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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伐戰起

  九月中旬,在昝壽、仲右,統領黔中大軍攻下微山湖旁的微城后,顏岳也順利攻下傅陽,而等到昝壽、仲右統領黔中大軍抵達彭城時,白衍便把彭城,交給二人,自己則立即統領剩余的鐵騎將士,由彭城前往曲阜。

  若從地圖上看,此刻魏國疆域之下,從黔中郡,再到南郡、南陽郡、潁川郡,再到魏地,幾乎楚國西、北通往中原方向的道路,都已經是秦國疆域,而在魏國以南的焦縣,王賁統領十余萬秦國大軍,對楚國虎視眈眈。

  如今,白衍又奪下楚國西邊的彭城,傅陽,不僅深入楚國以西,更對北上方向的曲阜等十余座城邑,展開進攻,要知道那十余座城邑,全都是商貿繁榮,土地肥沃的要地,當初魯國便是因為坐擁如此多的肥沃之地,被楚齊魏一直圖謀掠奪。

  楚國一旦失去曲阜這十余城,蒙山至魏地的所有疆域,楚國便再也沒有道路,通往齊國。

  咚,咚、咚!

  曲阜城外,擂鼓作響,無數身穿魏國衣甲的士卒,拿著秦旗,在曲阜城外列出一個個方陣,每一個方陣五千人,而一眼望去,方陣的數量,至少有十多個,那密密麻麻的人海,讓人眼花繚亂。

  魏國士卒拿著秦字黑旗,說起來有些好笑,然而對于曲阜城內的楚軍而言,這一點都不好笑。

  煙霧繚繞的城池上,來來往往的楚國士卒,不斷拿著兵器,石塊,巨木,朝著那些攻城的魏卒砸去,弓弩手也不斷拉著箭矢射殺那些魏卒。

  然而城道內,這些楚卒腳下,一眼望去,全都是楚卒與魏卒的尸體,那雜七雜八的兵器、箭矢,還有滿地鮮血,就能看出,這場戰爭的殘酷。

  嘯殺聲中,四周時不時都傳來慘叫聲。

  “將軍,秦軍人數太多了,再無援軍,將士們快守不住了!”

  一個滿臉是血的楚國將領,望著城池外,遠處那秦軍人海,又有一個方陣的士卒朝著城池這里進攻,滿臉慌張的轉身,來到楚將景瑕面前拱手說道。

  “必須給我守住,曲阜不容有失!”

  五十多歲的楚將景瑕,滿是滄桑的臉上,目光滿是陰沉的看著城外。

  景瑕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的情況,到底有多兇險,然而曲阜的位置太過重要,直通齊國陽關,西邊便是魏地,能隨時威脅陶邑。

  景瑕是楚國老將,當是明白,楚國失去曲睪,意味著什么。

  “將軍,東城外邊沒有秦軍,吾等死守,命人護送將軍…”

  蕭驥良還想說什么,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下一刻就看到景瑕怒目圓睜的凝視他。

  “若是膽敢再言棄城,吾必殺之!”

  景瑕滿臉怒容,厲聲道。

  這般模樣,讓蕭驥良無奈,低下頭,不敢再提出從東邊離開的事情。

  景瑕想到蕭驥良是自己親手栽培的親信將領,蕭驥良也是為他的安危著想,平復怒意后,便抬頭看向城外,對著蕭驥良吩咐道。

  “告訴將士們,只要堅守下去,不久,便會有援軍!”

  景瑕說完,眼神雖是擔憂,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諾!”

  蕭驥良聽到將軍景瑕的話,眼神并沒有絲毫興奮,反而有些黯然,作為景瑕的親信,蕭驥良怎會不清楚,從一開始,他們的計劃便是秦國大軍一旦在滅魏后,攻打曲阜,他們城內的三萬守軍,便是負責拖住秦將白衍的攻勢,讓秦軍士疲。

  到時候等其他地方的楚軍,對秦軍合圍。

  然而眼下,城外的秦軍,根本不是真正的秦軍,白衍以及麾下秦軍精銳,根本沒有出現。

  蕭驥良清楚,就算有援軍想要救援曲阜,也會被白衍統領的秦軍精銳阻攔。

  “將軍,將軍,北城農樾將軍,已經命人把庫房最后一批箭矢拿走,城中箭矢,就要即將耗盡!”

