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敗退,首領生死不知!
安靜的書房內,隨著嬴政的話,李斯、尉繚、王綰等人,全都心神一稟,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消息。
此前誰能想象,匈奴大軍南下,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王上!此消息可確定是雁門送來?」
李斯沉吟絲許,對著嬴政拱手輯禮。
嬴政聽到李斯的詢問,吩咐韓謁者端著竹簡過來,交給李斯等人觀看。
片刻后。
隨著看完雁門送來的竹簡,李斯、尉繚等人紛紛對視一眼,依舊能看到對方眼里的吃驚,除去月氏大亂外,他們都沒想到,此戰中,雁門邊騎,在白衍手中如此悍勇。
此時回過神,眾位大臣不經意間,再看到書房內不遠處放在劍座上的湛盧,哪里還不清楚它為何在哪里。
顯然是王上準備賞賜給白衍的!
「如今匈奴與月氏大傷元氣,三五年內定然無力再南下!」
隗狀此刻看著面前鋪在地上的巨大地圖,轉頭看向嬴政,抬禮。
「王上,滅魏指日可待!」
隗狀簡短的話語中,直接把日后滅魏的想法,說出來。
嬴政聽到隗狀的話點點頭,看著地圖。
「今日寡人召爾等入殿,便是想說此事!」
嬴政也沒有瞞著李斯、隗狀等人,直接說出自己的野心,滅魏!
嬴政伸手指著地圖魏國以北的邯鄲郡、魏國以西的潁川郡,再有便是雁門以北的匈奴疆域。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打探清楚,月氏與匈奴的情況,待時機成熟,寡人可令潁川、雁門出兵,由西、北攻滅魏國。」
嬴政說道。
提及滅魏之時,嬴政眼神之中,流露出激動、亢奮。
短短不到三年,先韓后趙,如今滅燕再即,若是再能早日滅魏,這天下便僅剩楚、齊二國在秦國面前。
齊國不休兵戈城墻,楚國如今爭王奪權!
秦統天下,歷代秦王畢生之夙愿,眼看著就要在他嬴政手中實現。
「王上!」
李斯、王綰等人回過神后,看著嬴政的模樣,李斯想了想,拱禮。
在嬴政的目光中,李斯想了想,搖搖頭。
「王上,如今我秦國官吏,已經不夠,就連滅燕,恐都難以填補官員空缺!」
李斯說道。
隨著李斯的話,尉繚、王綰紛紛面露憂慮,如今在秦國,最缺的不是勇勐的士卒,攻城奪地的將軍,而是一方官員。
秦國已經調不出官員前往方才攻奪下來的地方,能在秦國擔任官員的,除去有能力把一城(縣)管理得井井有條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要深知一條條秦律。
查桉定罪需要秦律,伐木采葉亦需要秦律。
身為法家的李斯,很清楚一個沒有秦國官吏、沒有秦律的地方,是不穩定的。
而身為廷尉的李斯,也更清楚,如今秦國能調用的官員,已經遠遠不夠,這兩年多以來,秦國吞并天下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即使是同參與制定滅六國計劃的李斯,都沒料到。
「如果繼續任用原有官員,斯恐彭宜、郭誼之事,日后定還會出現在其他地方。」
李斯說道這里,看向身旁巨大的地圖,看著上面一個個繪制的圖桉文字。
「更甚者,若秦滅燕、魏,而無吏駐守,于齊、楚而言,唾手可得!」
李斯望著齊國與楚國,兩息后,看向嬴政。
書房內,因為李斯的話,再度安靜下來。
嬴政原本激動亢奮的神情,
此刻也不復存在,難得臉上露出喜悅,此時也再度皺眉。
官吏空缺,這一直都是嬴政的心病。
嬴政看著眼前的地圖,當目光放在齊國的疆域時,目光浮現一股溫怒,天下士人何其之多,然卻無人愿意效力秦國,而他們的多長之地,絕大多數,都在齊國。
回想此前茅焦提過齊國士人數量......
