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冬去,然也未到暖春,日落之后依舊有幾分涼意。
夜色下。
在漆黑的街道中,隨著家家戶戶都熟睡過去,漆黑的小巷內,突然出現一個個人影。
兩個醉醺醺的男子,正在漆黑的街道上一邊搖搖晃晃的走著,一邊談論方才酒樓內看到的女子,回想那女子妙曼誘人的身姿,想著若是能摟在懷中,那該有多享受。
不過談及那女子是去雅間時,二人言語之中,不乏對雅間內的男子羨慕起來。
走著走著。
方才來到一個拐角處,在朦朧的月色中,二人說話間,隱約能看到一個黑影,站在前面。
“誰啊?”
其中一人好奇的開口,然而就在開口的瞬間,其眼神中忽然閃過一抹微弱的寒光,下一刻,隨著利刃破空發出的微弱聲,男子悶哼一聲,便緩緩倒在地上。
另一個醉酒的同伴,這時候終于隱約看到,那黑影手中,居然手持一把利刃。
酒意瞬間清醒過來,然而還未轉身逃跑,甚至都未來得及叫喊,下一刻男子突然感覺渾身鉆心的疼痛,瞳孔睜大著起來,身體緩緩麻木,失去知覺,眼睜睜的看著前方。
隨著這名同伴倒下,在其身后,一個黑影赫然也拿著一把利刃,若是貼近,能隱約的看到上面沾滿鮮血,順著劍刃滑落,緩緩從劍尖慢慢一滴滴的掉落。
“上!”
伴隨著一個聲音響起。
朦朧的夜色下,幾名黑衣人便上前,貼在木板上,對著木門有節奏的敲了敲,不一會,原本緊閉的木門,頃刻間便緩緩的打開。
“人在里面!”
為這些黑衣人開門的人輕聲說道。
一個個黑衣人聞言,紛紛手持利刃,朝著房間內走去。
“誰?”
“汝等是何人???”
“別!!”
一個個聲音很快便安靜的小舍內傳出。
而在街道上,聽著小舍傳來的動靜,再次響起一個聲音。
“點火!”
很快,隨著一個個火把緩緩點燃,三十多個火把的火光,瞬間把整個街道照得明亮無比。
而順著火光一眼看去,身著黑衣的男子幾乎站滿整個街道,其數量不下百人,并且還有二十多人,手持彎弓。
為首的黑衣男子不過才二十七八左右,望著眼前被打開大門的小舍,目光放在二樓。
黑衣男子沒有著急讓其余人殺進去。
小舍就在眼前,這里的人足夠多,甚至為防止意外,他還特地帶上二十多個善弓的射手,并且不管是箭矢,還是其余人的佩劍,都已經抹上毒。
這一次不管秦將白衍如何厲害,都休想逃走。
不過男子始終牢記囑托,盡量要保住白衍的性命,帶去楚國。
許久。
隨著小舍內的腳步聲響起,沒一會就看到幾名黑衣人分別拖著幾個男子,來到為首的男子面前。
一個個男子被黑衣人丟在地上,在幾個火把的照亮下,為首的黑衣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塊布,看著上面的畫像,隨后又掃視著跪在地上的這些男子。
“求求大人放過吾等!”
“大人,吾等不過是行商的商賈,還望大人饒命啊!”
一個個穿著粗布衣的男子看著四周如此多手持火把與利劍的人,一個個全都被嚇得尿褲子,害怕等會被殺死。
“不是秦將白衍!”
看著布內的畫像,為首的男子在確定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秦將白衍后,隱約間有些不好的預感。
“帶那小廝過來!”
男子轉頭下令道。
但此刻已經容不得多想,看著眼前的小舍,男子神情滿是凝重。
“不許任何人離開這間小舍!”
男子下令道。
而聽到男子的命令,頃刻間其余黑衣人,紛紛拱手接令,轉身朝著小舍內涌去,而原本方才消失沒多久的動靜,瞬間再次響起。
這一次,不僅僅有男子害怕的聲音,也聽到一些女子的尖叫聲。
男子把畫有人像的布交給身旁的親信,讓其上去檢查。
而這時候方才給他們開門的小廝,也被黑衣人帶到跟前,當被詢問今日看見的人,是否是眼前跪在地上的男子時,小廝看了一眼,隨后愣了愣,緩緩搖頭。
小廝此刻也很懵。
落日前他明明是看見那些人住進那幾間小舍才是,為何到了深夜,突然變成這些人。
“是誰讓你們住進小舍的?”
為首的男子見狀,轉頭看向跪在地上被抓來的人、
“大人,吾等也不認識那人,那人給吾等一些錢財,囑咐吾等在此過夜,其余的什么都沒說。”
“是啊!大人!吾等也不認識那人!”