  突然一名楚卒急匆匆的來到景瑕面前稟報道。

  景瑕神色雖然隱藏得很好,但看著城外,得知箭矢已經消耗一空,還是有瞬間的慌亂一閃而過。

  準備離開的蕭驥良,聽到士卒的稟報,血跡下的臉頰,愈發蒼白一分,但還是轉過身去鼓舞士氣。

  曲阜城外。

  秦國大軍中,惠普騎著戰馬,作為大軍的將軍,惠普望著曲阜城頭上的楚軍,眉頭緊鎖。

  當一名士卒過來稟報什么后,惠普一臉意外,隨后讓副將在這里看守,轉身騎馬朝著大軍后方行駛而去。

  片刻后。

  在秦軍營地內,空曠的營地中,少有秦卒蹤影,只有偶爾一些巡邏、看守的秦卒在大營外圍。

  惠普帶著親信急匆匆的來到營帳,一進去便看到白衍已經在帥帳之中,其身旁除了牤,還有一個布衣男子。

  “將軍!”

  惠普來到白衍面前打禮,看著白衍目光一直望著地圖。

  “不必多禮!”

  白衍見到惠普回來,抬頭看向惠普,拱手回禮后,便讓惠普把這段時日戰場的情況,詳細說一遍。

  “末將按照將軍的囑咐,把所有大軍分三路,由西、北,南,三個方向攻城…”

  惠普對著白衍說道,把這段時日攻城的事宜,全都說出來,說到最后,惠普有些慚愧,擁有十五萬魏軍的他,卻遲遲沒有攻下曲阜。

  牤、蕭何二人聽著惠普的話,隨后把目光看向白衍。

  “不著急,眼下你已經做的很好!”

  白衍看著地圖說著,十五萬雜兵攻打曲阜,久攻不下,士氣仍在,惠普已經做得非常不錯,至少白衍當初把這件事情交給惠普的時候,都沒想到惠普能讓一支十五萬雜軍,如此穩定。

  “將軍,末將預計,再過一些時日,楚軍定然不戰自潰!”

  惠普對著白衍說道,從始至終,東城外他都沒有布置兵馬,并且城內所有楚卒斥候,以及楚軍細探出城,惠普都沒有理會,甚至故意讓那些人知道,在東邊,沒有任何秦軍埋伏。

  為的就是做到白衍當初預期的,楚軍由內自亂,不戰自潰,從而棄城。

  “若楚軍潰逃,切記,待楚軍出城后,必不能讓其南下,把所有楚軍,趕去齊地。”

  白衍吩咐道。

  聽到白衍的話,惠普有些意外,就連蕭何也看不懂。

  “將軍,齊國如今不敢冒然攻打我秦國,故而目前而言,齊國邊境并無多少威脅,倘若讓楚軍去齊地,恐怕齊軍不會輕易交出楚軍,到時候楚軍隨時都可能會南下,恐于我秦軍不利。”

  惠普想了想,還是拱手說道。

  蕭何也點點頭,看著地圖,一旦楚軍去齊地,就算白衍以秦國將軍的身份,讓齊國交人,恐怕也不行,而若是讓秦王開口,讓齊王交人,這單是去咸陽,就要耗費時日,更別說還要在王宮商議,挑選使臣,再由使臣去齊國。

  這一來一回所耗費的時日,恐怕難免會有變故,而且秦軍期間,也會腹背受敵。

  這可是大忌!

  “無妨!按照命令行事即可!”

  面對惠普的疑惑,白衍沒有解釋太多,只是叮囑惠普記得,楚軍出城便立即趕去齊地即可,不必與楚軍死戰。

  “再給楚軍施壓一番!”

  白衍抬頭對著惠普說道。

  “諾!”

  惠普聽到白衍的命令,點點頭,拱手說道,隨后連忙轉身離去。

  白衍看著地圖,當目光看到陽關之時。

  “算算時日,田鼎此時,應當是已經回到陽關!”

  白衍開口說道。

  “若是沒有意外,已到陽關。”

  蕭何聽到白衍的話,點點頭,有些好奇的看向白衍。

  白衍抬頭,見到蕭何的目光,似乎猜到蕭何心中所想。

  “最多不過兩日,城內的楚軍便會棄城離去,并且沒有惠普,楚軍也會去齊地,而且齊地的齊國大軍,一定會讓楚軍進入齊國。”

  白衍說道。

  “是田鼎!”