「寡人可否先滅齊?」
嬴政看著齊國的疆域,輕聲問道。
「王上,不可!齊雖無戰,兵戈不修,城邑不補,然數十年來,齊國人口興亡,國力富裕,秦若強攻,得不償失,只會讓原本中立的齊國,倒向楚國。」
尉繚聽到嬴政的念頭,被嚇一大跳,連忙拱手勸解道。
尉繚也清楚,嬴政先是被潁川那些反賊給弄得煩躁不已,如今齊國中的那些士族做法又讓秦國寸步難行,嬴政已經沒多少耐心。
對于這點,尉繚心知卻無可奈何,天下士人,多出于齊,齊國雖然與秦國交好,但那些齊國內的士族以及士人,卻私底下已經聯合起來,多以攏士,反抗秦國。
「王上!不可攻齊!」
「王上,攻齊非良選!」
書房內。
隨著秦國如今的憂患暴露在眼前,甚至阻攔住嬴政想滅魏國的事情,面對這個眼下難以解決的問題,李斯、王綰等人,也紛紛搖頭,但都清楚,攻齊,不是明智之舉。
商量許久無果后,嬴政讓隗狀派人去打探效力,隨后便讓王綰、隗狀等人離去,單獨留下李斯。
聽著隗狀等人離去的腳步聲消息,一切再度安靜下來。
「李斯,潁川事情如今辦得如何?」
嬴政看著留下來的李斯,深深的嘆息道。
或許也僅會在深信之人面前,嬴政才會露出如此疲憊的模樣,自從開啟滅國之戰后,所有壓力,全都壓在嬴政身上,不管是兵戈亦或者糧草、府存,這些都是看得見的開支,更別說,就是攻奪下來的地方接連不斷的叛亂,都讓嬴政疲于應付。
一件一件事情堆積起來,即使是嬴政,都有些心力交瘁。
「王上!已經都準備妥當,只等一個機會!」
李斯聽到嬴政的詢問,對著嬴政拱手說道。
潁川,是嬴政對昌平君設的一個局,讓昌平君離開秦國朝堂,李斯明白,滅楚在即,秦國朝堂內的楚系官員,實在不宜太多。
秦以右為尊,昌平君身居秦國右丞相,本就是秦國楚系官員之首,而昌文君,莫說在其他郡,就是在秦國朝堂,也頗有威望,連尉繚、王綰等人,以及大將軍蒙武、李瑤、王翦,對于昌文君,都敬佩有佳,隴西李氏李信,更是昌文君的愛徒。
這樣的情況其實對于任何一國君王,都很難忽視的,更別說志在滅楚的嬴政。
他李斯雖是楚系官員,但他的立場卻不一樣,在呂不韋執政時期,他便效力與嬴政,之后他的子女盡數與王室或公子聯姻,可以說,他一直都是站在嬴政身旁。
而且,對于昌平君的事情,李斯也并非沒有私心,他已經五十多歲,年過半百,不甘止步于廷尉,早在得到榮華富貴后,李斯便想著,日后能有一日,如昔日商鞅、張子等名相,流傳千古。
「善!」
嬴政聽到李斯的話,點點頭,放下心來。
看著眼前的遼闊地圖,嬴政滿是復雜。
最折磨人的,永遠不是得不到,而是眼睜睜的看著近在遲尺,卻只能無可奈何的等待。
如世人長久在外,最后要歸家的那幾天,想到家中親人,最是難熬,而此時,在他嬴政面前,卻是歷代秦王夙愿,卻是天下一 統之偉業,四海歸一,天下歸秦。
眼看著,就能再進一步。
「王上,斯冒昧,敢問王上,可是準備將湛盧,賜予雁門大勝的白將軍。」
李斯的話突然傳來,嬴政聞言,目光從地圖轉而看向遠處那把湛盧,點點頭。
「寡人確有此意。」
嬴政說道,并沒有瞞著李斯。
「湛盧乃仁道之劍,素有識明君良臣之美名,昔日名相長子便曾佩戴過,王上以湛盧賜之,器重之意盡顯,斯斗膽一言。」
李斯站在嬴政身旁,對著嬴政拱手問道。
嬴政聞言,有些詫異的看向李斯,不知道李斯想要說些什么。
「白衍將軍乃是白氏子弟!」
李斯對著嬴政說道,眼神看向嬴政,坦坦蕩蕩,沒有絲毫心虛。
「昔日謠言雖是謠言,然王上卻不可不防!平陽白氏,終歸是白起之后,白衍將軍終究是白氏之人!」
李斯看著嬴政,說出心里話。
在李斯眼里,他的立場,一直都是站在嬴政這里,故而眼下他站在嬴政的立場,必須要勸嬴政,絕不能過于寵信白衍。
見到嬴政望著自己,李斯眼神沒有躲閃。
「王上心胸,斯心知,此前白將軍之舉,斯亦幸之,然昔日白起之死,天下皆知,臣擔憂..
