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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還有誰想請辭?永晉帝殺瘋了楚世昭的五色棒

  次日。

  永晉帝很早便寬好了自己的衣裳,身著龍袍,命令內宦,通知長安的群臣,今日午朝。

  大周王朝按照以往的制度而言,是每五日進行一次早朝,而永晉帝除了在位的早期,是有固定早朝的習慣,近十年來,他是不開所謂的朝會,一般都是在宮中,命令幾個親近的大臣入宮議事,尋常之事,就通過手諭和朱批來掌控朝廷。

  依照大周王朝的現狀,永晉帝能夠維持現在的大周王朝能夠正常運作,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你以為永晉帝不清楚那些大臣的底細,你以為永晉帝不知道底下的土地兼并越來越嚴重。

  永晉帝當然知道,但是大周王朝的內部矛盾太激烈了,他不是不想做事,而是每當永晉帝想要做些什么的時候,他就能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在竭力阻止永晉帝進行改變。

  世家大族、地方豪強、節度使、宗室皇親、外戚勛貴。

  這些人的態度還有立場,永晉帝都要去考慮。

  最難搞的是,永晉帝如果要制衡節度使在邊塞做大的勢力,那么他就要仰仗世家大族,既然要仰仗世家大族的支持,這自然是要割利于他們,否則世家大族離心了,他又拿什么和節度使對峙。

  要知道,永晉帝剛剛上位的時候,整個中府軍號稱有二十多萬人,實際上足足有十萬多的人是吃的空餉。

  所謂的二十萬兵力,至多只能湊出八萬人,而朝廷每月卻都按照二十萬人的份額發著糧餉。

  這些糧餉又到底是給誰吃了呢?

  中央的軍事力量過于薄弱,這導致永晉帝只能虛張聲勢,維系著大周王朝表面上的強盛。

  這就是為什么,永晉帝一上位,立刻就流放了在正光帝時期,力主削藩鎮,廢除節度使制度的陰尚賢。

  難道永晉帝不知道節度使的威脅,難道不知道陰尚賢是忠臣,他是在為大周王朝所考慮嗎?

  陰尚賢說的話,固然利好了永晉帝,可是卻中傷了節度使們的利益,這就不利于團結了。

  何況永晉帝一旦派兵削藩,討伐節度使,他們能不能打贏先另說,節度使為了自保,弄不好一起合兵共抗朝廷。

  這不就是提前讓大周王朝就此破滅嗎?

  永晉帝他所難受的地方,正是因為他這也動不了,那也動不了,動誰都是在動自己的根基。

  那還動什么?

  怎么動?

  永晉帝是清楚自己如果單獨對付一個節度使是可以的,但是削了一個節度使,你又怎么去保證其他節度使不會公然與朝廷相抗,所以真要削藩,無疑是默認要對付全部的節度使,出手一定要快而狠。

  一旦走到了這一步,第一時間沒有削藩成功,就是把大周王朝帶到了一個不能往后退的懸崖。

  而且永晉帝也清楚自己就算是打贏了,只要不是那種大獲全勝,最后如果只是慘勝的話,草原上的匈奴人也不會傻乎乎地讓內亂過后的大周王朝恢復過來。

  真打,只要不出現最理想的情況,那就是對大周王朝不利的。

  不打,反而還能茍延殘喘一口氣。

  大周王朝的局,在中央朝廷控制不住節度使的勢力開始時,就已經陷入了泥潭。

  要么就如永晉帝所想的那樣,天降一個猛男,可以拿著中府軍的兵力,將北地的這幾個主要藩鎮給制服,出現最理想的情況。

  不然,眼下的大周王朝就是動不了節度使的。

  現在的永晉帝首要面對的問題是,在他駕崩之后,誰能成為解決這些問題的人。

  有些問題長遠來講,光憑永晉帝一年的時間,是不可能有轉機的,他前半生在位二十多年都沒有做到,就憑著他現在這一口氣,就能把那些節度使給辦了?