  蕭何聽到白衍的話,眉頭微皺,思索后,想到白衍此前說的話,立刻便聯想到田鼎,白衍意思是說,田鼎一定會派人去曲阜,讓楚軍出城,前往齊地。

  “不止田鼎!”

  蕭何微微搖頭,突然醒悟過來,立刻知曉白衍的意思。

  如今南下所有路,都已經有重兵把守,楚國在無法救援曲阜的情況下。

  蕭何突然想到此前的假鼎,當初荀朔可是說過,那假鼎,與楚國脫不開關系。

  “將軍,營地外有一個自稱班定的人,求見將軍!”

  一名將士這時候來到營帳內,對著白衍稟報道。

  白衍聞言,有些詫異,沒想到消失那么久的班定,居然這個時候來到這里。

  “帶進來!”

  白衍說道。

  片刻后,在將士的帶領下,班定便來到營帳內,見到白衍時,班定看到白衍臉色并不怎么好,頓時連忙賠笑起來。

  “班定,拜見將軍!”

  班定對著白衍打禮道。

  “你怎會知曉我在此?”

  白衍看向班定,好奇的問道,要知道他方才來到曲阜城外,班定便立刻前來求見。

  “皆是因將軍命人潛入城…,吾便立即猜測,將軍定然很快便會前來曲阜,故而一直等候著。”

  班定說到這里的時候,看了蕭何一眼,因為不知道蕭何是不是可信之人,故而沒有把楚將農樾的事情說出來。

  看著安靜的白衍,班定也有些擔憂白衍對他失望,故而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白衍,隨后又看了看蕭何。

  “此乃蕭何,可信!”

  白衍自然明白班定的意思,輕聲說道。

  “蕭何!”

  蕭何這時候,對著班定拱禮。

  “班定!”

  班定連忙還禮。

  禮畢后,在知道這個蕭何可信,班定便不再隱瞞,把這段時日,把已經策反之人,全都告訴白衍,也是告訴白衍,這段時日他真的沒有半分懈怠。

  “什么?”

  蕭何聽著班定的話,整個人都無比震驚起來,這時候蕭何方才知曉,白衍對于攻打楚國,私下里到底做了多少準備,收買了多少人。

  在蕭何的注視中,班定也向白衍解釋,為何這段時日一直沒有聯系白衍,事情還要從收到壽春的眼線傳來消息說起。

  彼時班定得知項氏與景騏,似乎在密謀什么重要的事情,心生擔憂,便去調查。

  不過由于項氏與景騏似乎都并非主謀,都是書信往來,少有人知,故而十分隱秘,班定一直都調查不出來,只是略微了解到,項氏暗地里,似乎一直在尋找一些什么讓人。

  直到…

  傳來泗水有人見到九鼎的事情。

  說到這里,班定看向白衍,抬起手。

  “將軍,有句話不知班定該不該直言,那九鼎,很可能是假的!”

  班定對著白衍說道,語氣中,滿是糾結、忐忑、不安。

  此時班定也不知道白衍會不會相信這個猜測,畢竟班定也曾經疑惑,楚將黃冶是演戲,故意把彭城讓給白衍,好讓白衍尋得那假的九鼎。

  然而班定后面特地命人去調查,卻發現,黃冶并非作假,而是真的怒火攻心,也就是說,彭城并非黃冶主動所棄,而是實打實被白衍奪下。

  這就讓班定擔心,白衍會不會相信這件事,畢竟這只是猜測,沒有證據,而白衍,卻是親手從黃冶手中,奪下的彭城,這件事情沒有絲毫作假。

  營帳內。

  蕭何聽到班定的訴說,許久方才回過神,不過當聽到后面班定提及九鼎的事情,蕭何與牤一樣,都面色怪異的看向班定。

  一旁白衍,此時終于知道,為何那么久,班定一點消息都沒有。

  “將軍,此時去攔下九鼎,尚且來得及。”

  班定對著白衍建議道,雖說班定也明白,白衍如今恐怕已經中計,但至少還能及時挽救,若是他日真的送到咸陽,真的是個假鼎,到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無需擔憂此事,先說一說那農樾!”