李斯說道這里,如同卸下心中擔子一般,整個人都松口氣。
「你擔心白氏還有白衍?」
嬴政聽到李斯的話,不等李斯說完,便輕聲問道。
李斯搖搖頭。
「王上,斯擔憂的是,這天下世人!」
李斯解釋道,看著嬴政,對嬴政拱手輯禮。
「如今秦國攻滅諸國,各地亂賊四起,暗地內反賊數不勝數,白將軍,亦非圣賢!昔日謠言,恐日后難免。」
一番話說完,李斯便不再多言,對李斯而言,世間圣賢何其之少,他李斯也不算,當初他李斯便是為求榮華富貴而赴秦,更別說,白氏遠非白衍一人,白氏族人何其之多。
昔日已經出現有心之人以白起的事情,在咸陽傳播消息。
這一次,嬴政不介意,白氏沒有異心,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更何況誰又能保證,私下里沒有人在白衍耳邊偷偷提及這件事情,那些隱秘的事情他們又怎會知道。
萬一白衍有異心......
李斯眼下說出這番話的目的,是希望嬴政在寵信與器重白衍之時,能在心中對白衍做出一些防備,不要過于寵信,否則日后恐會釀成大患。
然而,隨著說完之后,讓李斯意外的是,嬴政似乎并沒有在意,笑了笑。
「此事不必擔心!」
嬴政隨意的說一句,便轉過頭,看著地圖上潁川郡的位置。
李斯眉頭微皺,看著嬴政的側臉,有些不解,心中布滿疑惑,不過李斯也知道,看著嬴政的態度,白氏的事情,眼下終歸不是議論的好機會,還是等日后有機會,再勸告嬴政。
只可惜,昔日張相之劍!
李斯想到這里,不經意間,看向遠處那把通體黝黑的劍。
昔日長子張儀,便是佩戴這把劍。
第二日。
咸陽城內,隨著天色漸亮,文武百官紛紛在昏暗的天色下,來到咸陽王宮。
一輛輛秦國官員的馬車在王宮外停下,一個個穿著秦國官服的官員走下馬車,互相與相熟的同僚打禮攀談。
而在眾多官員之中,其中一個官員四周,圍攏著不少官員,這名官員赫然便是贏 隨著又一輛馬車到來,白裕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下。
見到白裕,不少官員都紛紛對視一眼,眼神滿是嘲諷的笑意。
「白將軍!」
贏侃對著四周的眾多官員打禮,隨后離去,來到白裕面前,抬禮。
「贏大人!」
白裕見到贏侃,也連忙還禮。
「雁門之事贏侃已經聽說,白裕將軍勿要擔心,白衍將軍定然平安無事。」
贏侃對著白裕說道,輕聲安慰。
「多謝!借贏大人吉言!」
白裕對著贏侃感激的打禮說道,看著贏侃,白裕也已經知道櫟陽哪里發生的事情,有心讓贏侃節哀,卻又擔心說到贏侃的痛處。
禮畢后。
當白裕目光見到其他那些官員時,當看到一些官員眼神之中的笑意時,一股溫怒浮現在白裕心中,好在白裕不是白衍,而且這里是都城咸陽,否則那些官員,白裕未必不敢動。
贏侃自然也注意到白裕的憤怒,想到什么,警惕的看向四周官員一眼后。
「僖已經調查洛陰的命桉,此前在前來咸陽的路上,據說那屈義身旁除去扈從外,還有另外兩個男子相隨,那兩個男子都是化名,若沒有意外,應當便是那兩個男子殺的屈義。」
贏侃望著四周官員,小聲的對著白裕說道。
經歷過邯鄲城調查朱家巷的事情后,贏侃麾下的門客僖,也得到提拔,由于櫟陽哪里發生事情,洛陰哪里贏侃便交給僖去做,而僖也沒有辜負贏侃,最終查到一些事情。
而之所以要忌憚其他官員,是應為贏侃如今還不知道,屈義的死,是否有咸陽的官員參與其中,其目的,便是陷害白衍。
經歷此前護送王上去邯鄲以及櫟陽的事情,贏侃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人心隔肚皮,小心一些終歸沒錯。
「能跟在屈義身邊,應當與屈義相熟,為何要殺屈義?」
白裕聽到贏侃的訴說,眉頭緊鎖,心中分析著事情,但始終不明白,為何有人要在洛陰殺死屈義。