  而且永晉帝最擔憂的問題已經出現了。

  他的三個嫡子,幾乎快要和世家大族穿一條褲子了。

  對比下來,這反而凸顯出楚世昭的難得可貴了。

  承天門外,廟堂開始了一次許久沒有出現過的午朝。

  這一次,大臣們都表現出人心惶惶的樣子,先前永晉帝雖然說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永晉帝最好的一點,就是你只要愿意給他好處,他是真不會說殺人就殺人的。

  除非這個人太不懂事。

  王睿貞的死,實在是太突然了,畢竟王睿貞在廟堂上,那可是實打實的陛下‘鷹犬’。

  這位是真正的親皇派。

  “昨夜的事情,諸位愛卿也都知道了吧。”永晉帝在午朝的時候,身姿稍顯慵懶,好像沒有將午朝當成正式的朝會,而是一次閑散的聊天。

  時任兵部尚書的盧恩這會兒早就不敢露頭了,垂著腦袋默不作聲。

  吏部尚書的楊拱忽然從群臣中列走出,面朝永晉帝開口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永晉帝點了點頭,示意楊拱繼續說下去。

  “王大人這件事上實有不當之處,很多田地雖然名冊在案,有詳細的賬目,但十萬畝之巨,還是令人瞠目結舌,其罪當誅。”

  “只是,陛下又加罪夷滅三族,這是否過于嚴苛了。”楊拱低頭道。

  楊拱在官場上一直以來都有很好的名聲,因為這個人很會說話,時常也會做出主動打圓場和稀泥的事情,算是‘老好人’。

  王睿貞死了,楊拱不可能為他翻案,他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必要翻案。

  這是永晉帝親自下的令,但是楊拱保住王睿貞的后人,就是結下善緣,朝廷之中的其他文臣,也會認可楊拱的為人,往后也會給楊拱和他的后人賣個面子。

  楊拱之所以能在朝廷上屹立不倒,沒有一點本事是很難的。

  永晉帝有時候也需要楊拱這么一個能夠在群臣和皇帝之間做緩沖的大臣。

  “這嚴苛嗎?”永晉帝板著臉,輕輕道:“朕可是聽說,王睿貞在南方的這十萬畝良田里,除了那些土地投獻的,還有很多是他兒子貪墨過來,強取豪奪的。”

  “就算是這樣,愛卿都要袒護他們嗎?”

  說到這里,永晉帝又輕輕道:“將楊愛卿說的話,記錄在案。”

  楊拱頓時愣住了,他哪里能想到永晉帝會在這里,突然來一手君臣對奏,直接是讓身后的史官記錄今日發生的事情。

  而且,永晉帝一口咬定那些土地里,還有王睿貞兒子貪墨的土地,楊拱對這些實在是不知情,這個時候,他再充什么‘老好人’,當這個菩薩去保王睿貞的后人,那是要擔上臭名的。

  “既然陛下已有決斷,又有確鑿的證據,臣不敢再議。”楊拱面對永晉帝這種‘耍無賴’的做法,也只能順從。

  不過,承天門外站著的群臣們也意識到了今天的永晉帝,那是有備而來。

  先前的永晉帝,大多時候都是讓下面的人轉告他的‘意思’,從來不會主動去獨斷朝綱,而今咄咄逼人,著實是讓群臣難以捉摸心思。

  “那就將這個案子結了吧。”永晉帝繼而道:“就以貪墨土地、縱容族人魚肉鄉野定案。”

  這下,群臣們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

  因為王睿貞的案子,嚴格來講就是士大夫鉆了一個身份上能夠進行一定免稅的空子,讓百姓主動獻出田地給他們,從而去降低這些獻出田地的百姓賦稅,相當于是士大夫幫助百姓免稅、降稅,而百姓則是把稅交給士大夫,不交給朝廷。