男子聽到詢問,一個個爭先恐后的解釋道,想要撇清關系。
然而還沒等他們話音落下。
男子得知經過后,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戾氣,示意身旁的人動手。
剎那間。
隨著為首男子的手勢,一個個黑衣男子手持利刃沖上前,慘叫聲紛紛響起,剎那間幾個男子便全都成為尸體,倒在血泊之中。
這一幕讓小廝看的心驚膽戰。
“不留活口,燒了這里!”
為首的男子看著眼前的小舍,已經確信秦將白衍已經離開,不過當目光掃視周圍一眼沒看到埋伏后,男子松口氣,此刻男子意識到,這絕非是消息走漏,或者有內鬼,而是秦將白衍太過狡猾。
“大人,那此前答應.”
小舍小廝見到男子準備離去,想到此前男子答應過他的榮華富貴,硬著頭皮,一臉訕訕的笑起來。
然而隨著男子瞥了一眼,那眼神讓小廝一愣,還沒等小廝反應過來時,忽然感覺背后撕裂般的痛楚傳來,隨后緩緩倒在地上。
“丟進去一同焚燒!”
男子看著小廝的尸體,眼神滿是不耐,連人都沒有找到,居然還敢提賞賜。
深夜中。
隨著小舍的熊熊火光,瞬間把整個陽夏城的城門守卒,都給吸引過來,沒多久,方才安靜的街道上,便是喊叫聲,一個個秦卒紛紛著急滅火,許多老百姓都紛紛被驚醒,站在街道上觀望。
而沒多久,陽夏城城守、城尉等秦國官員,紛紛在秦吏的簇擁下,來到小舍前。
“怎么回事?”
陽夏城城守鮑獻望著小舍燃起的大火,滿是疑惑的詢問來往救火的秦卒。
然而秦卒也不知道什么情況。
這時候,城尉戚蠡突然招呼鮑獻過去。
鮑獻看著燃著大火的小舍,想了想,還是冒著危險,一邊抬起袖袍擋住濃濃的火光,一邊來到戚蠡身旁。
“看!”
在鮑獻疑惑的目光中,戚蠡指了指地上的血跡。
鮑獻見狀,瞳孔一縮。
“可曾有從大火中逃出來的人?”
鮑獻意識到這是一樁命案的時候,連忙轉過頭,對著四周的秦卒,以及秦吏詢問道,想要知道可否有人從小舍里逃出來。
然而讓四周的人聽到鮑獻的話,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安靜下來。
鮑獻與戚蠡看著那些秦吏,隨后看著遠處觀望的那些百姓,忽然間對視一眼,一個令他們滿是冷汗的念頭緩緩浮現。
不會沒人活出來吧?
莫非一個活口都沒有!
到底是誰,居然能在不知不覺間,派遣如此多的殺手入城,還有到底是誰,居然能讓這股勢力,動用如此多殺手刺殺?被刺殺的人此時到底是死是活?
一個個疑惑,浮現在鮑獻與戚蠡的腦海中。
次日。
隨著小舍大火的消息迅速傳開,別說本就嘴巴不是很嚴實的秦吏說出命案的事情,就是在大火過后找到如此多的燒焦尸體,也根本瞞不住。
天亮之后,街道上的行人,四處可見都在談論這件事情。
而在北邊的一個小鋪旁邊,白衍與暴禹、牤正在攤鋪旁邊的一個角落,一邊喝著水,一邊吃著難以下咽的粗粟餅。
“是何時收到消息的?”
暴禹好奇的看向白衍。
聽著遠處百姓那議論聲,暴禹不由得慶幸,幸好聽白衍的,提前偷偷離開小舍,去賭場找了一些賭輸的人,但暴禹很疑惑,他與白衍一直在一起,從未見到白衍收到消息。
隨著暴禹的話,一旁的牤牤也很疑惑的看著白衍,昨夜將軍既然知道有人會刺殺,為何不讓那些將士提前埋伏。
“禹伯,白衍其實不知會有人在昨夜行兇,更無消息。”
白衍咽下粗粟餅,咂咂嘴弄著嘴里殘留的食物,對著暴禹搖搖頭。
“狡兔三窩,如今南下,小心一些總歸沒錯,昨日白衍便留了一個心眼,不曾想剛好躲過一劫。”
白衍解釋道。
暴禹聽完白衍的話,滿是詫異,拿著粟餅輕輕的咬上一口,隨后看向白衍。
“知曉汝南下之人,就是秦國朝堂都沒有幾人,而能在吾等方才抵達陽夏安頓,便知道吾等落腳之處.”
暴禹面露思索,然后神情嚴肅的看向白衍。
“恐怕秦國朝堂,以及王賁統領的大軍中,皆有楚國細作!”
暴禹說完,呼吸都微微急促一分,眉宇間有些擔憂。
暴禹深知從白衍接到嬴政的命令而南下,再到刺客當天半夜就前來刺殺,這其中不管是秦國朝堂,還是秦軍大營哪里,缺少任何一個步驟,都難以做到。
“將軍,那要不要秉承咸陽,告知王上此事,相信王上定能徹查出來!”