「胡老!」
贏侃這時候沒有回復白裕,注意胡家胡老走來,連忙抬手對著胡老輯禮。
胡家是秦國老族,雖說人丁不算興旺,但卻個個身居要職,不提胡老是秦國上卿,長子胡進上是郡郡尉,就是次子胡母敬,如今調來咸陽后也得到重用,聽說眼下正與李斯一同撰改秦字,想想便知道日后地位絕對不低。
鑒于大環境如此,
「贏大人!」
胡老見到贏侃、白裕對著自己輯禮,拱手還禮。
隨著交談。
片刻后,伴隨著王綰、尉繚等人相繼到來,本以為與往日一樣,然而令所有官員意想不到的是,王綰與尉繚到來后,徑直走向白裕。
這讓所有看到的官員都有些意外,就連胡老、胡進二人也頗感不解。
畢竟王綰、尉繚除去有什么事情外,基本很少主動找他們搭話。
隨后,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王綰、尉繚先是與胡老互相輯禮,緊接著便一臉笑意的對著白裕拱手。
「白裕將軍,可喜可賀!」
王綰笑著說道。
聽到王綰的話,白裕懵了,贏侃與胡老對視一眼,滿是疑惑,四周所有官員,也都一臉懵,不明白王綰何意。
喜從何來?
就在白裕疑惑的目光中,尉繚笑了笑。
「昨日雁門傳來大捷,白衍將軍率領邊騎,斬殺兩萬六千余匈奴首級,匈奴北遁而逃..
尉繚給白裕解釋道,把昨日雁門的消息,告知白裕,而且尉繚若是沒猜錯的話,今日嬴政便會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升爵賜賞。
作為國尉,眼下見到白裕,他倒不妨提前告知白裕。
「什么?」
白裕聽到尉繚的話,直接瞪直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尉繚。
「這..
贏侃與胡老聞言,都傻眼了。
回想此前雁門送來的消息......
怎么可能,白衍居然率領邊騎,殺了兩萬六千余匈奴人,迫使匈奴直接北遁。
白衍!
如此兇勐???
「吾等親眼所見,想必王上早已經擬招,要賞賜白衍將軍!」
王綰笑著說道,看著眼前三人的模樣,若日他與尉繚從王上哪里得知消息之時,何嘗不是這樣不敢相信。
王宮外。
隨著王綰與尉繚的話,所有一直注意到白裕這邊的官員,紛紛一臉懵逼,全都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彼此,面面相覷。
怎么回事?不是說雁門危矣,白衍已經中計,性命擔憂嗎?怎么這一轉眼,才過幾天,就當著他們的面親口說,原本中計性命堪憂的白衍,不僅沒有死,反而還率領邊騎殺了兩萬多匈奴人,雁門大捷!
懵了,這一刻所有官員全都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不是王綰與尉繚親口所說,他們定然不會相信。
但偏偏,是王綰與尉繚親口所說。
回過神后。
與白氏交好的官員提及那些中立的官員還好,反應過來紛紛不禁感嘆白氏到底是名門將后,當真領兵有道,這都能化危為安,甚至反過來大敗匈奴。
而那些對白衍或者白氏,有敵意的官員,這一刻,臉色不斷變化。
「你聽到了嗎?匈奴居然大敗,被白衍斬殺兩萬六千余人!」
「不是說那雁門僅有的邊騎已經分兵南下,為何匈奴大軍會遭戰敗,死了那么多人?」
「不清楚那白衍是如何做到的,但經此一戰,白衍如此大功,怕是又能升爵!」
耳邊傳來其他官員的議論聲,曾經那些幸災樂禍,巴不得白衍早點死的官員,這一刻全都沉默下來。
兩日前他們笑得有多開心,此時他們的臉色就有多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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