  這是一個比較大型、大面積的‘集體化土地投獻’的案子。

  在規章制度合法的情況下,按理說是不違法的,只不過是‘逃稅漏稅’的數額大了點。

  永晉帝直接默認無視掉了‘土地投獻’的潛規則,他不給你按著這個定下罪來,反而是將王睿貞的罪名模糊化,把‘土地投獻’咬死是王睿貞貪墨土地的做法。

  如此一來,那些同樣享有百姓土地投獻的普通士大夫不會因此狗急跳墻,只會認為是王睿貞在整個過程中是真的貪墨了土地,有所疏漏,被陛下給抓到了,從而生出一股僥幸心理。

  而永晉帝這樣去利用話術來設置陷阱,往后誰坐擁大量‘土地投獻’所得的土地,誰就有可能被永晉帝認定為——‘貪墨土地’,用這個罪名給宰了。

  事實上,大周王朝的賦稅在永晉一朝,也只不過是比開國時期的賦稅高出一些,不算高。

  只是連年的災情導致各地的糧食產出較低,通貨膨脹又嚴重,這就讓底下的百姓難以為繼。

  但永晉帝也不可能說,因為今年災情過于嚴重,就給你把賦稅往下降了。

  賦稅一降,他哪來的錢整軍,哪來的錢賑災,更沒辦法的事情是——你今天給百姓降稅了,來年豐收了再把賦稅調回去,百姓們反而會罵你是個昏君。

  降稅的時候有多開心,稅調回去的時候,就能有多憤怒。

  要降,就只能一直降,沒有那種降一段時間再調回去的說法。

  可是還沒等群臣將難看的臉色給調整好,永晉帝又拋出了一道重量級的詔令。

  “朕欲使皇四子楚世昭統領三千的中府軍新軍。”永晉帝掃視了一下群臣,以推敲的語氣道:“諸位愛卿,有何看法呢?”

  他將這句話說出去的瞬間。

  兩側的大臣齊刷刷地跪了一排。

  哪怕有些人很早就有點風聲,聽到了永晉帝把楚世昭從詔獄里放出來的事情。

  甚至有極少一部分的大臣,還從內宦的口中得知了陛下想要讓楚世昭統兵的想法。

  可是,那終究只是想法。

  永晉帝還沒有做。

  現在永晉帝直接就將這件事情給說了出來,這讓朝中的大臣們當場呆若木雞,眼神都不太對勁了。

  因為最早的大周王朝是沒有節度使的。

  是一場名為‘七國之亂’的藩王作亂后,那些幫助新君平叛有功的將領,借助著軍功被提拔為了節度使,用以代替‘藩王’的作用來戍衛邊疆。

  故此,大周王朝一直以來,都嚴格控制宗室的權力,不讓他們輕易能夠接觸到兵權。

  現在節度使在朝堂失控后,慢慢做大,難不成你又想要讓宗室中的親王跑過去鎮壓節度使?

  昏君!昏君啊!

  我們這些高門子弟已經是想盡了辦法,給大周王朝抵御那些節度使了,結果你永晉帝又跑出來要讓宗室領軍,分走他們的權力不說,還要在內部弄一個讓他們頭疼無比的勢力。

  你到底想怎么樣?!

  其實,永晉帝用楚世昭,一方面是楚世昭是宗室,另外一方面是楚世昭實有才干。

  永晉帝沒有多少年的活頭了,也知道自己駕崩以后,大周王朝面對的危局有多大,這個時候,他對皇位,對皇權的需求反而降低了許多。

  再不放出手中握有的權力,是真要看到他周室滿門被叛臣所殺,斷子絕代才樂意嗎?

  所以,永晉帝必須要做出改變。

  先前王睿貞被夷滅三族,乃至于被永晉帝用取巧的手法掩蓋罪名的事情,這下都被群臣們拋之腦后了。

  王從徽的侄子,時任兵部侍郎的王槐立刻站了出來,用著過激的語氣喊道:“陛下,此事,有違祖法啊!”

  “宗室不得領兵,這可是太宗皇帝定下的規矩。”王槐露出一幅正直剛正的面容,“當年七國之亂的先河,陛下您要引以為鑒啊!”

  朝中的大臣,早就想在中府軍放些自家的子弟進去,而晉王這樣性格的人,若是能統兵,定然讓他們這些高門子弟叫苦不已。

  這件事情,他們是一定要反對的。

  永晉帝早就想過他讓楚世昭領兵的旨意,很難得到群臣的同意,但是他來這里,本身就不是來和群臣商議的,而是來宣布這件事情的。

  “難道太宗皇帝不是宗室了嗎?難道高祖皇帝的弟弟不是宗室了嗎?他們都統過兵,怎么能因為有過七國之亂的例子,就不讓宗室之人領軍了。”

  永晉帝又道:“有人曾經因為喝了一口水而死,按照愛卿的意思,以后就不準許其他人繼續飲水了嗎?”

