上,也能看到少許血跡,尚未風干。
顯然阿坎不僅僅親手殺人,還殺了不少。
“別大意!快要穿過大漠,前方有一塊小湖泊,讓將士們在前方好生休整,給馬兒飲水,把所帶的干糧拿出來飽腹,等奪下狼居胥山,還要前往東邊,去東胡部族!”
白衍聽到季恒的話,輕聲囑咐道,隨后對著秦綏囑咐,大軍在前方休整。
“諾!”
秦綏拱手接令,看向白衍的眼神,沒有絲毫質疑。
此刻,不僅僅是秦綏,就是季恒與其他所有將士,乃至是阿坎,看向白衍的眼神,都奉若神明,而這一切的緣由,便是這一路走來,途徑每一條水源、每一個匈奴補給的位置,就連每一個有匈奴看守的地方,白衍都說得只字不差。
別說秦綏、季恒這些中原秦人,就算阿坎這個匈奴人,都一臉錯愕。
誰都不知道白衍是怎么做到的,但一路走來,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所有一切似乎都在白衍的掌控之下。
連身為鐵鷹銳士將領的秦綏、季恒,都慢慢的體會到,數十年前,那些老秦人看向白起的感覺,尊崇、敬仰之余,又帶著深深的好奇與疑惑,當年老秦人誰都不明白,為何白起逢戰必‘料敵先知’,為何白起逢戰,必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眼下,當望著白衍時,秦綏等人都忍不住浮現一個念頭,數十年前,那些老秦人,那些秦國老將看向白起之時,是否與他們這些將士看著白衍一樣,如出一轍,別無二致。
片刻后。
隨著白衍的命令,在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顆大樹之間,鐵騎很快便按照白衍的囑咐,來到一個湖泊旁。
四周看似平原,少有綠蔭,就連一顆顆巨樹都隔著一段距離,但身在大漠之上,放眼四周,幾乎所有視線,都被樹木阻擋。
若是沒有人領路,別說湖泊,就算方向,怕都會輕易迷失。
“大良造!”
隨著大軍休整,白衍正坐在一塊微微突起的土丘上,手持一塊羊肉干慢慢啃著,想著咸陽的事情,這時候秦綏、季恒帶著阿坎走過來。
如今阿坎也與秦綏、季恒一樣,對著白衍行著中原人的禮儀。
在突襲匈奴領地之后,白衍不僅僅把蠱頜的愛妻,賜予阿坎,更是給予阿坎任命將領之職。
“無需多禮!”
白衍見到三人,便示意這三人過來。
“再過不遠,便是大漠盡頭,彼時便是草原,此處定不乏有人放牧,雖有山川河流,然絕大多數地方,皆是視野廣闊之地!阿坎,等會你帶著五十人,由南邊的山川挺進,繞過這片草原,在北邊封堵,不允許任何人逃到北邊報信!”
白衍囑咐道,手持劍柄,在沙土的地上,比劃著接下來要面對的地勢,以及接下來的計劃。
前往漠北,兵在于奇,這也是突襲狼居胥山,白衍最大的優勢。
“諾!”
阿坎點點頭,年紀輕輕的面孔上,并未因為白衍的命令,而有絲毫的遲疑。
“季恒…”
白衍正準備對季恒下令,突然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頓時吸引住白衍的目光。
隨后就看到一名將士急匆匆的前來稟報,說是在前方看到有一隊十余輛馬車的隊伍,正從北方趕來。
“馬車隊伍!”
聽到將士的稟報,別說白衍,就是秦綏、季恒、阿坎,都意識到不正常,匈奴人從不喜中原馬車,皆馭馬兒,而這里是漠北,中原商賈從不會來到這里行商,更別說商賈多是拖車,絕不會十余輛皆是馬車。
“抓起來!”
白衍看向秦綏,很好奇是哪些中原人,會在這時候,出現在漠北。
“諾!”