  白衍讓班定不用在意九鼎的事情,而是先把城內楚軍將領農樾的事情,詳細說出來。

  “這…”

  班定看著白衍果然不相信九鼎,是假鼎,臉上頓時露出十分擔憂的神情,但看著白衍心意已決的模樣,班定也清楚多說無益。

  嘆息一聲。

  眼下,班定也只能期望事后,白衍還能有補救的方法。

  秦國咸陽。

  黃昏下,在咸陽王宮,嬴政正在書房內,如同往日那般,處理著一件件事物,每日批閱兩石重的竹簡,是嬴政雷打不動要做的事情。

  “王上!”

  一個輕靈悅耳的聲音,緩緩響起,隨后嬴政就看到,齊妃帶著侍女,端來冰涼的果汁,來到木桌旁。

  看著齊妃從侍女手中的木盤上,把果汁輕輕端到木桌上,隨后齊妃讓侍女把另一碗,端去給一旁的蒙毅,嬴政并沒有介意。

  “王上,這是尚食令教妾身調制,還請王上品嘗一番!”

  齊妃一臉怯生生,卻又滿是討好的看向嬴政。

  嬴政見狀,想了想,沒有拒絕齊妃的好意,并且也趁機詢問齊妃一番,地存之冰,可還剩多少。

  不僅僅是秦國,自古以來,便有秉冬存冰而夏食的習慣,周王室更是設有凌人一職,專門管理冰塊,并且君王也會在酷熱之際,把存起來的冰,給大夫食用,這個習慣一自被諸國傳承下來。

  “這段時日,得知白衍是齊人,愛妃面色都好不少!”

  嬴政小口飲著汁水,看向齊妃說道。

  齊妃的小心思嬴政怎會不知道,很早之前,齊妃從挑選湛盧開始,便若隱若現,對白衍頗有親近之意,如今得知白衍是齊人,與齊妃一樣,同是齊國人,齊妃自然更是喜不自禁。

  “還請王上勿要嘲笑妾身!”

  齊妃輕聲說道。

  “當初愛妃在齊國可是家喻戶曉,那白衍,想必也一直聽聞愛妃之名。”

  嬴政看著齊妃,忍不住笑起來說道,或許是魏國被滅,或許是九鼎的消息,這都讓嬴政這段時日,難得不復往日沉重、勞累。

  甚至眼下也會偶爾,調侃一下齊妃。

  “此前妾身一直都不知道,見那么多次白衍將軍,妾身都以為白衍將軍是白氏子弟!”

  齊妃聽到嬴政的話,那精致美艷的俏臉,有些嬌羞、無奈,想到以前曾經就在這書房,見過那么多次白衍,都不知道白衍是齊人,母國與她一樣都是齊國。

  “此事是寡人不對!日后愛妃想知道什么,寡人定都知無不言。”

  嬴政見到齊妃的目光,想到白衍,想到白衍齊人的身份,本就寵愛齊妃的嬴政,眼下自然更是喜愛得無以復加。

  “那王上可否把白衍將軍之事,告知妾身,未免妾身日后不知與白衍將軍,言之何事,妾身遠離齊國,如今碰上白衍將軍…”

  齊妃說到這里,雙眼有些泛紅,似乎是想家。

  嬴政見狀,看了齊妃一會,見到齊妃低頭的模樣,嬴政也清楚,如今所有人都在關注白衍是齊人的事,眼下若是告訴齊妃,別說齊妃會不會說出去,就是蒙毅、還有那些侍女、宦官,也都有可能會在日后,不小心泄密。

  但眼下,嬴政還是愿意告訴齊妃一些事情。

  “齊妃可知,白衍曾經便是被田鼎趕出齊國!”

  嬴政開口說道。

  一句話,直接讓齊妃頓時抬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嬴政,似乎都懷疑是不是聽錯。

  “王上,田鼎大人的為人,妾身清楚,田大人怎會把白衍將軍,趕出齊國?”

  齊妃微微搖頭,美眸滿是疑惑的看著嬴政,不相信嬴政的話。

  就是蒙毅,也都是如此,蒙毅也聽聞過田鼎的事跡,他也不相信,白衍是被田鼎趕出齊國。

  “寡人何須欺騙愛妃,愛妃若是不信,待白衍歸來,可親自去問白衍。”

  嬴政笑著說道。

  想到在齊國,田鼎一直頗為抗拒秦國,嬴政很想要知道,齊王得知這件事情,會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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