牤聽到暴禹的分析,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于是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白衍聽到牤的話,突然笑起來,看向牤。
“為何不是善無城有內鬼,為何不是吾等不小心走漏的消息!”
白衍問道。
牤連忙搖搖頭。
“這怎么可能,將軍一路小心翼翼,根本無人知曉。”
牤否認道,一路南下,牤是知道他們的行蹤到底有多隱蔽,所有身份都是假的,但都有據可查。
與牤不同的是,聽到白衍的話,暴禹卻沉默下來。
暴禹清楚,白衍的話沒錯,這件事情呈送咸陽,嬴政雖然震怒,但也不可能因此和懷疑所有得知此事的大臣,秦楚交戰之際,君臣心生猜疑,乃是大忌。
更別說誰又能保證是不是白衍不小心,或者是善無城有細作,甚至是巧合,白衍南下的消息方才走漏。
唯一確定的,便是秦軍大營哪里有細作而已。
而這件事情不需要白衍開口,昨日小舍的事情,想必已經讓王賁派來的將領高澤,嚇出一身冷汗,恐怕高澤一早,便已命人把消息連夜帶去給王賁。
“陽夏不能再逗留!”
暴禹清楚昨晚的刺殺沒有成功,那么那些人一定還會四處尋找白衍,在尋機會下手,而高澤麾下帶來的將士,也不能再輕易信任,誰也不清楚細作是不是就在那五百人之中。
“還是盡早悄悄去秦軍大營,與王賁匯合。”
暴禹看向白衍,陽夏乃至周邊的城邑,想必都已經不安全,必須要盡早離開。
在暴禹的注視下,白衍搖搖頭。
“不可,若白衍去與大營,楚國與咸陽細作,便再無顧忌,唯有繼續隱藏起來,讓楚國那些將領找不到,方能讓他們忌憚。”
白衍說道。
想到后面便是昌平君的突然反叛,導致李信與蒙恬差點全都死在楚國疆域之中,白衍眼下絕不會去王賁哪里,王賁麾下的兵馬都是從昌平君手底下接過來的,其中不少將領都是昌文君的親信。
一但去哪里,昌平君若是真想動手,后果不堪設想。
從昨晚的事情來看,白衍已經確定,是昌文君把這個消息送給楚國,
“禹伯!”
白衍想了想,看向暴禹。
“禹伯在楚國尚有故友,成定之事,以及若敖一族,便勞煩禹伯辛勞一番。”
白衍看向暴禹。
趙秋說若敖一族,尚有勢力隱藏在楚國,趙秋不會騙他,那個成定無論如何都要找到。
眼下秦楚交戰,白衍要把精力放在楚國這邊,找到成定以及若敖一族的事情,便只能交由暴禹去做,況且暴禹在楚國認識的好友也比他多,找到的機會,也會比他更大。
“放心!成定一事,便交予吾來找!”
暴禹聽到白衍的話,點點頭,沒有拒絕。
“但如今,如今楚國得知你前來,定然會派遣大量細作暗地里搜查,汝若是不去秦軍大營,處境十分危險。”
暴禹看向白衍。
比起去楚國找成定,暴禹還是更擔心白衍的安危,其實在暴禹眼里,面對楚國此刻四處尋找,最安全的地方,還是王賁哪里的秦軍大營。
“不必擔心,吾有辦法!”
白衍讓暴禹別擔心。
吃過早膳。
白衍便與暴禹分開,牤則是去通知高澤,讓高澤去找陽夏城的城守,下令打開城門,放由百姓、商賈如往日那般,進出城邑。
兩日后。
牤來到白衍身旁,看著白衍在窗旁,擺弄著一個個石頭。
“將軍,禹大人已經離開陽夏!”
牤對著白衍說道。
看著白衍,牤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城內小舍風波未平,看似熱鬧的一條條街道上,到處都可能會有危險。
而且若真像暴禹所說,恐怕其他城邑,也有楚國的眼線。
在秦國大軍哪里,王賁將軍尚未徹查清楚之前,將軍都絕不能輕易暴露行蹤。
“那我們也準備動身!”
白衍聽到牤的話,看著眼前的石頭。
昌平君、昌文君、咸陽、王賁的秦國大軍,楚國兵力數量,還有黔中郡蒙武統領的黔中大營回想這兩日在陽夏城內打聽到的事情判斷,似乎項燕以及景騏等人,得知他南下,似乎都想抓住他,想到小舅父在壽春 “將軍,我們去那?”
牤聽到白衍的話,有些疑惑。
“壽春!”
白衍說道。
牤點點頭,還沒反應過來,等腦海里想到壽春是那座城池之后,突然頃刻間瞪大眼睛,一臉呆滯的看向白衍,懷疑自己是不是方才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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