秦綏自然也意識到白衍的想法,拱手接令后,便轉身離開,親自帶領數十名鐵鷹將士,騎馬朝著馬車隊伍方向趕去。
很快。
就在一棵棵巨樹間的馬車隊伍,原本領路的五名匈奴人,已經拔出彎刀,面露惶恐不安的看向前方。
看著轟鳴聲下,浩浩蕩蕩沖過來的全都是一個個騎馬的中原鐵騎,五名匈奴男子滿是不解的看向彼此,在這匈奴腹地,為何會有中原鐵騎出現。
眼看著身后不知何時,也有中原鐵騎堵住返程的路,五名匈奴男子神情逐漸不安起來,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馬車內的中原人,希望這些中原鐵騎,都是來迎接這些馬車內的人。
雖然這幾名匈奴男子也不知道,這些中原鐵騎,是怎么知道通往這里的路。
“怎么回事?”
“對啊!到底怎么回事?”
轟鳴不絕的馬蹄聲,以及停下的馬車,隨著一個個精致的馬車木門被推開,當馬車內的人看到秦國鐵騎的那一刻,這些中原人的懵逼,不弱于匈奴人。
怎么看到秦國鐵騎了?不對啊!之前北上匈奴腹地之時,可沒那么快,怎么眼下就回到中原了?
不對!
怎么看著四周,好像還在漠北!!!
在一個個輕微的疑惑聲下,很快秦國鐵騎便把馬車退伍團團包圍,隨后一把把秦弩便在鐵鷹將士手中抬起,對準匈奴男子、馬夫,以及馬車四周的扈從。
看到這一幕,望著秦弩上一根根鋒利的箭矢,被包圍的人全都額頭冒出冷汗。
不過還不等鐵鷹將士扣動扳機,射殺那五名匈奴人,一輛馬車內,便傳來一個老者的驚呼聲。
“秦綏將軍!秦綏將軍!!!”
隨著傳來的呼喊聲,別說其他馬車以及馬車四周的人,就算統領鐵鷹將士的秦綏,都忍不住面露詫異,順著聲音望去。
隨后秦綏就看到,在第二輛的馬車內,一名身穿秦服的三十多歲男子,正攙扶著一名身穿秦服的老者走下馬車,老者激動的上前。
看清那一老一少的模樣,秦綏的目光之中,忍不住有些錯愕。
“贏老,贏槐!”
秦綏微微皺起眉頭,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熟悉的人。
對于贏辟與贏槐,身為鐵鷹將士的將領,秦綏并不陌生,特別是贏槐,往日贏辟拜見司馬興將軍之時,秦綏與贏槐也沒少私下接觸。
“秦綏將軍!”
年邁的贏辟看到秦綏,喘息間,感受著烈日,但那老臉上,卻不由得露出微笑。
其他不說,單是與司馬興的交情,以及昔日與秦綏較好的種種,在這一刻,就足以讓贏辟安下心來。
“拜見贏老!”
秦綏騎馬上前,隨后翻身下馬,看向贏辟、贏槐拱禮。
贏辟與贏槐,也分別拱手點頭回禮。
看到這一幕的那些匈奴人,以及馬車四周的扈從,全都松口氣,額頭流汗之余,滿是心有余悸的對視一眼。
似乎在說‘認識就好!’
“秦綏將軍怎會在此?”
贏辟看向秦綏,十分有禮的詢問道,一旁的贏槐也露出好奇的神情,看著四周以往荒無人跡的貧瘠之地,身為秦軍將領的秦綏,怎會領兵在此。
按道理,別說這里距離秦國咸陽,就是距離秦國邊境,都十分遙遠。
秦綏怎會來到這里。
“匈奴南下劫掠中原,秦綏奉命,領兵北上,屠殺匈奴人!”
秦綏聽到贏辟的詢問,倒也沒有絲毫隱瞞,直言不諱的回答道。
話音一出,別說贏辟與贏槐一臉錯愕,就連其他馬車旁的扈從,也紛紛面色巨變,聽到秦綏的話后,彼此都對視一眼。
而一直在觀望的幾個匈奴人,面色緊鎖,一直死死盯著四周鐵騎將士的馬背上,似疑惑,似不解。
那些人頭…是從何而來?
是月氏?還是…
烈日下,聽不懂中原話,要依靠中原人翻譯的幾個匈奴人,望著四周這些秦國鐵騎馬背上,一個個血淋淋的頭顱,滿是不安。
而伴隨著一個戰馬輕微挪動,一個鐵鷹將士大腿旁的頭顱微微轉頭,其臉頰映入一個匈奴人的眼孔時。
剎那間,匈奴人面色慘白,一抹驚駭、恐懼的神情,充斥著整個臉龐與雙眼,抬手指著,用顫顫巍巍的語氣,說著匈奴話。
隨后就看到其他四個匈奴男子,亦是如此,望著四周,赤紅的眼神洗下,盡是恐懼。
“啊!”