  “陛下如果非要行如此詭辯之說,那臣請辭——”王槐臉色通紅,看起來就像真的是那種愿意為大周王朝肝腦涂地的忠臣一樣。

  而王槐帶頭說出這樣的話后,其他默不作聲的大臣也開始俯首,表示自己的態度。

  兵部尚書的盧恩咬了咬牙走出來道:“老臣年事已高,恐怕再也無力兼顧朝堂之事,故此,也向陛下請辭。”

  盧恩這次站出來,是想要和王槐一同給永晉帝施加壓力的意思,不過,他和王槐不一樣的地方是在于.盧恩是真的不希望楚世昭手握權力,而王槐是想要自己擁有統領中府軍的權力。

  “還有誰,一并說吧。”永晉帝從始至終的態度都很平靜。

  這件事情,他已經下好了決斷,那就不可能有改變的想法。

  “老臣認為,此事確實有不妥當的地方。”楊拱這個時候同樣是站了出來。

  “兩位大人執意如此,朕也覺得二人年事已高,不太適合在朝堂之中再過操勞。”

  “既然如此,朕就勉為其難,準許二人請辭了。”永晉帝全然不給楊拱和盧恩面子。

  倚老賣老,在這個時候,對永晉帝已經沒有任何的用處。

  想用請辭的手法以退為進?

  那就將計就計,將你們兩個一起趕回老家去。

  盧恩和楊拱也傻了,他們可沒有想到永晉帝為了讓楚世昭統領一支軍隊,真準許他們二人請辭了。

  因為請辭是要講流程,講禮法的,他們二人這么說,只不過是表露一下自己的態度和立場,反對這件事情。

  一般來說,他們這種級別的官員請辭,至少要請辭三次,而陛下還要連續挽留三次,這才是最正常的流程。

  也只有走完這個流程,才能意味著這是衣錦還鄉,能夠風風光光地回去。

  永晉帝直接就省略了這個流程,當場就請辭了他們,這種就不屬于臣子的請辭,而是永晉帝主動辭退了他們二人,這實際上是罷黜!

  王槐這下也懵了,他請辭也是象征性,表達自己堅決反對的立場。

  是真沒有一點想主動請辭的意思。

  他剛年過三十,就已經位列兵部侍郎的位置,可謂是前途無限。

  為什么啊?

  按理說,永晉帝面對如此之多的反對聲浪,不該放棄自己的想法嗎?

  而且永晉帝并不像是那種不理智的皇帝,難道他不知道將兵權交給宗室,是多么危險的事情嗎?

  只有交給他們這樣的大臣,大周王朝才能蒸蒸日上啊!

  “還有誰想請辭?”永晉帝看著承天門外跪倒一片的大臣,露出一幅‘寬慰大臣’般的模樣,頗具善意地問道。

  “朕都可以應允。”

  “若是沒有人反對,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散朝。”

  永晉帝起身要走,而承天門外的那些大臣,有些人不情愿請辭,怕自己真的就這么被永晉帝給罷黜.可是又不想輕易同意這件事情,于是就很干脆地跪在了承天門外不走。

  隨駕的曹微看了一眼,卻見永晉帝頭也不回地回宮了。

  而盧恩和楊拱的臉色卻是這些人里最慘淡的。

  但這個時候,他們被架在了最上面,也不能就這樣平白無故地丟了大臣的面子,既然被請辭了,干脆賴在這里跪著不走,繼續搏一搏名望。

  只可惜,永晉帝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他直接下令,讓內宦摘了二人的烏紗帽和官袍,再讓他們繼續在承天門外跪著。

  楊拱被摘了烏紗帽,覺得沒趣.實在是丟人,跪了兩個時辰就離開了,只剩下盧恩硬挺著跪拜在承天門外。

  這會兒,被放出詔獄的楚世昭此刻也沒閑著,他命人打造了十余枚五色棒。

  準備借著親王宗室的身份,在長安大干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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