伴隨著一名匈奴人的呼喊聲,四個匈奴人突然暴起,用力踹馬肚子,想要離開,另一名匈奴人翻身下馬,朝著最近的一輛馬車撲去。
看到這一幕,早有所準備的秦綏,冷笑一下,舉手一揮。
瞬間數枚箭矢便精準的射殺四名要逃跑的匈奴男子,伴隨著一具具尸體掉落馬背,最后一個匈奴伸手抓著馬車,想要爬上去時,一枚箭矢也精準的射入其后腦,隨即軟綿綿的倒在馬車旁。
五名匈奴男子,不到兩息,全部被射殺而死,倒在地上成為尸體。
“這…”
贏辟看到這一幕,有些無措的看向秦綏。
“秦綏將軍是奉何人之令?”
對于鐵鷹銳士的強悍,贏辟自然清楚,故而贏辟更多的,還是想詢問緣由,作為與秦綏有交情之人,此刻贏辟想著,既然秦綏在此,那么司馬興,定然是此番領兵之將。
雖不清楚眼下到底發生何事,但只要能說上話,贏辟便不擔心,待問清楚是否是嬴政的命令,再想辦法解決。
“武烈君!”
秦綏對著贏辟說道,在贏辟、贏槐驚訝錯愕的神情中,上前看向那些馬車。
“武烈君有令,還請諸位走下馬車!否則…”
秦綏說到這里,抬手繼續說道:“格殺勿論!”
伴隨著秦綏的話,馬車四周的扈從全都露出驚慌害怕的神情,就連那些馬兒似乎都感覺到血腥味,不安起來。
“武烈君!”
“武烈君!!!”
別說贏辟與贏槐得知白衍在此后,滿是意外的對視一眼,就是那些馬車內,也都傳來一聲聲話語。
隨后在秦綏的警告下,馬車內的人不得不全都走下馬車,而讓人意外的是,此番在這些馬車內的人之中,不僅僅有身穿趙國服飾、燕國服飾的人,就連魏國、齊國服飾的人都有。
其中更有與白衍相識之人,如在魏地見過的樊氏樊審、鐘氏鐘興,在齊地見過的田燮。
得知此次是白衍領兵,這些與白衍相識的人,都紛紛松口氣,至少眼下不需要擔心性命,按道理白衍應當不會殺他們。
在鐵鷹將士的護送下,所有人都被帶到湖泊旁。
“贏辟、贏槐,拜見武烈君!!”
“鐘興…拜見武烈君!!!”
看到真的是白衍領兵,贏辟、鐘興等人,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打禮,畢竟有著舊情在,看到白衍,那便是看到自己人。
不過田燮與田燮身旁的燕國服飾老者,以及其他趙魏燕服飾之人,目光就有些復雜。
白衍,誰都知道這個名字其背后,不僅僅代表著嬴政,更代表著一個個諸侯國的覆滅。
特別是與田燮站在一起的那個燕國老者,與白衍行禮之時,眼神中不僅流露出一抹無奈,似乎還有著深深的不甘。
“諸位怎會在此?”
白衍十分客氣的拱手回禮,隨后故作好奇的看向眾人,目光一一掃視這些人的臉頰。
隨著白衍的詢問,田燮與其他士族男子,紛紛眼神躲閃起來,不敢言語,而贏辟、樊審等人,也是面色訕笑,不知該如何回答白衍這個問題。
“此事說來話長!”
贏辟干笑著,隨后看向白衍,想了想,還是與白衍提出,請求白衍一同返回中原,待著一路上,再將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詳細告知白衍。
“諸位可能暫且無法南下!”
白衍聽到贏辟的要求后,微微搖頭,開口說道。
而隨著白衍的話,馬車旁的眾人紛紛為之一愣,不解的看向白衍,不過隨后很快便有人反應過來,目光看向四周鐵鷹將士那一身血淋淋的摸樣,再看向白衍時,忍不住嘴角上揚,眼神帶著絲許玩味,似嘲笑、似暗諷。
越來越多人都想到什么,紛紛對視一眼,就是贏辟也醒悟過來,猜到白衍的話是何意。
“若武烈君擔憂南下受阻…”
贏辟說到這里,老臉上的眉頭緊鎖,猶豫間與田燮等人對視一眼,見到田燮等人都微微點頭后,方才看向白衍。
“吾等可為武烈君出面,讓匈奴人放開道路,讓武烈君領兵南下!返回中原!”
贏辟對著白衍說道。
湖泊旁,在熾熱的烈日下,在白衍四周一個個正在休整的鐵鷹將士,此刻全都表情一愣,看向彼此,隨即目光紛紛看向贏辟一行士族之人。
秦綏、季恒二人,此刻也表情有些古怪,特別是當注意到,在贏槐身后那些馬車旁,一直安靜不做聲的士族之人,都饒有絲許笑意的看向白衍。
這一刻,隨著贏辟的話,整個場面都安靜下來。
“武烈君無需擔憂,吾等與匈奴首領坻崿相識,武烈君雖說領兵至此,與匈奴部族生有沖突,但吾等亦有辦法,讓匈奴讓路!”
似乎是看到白衍沉默,像是猶豫的摸樣,一個燕國服飾的男子,再也忍不住,笑著對白衍開口。
“燕磯兄!”
站在田燮身旁的燕服老者,眉頭微皺,提心燕磯一句。
贏辟與贏槐等人,也不由得轉頭看去,雖說那燕磯的話沒錯,但這般語氣,倒是多有不妥。
“燕磯!昔日舊燕宗室!燕惠王之曾孫,燕孝王之子!”
白衍這時候也看向燕磯,得知其名諱后,便直接說出其來歷背景。
聽到白衍的話,田燮面露一抹擔憂,而一旁的燕服老者也是面色一沉,還不等二人開口,便突然看到,在白衍的手勢下,幾名鐵鷹將士直接上前,把燕磯給抓起來,帶到白衍面前。
“干什么?白衍,汝敢殺吾?”
燕磯被抓住,也是不斷掙扎,目光憤怒的看向白衍。
“沒有吾等幫忙,白衍,汝能走得出這漠北?”
燕磯看著面色淡然的白衍,一手抬起,緩緩拔出佩劍,頓然心生不好的預感,于是連忙開口,惡狠狠的威脅。
見到白衍無動于衷,燕磯不由得連忙回頭,示意田燮等人快幫他說話,不然白衍真要殺人了!
“武烈君!”
田燮與燕服老者對視一眼,紛紛皺起眉頭,看向白衍,拱手道,這也是在提醒白衍。
然而此刻白衍依舊無動于衷,鋒利的劍刃已經抵在燕磯的脖子上,其他鐵鷹將士已經放開手,后退兩步。
“武烈君,萬不可動手,此人雖說言語多有冒犯,但所言非虛,若要南下,還需此人與匈奴首領坻崿溝通!”
贏辟這時候見到燕服老者與其他人的眼神,顧不得其他,連忙對著白衍拱手阻攔道。
“白衍!吾等助汝安然無恙離開漠北,別不識好歹,若非贏老等人之言,汝以為,吾等會為汝出言交涉?”
燕磯感受脖子上的劍刃,隨著微微吃痛,忍不住咬牙怒斥道。
直到此刻,連同燕磯、田燮、贏辟、贏槐、鐘興等所有人,都還以為白衍一行人,是北上與匈奴交戰后,不小心迷失方向,或者是被匈奴人追殺至此,故而那些將士方才滿身是血,千里迢迢的來到這漠北貧瘠之地。
所有在這里的士族,都知道匈奴與東胡南下,畢竟這次的合盟,便是他們撮合的,更為重要的是,他們不僅僅知道匈奴、東胡會南下,更知道月氏會坐視不管,而身為秦國勢力的羌族游騎,也已經在暗地里,準備反叛。
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白衍縱然有天大的本領,也無法在這復雜的局勢中,獨善其身。
更別說眼下白衍已經被逼到漠北!
若不是白衍運氣好,碰到他們,若不是逼迫秦國分封,還需要白衍的功勞,怕是白衍此番,性命都要留在漠北。
正面交戰殺敵,白衍或許不懼匈奴,但這是匈奴疆域,是匈奴的領地,匈奴有數不清的辦法,讓白衍困在這里,最終活生生的被拖垮。
白衍千不該,萬不該來到草原與匈奴交戰,當初李牧都沒這個膽子,白衍真以為草原漠北是中原?想來就來,想走便走?
“白衍,識相一些,便放開吾!”
燕磯跪在地上,脖子上冰涼的觸感,讓燕磯不敢亂動,然而燕磯的眼神,卻是憤怒的看向白衍。
“誰說白衍此刻,要離開漠北?”
正當贏辟擔心鬧得太僵,準備開口之際,尚未開口,便聽到白衍的話。
聞言。
贏辟老臉有些錯愕的看向白衍,田燮、樊審、鐘興等人,也是紛紛皺起眉頭,就連那個燕服老者,老眼之中,望向白衍,都露出不解之色。
隨即,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季恒得到白衍授意后,招來一名將士,從將士手中接過一個人頭,丟在燕磯面前。
人頭滾落,風干的泥沙之上,已經完全干涉的血跡,并未掩蓋頭顱上的面容,隨著這顆頭顱滾到燕磯面前,燕磯看清楚頭顱的面容后,徹底被嚇一大跳,瞳孔掙得老大,面色瞬間變得蒼白、驚恐起來。
“坻…坻崿!!!”
燕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想象,在自己面前的頭顱,赫然便是方才自己口中的匈奴首領,坻崿。
“汝覺得,那些人頭,都是誰的?”
白衍的話,讓燕磯抬頭,隨后就在燕磯的注視中,白衍再次開口。
“若非時日緊迫,若非將士手疲,不想路上帶太多頭顱,如今你看到的匈奴頭顱,怕是要多上數倍,匈奴一族領地內的男女老幼,大多數人的面孔,都會在此!”
白衍饒有意味的看向燕磯。
此刻,別說燕磯聽到白衍的話后,想到白衍這番話背后的含義,面無血色,就連樊審、鐘興、田燮等士族之人,也是一臉蒼白起來,望向白衍的眼神中,有疑惑、有懷疑,更有一絲絲驚駭、恐懼!
“嗚!”
忽然悶哼聲傳來,不過眨眼之間,眾人回過神后,便看到燕磯捂著脖子,不斷流血,隨后倒在地上抽搐不已,而白衍手中的佩劍,正在滴落著鮮血。
看到這一幕,燕服老者瞳孔一震,滿是暴怒的看向白衍。
贏辟、鐘興等人,也沒想到白衍當真說殺就殺,特別是贏辟,還不等反應過來,就看到怔怔注視尸體的白衍,已經緩緩抬頭,收起手中佩劍。
“聽聞狼居胥山,乃是匈奴圣地,祭祖告天之所,恰逢贏老在此,以贏老之身份、威望,白衍還請贏老,能隨白衍,前去狼居胥山,隨白衍一同,代秦國祭天!為王上在姑衍山封禪!”
白衍看向贏辟,抬起手說道。
不等贏辟拒絕,白衍便轉頭,看向四周其他士族之人。
“白衍方才屠殺匈奴部族,如今諸位南下,怕匈奴歸來,定會以諸位泄憤,不如一同隨白衍前往狼居胥山!待白衍屠盡山下匈奴之人,諸位也能一覷,在狼居胥山,祭天之景!”
白衍說完,便示意所有將士,準備啟程,繼續趕路。
見到贏辟還想開口說話,白衍停下腳步,用僅有幾步內方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說道。
“贏老,昔日燕丹刺殺,乃是王上心病,所有涉及燕丹之人,皆是王上必殺之人!既然贏老在此,便去祭天!”
白衍眼神看向北方,提醒贏辟。
雖說殺了燕磯,真假冒頓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燕磯太弱,還是白衍之前的猜測有誤,但這并不妨礙白衍已經猜測出,在田燮身旁,那個身穿燕服的老者,其真實身份是一個通緝要犯,一個嬴政親口下令,卻一直捉拿不到的要犯。
身份可以隱瞞,也可以有很多個身份,但一個人的眼神,卻僅僅屬于個人,瞞不住。
所以白衍在得知燕磯的身份后,見到關心則亂,本能開口的那燕服老者,加上對方隱晦卻難以掩藏的眼神,一瞬間便猜出對方的身份。
白衍在提醒贏辟,燕丹刺殺,那一次,白衍與嬴政差點死在朝堂上,那件事一直都是嬴政的心病,贏辟出現在漠北,或許還有贏氏宗親為其開脫,說贏辟是為北疆,故而親自北上勸匈奴退兵,哪怕嬴政懷疑,看在宗親的顏面上,也不會真的拿贏辟如何。
但若是嬴政知道,贏辟與燕丹的老師鞠武在一起,那么縱然是有宗親幫忙,都不一定能保下贏辟的性命。
贏辟聽到白衍的話,瞬間背后便浮現一抹冷汗,有些惶恐不安的看向白衍。
而其他士族之人,包括樊審、鐘興在內,也呼吸急促,明明是烈日當空,卻渾身發冷,看著四周的滿身都說干澀血跡的秦騎,一想到這些秦騎之前做的事情,所有人都有些手無足措,誰都不敢想象,他們若是被匈奴人抓到,匈奴人會如何對待他們。
此時,即便是田燮與鞠武等人,看著即將動身的白衍,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也只能決定跟著白衍,啟程再次返回狼居胥山。
不過眾人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疑問,方才領路的匈奴人已經被射殺,他們并不是識路,白衍能找到狼居胥山?
草原上。
馬蹄轟鳴,一個個土丘之間,數不清的匈奴人騎馬,不斷奔涌著,不過與其他時候不同,仔細看去,便能發現匈奴人神色驚慌,如同逃難一般,爭先恐后的在隊伍里疾馳。
“哈!”
“駕!!!”
接連不斷的呼喊聲中,讓人意外的是,南下時,有數萬規模的匈奴人,此刻看起來,不過萬余人左右,其中還不發一些帶著輕傷之人。
“別讓月氏追上,快回部落!”
頭曼單于騎馬,在一眾親信的護衛中,飛快往北方疾馳而去,看著四周一個個騎馬的勇士,望著北方,想到數十里外便是部落營地。
此刻頭曼單于能想象到,回去后,族人用那些絕望的眼神看向自己,畢竟這一次南下死傷的族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而中原人與月氏勾結,羌族的背信棄義,這些都是匈奴死傷慘重的原因。
一想到那些被殺死、重傷無法逃回北方的族人,此刻騎馬的頭曼單于,心中便有著無盡怒火,既然羌族羌瘣背叛匈奴,那么這一次,便用羌瘣的妻子,給那些失去家人的族人泄憤。
很早之前為了防止羌族與東胡背信棄義,頭曼單于已經把羌瘣的妻子呂氏,以及東胡王的子嗣,送去更北邊的地方,讓哪里的族人看管。
“單于,蠱頜他們回來了!”
聽到身旁的驚呼聲,頭曼單于轉頭看到身后蠱頜等人的身影,心中終于松口氣。
活著就好!
轉頭看向前方,頭曼單于清楚,這次南邊的所有土地,是徹底保不住,所以已經在心中決定,這里的土地,便留給月氏與東胡去爭。
等回到幾十里外的部落,安撫好族人后,頭曼單于便立即帶著族人返回漠北,今后幾年都要好生休養,反正這一次南下劫掠,他們匈奴也收獲頗豐,足夠他們匈奴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衣食無憂。
而這次回去的勇士,他們與自己的妻妾誕下子嗣,都是匈奴人的未來。
“坻崿呢?為何還沒看到坻崿?”
頭曼單于突然想到什么,開口詢問親信。
轟鳴的馬蹄聲中,所有親信聞言,全都對視一眼,全都搖頭。
看到這一幕,頭曼單于皺眉,但眼下也只能按住疑惑,等回到部落再說。
霍去病封禪,是霍去病為將,獨自封禪,寫大綱的時候覺得不太好,漠北封禪,白衍鋪平道路就好,功勞世人都能看得見。
而贏辟等人的出現,在嬴政在雍岐一地祭祖之時,卻能讓漠北封禪更為得體,彌補缺點,畢竟贏辟是贏氏宗親,德高望重,又有其他諸國舊族在,不喜歡也要被迫看著。
看著匈奴北屠族,看著白衍為秦國封禪,婉如當初秦國第一個國君,秦惠文王封王的時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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