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烈龍駒
封崖關。
此地乃是一座懸崖峭壁，下方便是偌大的荒蠻之淵，里面生活著無數精怪。當初人族抗擊妖神之時，曾在此地建造城關。
后來荒廢，只剩下一些當初的守關人在此。
這城關由來，倒是和饕餮城差不多。
因為這些城關都是處于一方地理樞紐處，所以發展商業一分便利。久而久之，封崖關下也形成了一個集市。
只是這集市并不局限與修仙者，而是附近一數個西城小國的國民，常常來此進行交易互通有無。
這一日，便又是開市之期。
一位身著藏藍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趾高氣昂，行走于集市大街上，他身后跟著四五個小廝模樣的手下，所過之處兩側商販都紛紛招呼：「王管事，來啦。」
「王管事，來點什么？「
他眼高于頂，并不一一回應，只是帶著人一路走到一處許多人聚集的街邊 街邊蹲著很多沒有活計來此求些雜活的人，一見他來，頓時都站起身來，顯然都認得這位管事。
人群中有一位容貌清秀的青年，還傻愣愣蹲著，旁邊一位老丈立刻拉了他一把，道：「小伙子，你新來的吧？這可是雷家的管事，被他招上了，定然是一份長工，待遇好過別家不知多少，你年紀輕、希望大，可別落后了。」
「多謝老丈。」青年道聲謝，趕緊站起來。
他雖然長相白凈俊俏，但穿得破破爛爛，在這些人里也要算是最差一檔。臉上還抹了幾道黑灰，看上去風塵仆仆，頗為凄慘模樣。
「咳。」王管事來到眾人身前，清咳一聲，而后道：「今日我雷家招工，要一個不怕死的。」
「啊？」
一聽這話，全場嘩然。踴躍起身的人們頓時蹲下一大半，只剩下四五個人還幾自站立。
那老丈蹲下以后見年輕人還站著，連忙道：「你干什么？不想活了？」
「你不是說雷家招工待遇好嗎？」年輕人納悶道 「那是平常。」老丈連忙解釋道：「雷家是參養妖獸精怪起家，招人都是去伺候妖怪。若是他多說一句，「要不怕死的」，意思就是要人去伺候那些頑劣兇獸，稍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尸骨無存啊！」
「這樣啊？」年輕人點點頭，卻一點蹲下的意思都沒有。
「唉……」老丈看他好像腦袋不大靈光的樣子，還想再勸些什么。
可那王管事已經點了點人群中站著的幾個人，「你們上前來。」
那年輕人自然不是傻子，而是遠道而來的楚梁。他原本就是為了混入雷家，此刻豈會落后，趕緊跟著幾個人一起出列。
「我們家這次只招一個人，待遇極高，但是要不怕死。」王管事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希望你們有所準備。既然這么多人都想來，那我自然要一個最不怕死的。」
「我最不怕死！」、「我最不怕死！」「……·」
幾個出列的人一看就都是莽漢，頓時爭先恐后叫道「那價們證明一下吧。」王管事道：「我就挑最不怕死那個。
「我來！」一位大漢猛然跳出來，掏出一把利刃，就在眾人嚇了一跳時，他拿起刀便朝自己手腕割去，嗤一—
一道血柱噴涌如泉，嗤嗤聲不絕于耳。
大漢舉著手臂，讓噴灑的血柱沖著眾人，噴到哪里便有人連忙躲避，他卻還得意洋洋：「你們誰敢？！」
圍觀者紛紛驚嘆。
這是個狠人。
可第二名大漢卻冷笑一聲，取出一捆長繩，啪地搭到一旁樹上，繞了一圈接著整個人鉆了進去。
他上吊了！
被勒得吐出長舌，他艱難笑道：「你們誰敢？！」
看得周圍人無不咂舌。
這也是個狠人。
「哈哈哈！你們還是怕死！」第三名大漢狂笑三聲，接著突然朝遠處狂奔而去 看得眾人一頭霧水，這是要干嘛？
逃了？
看他笑得那么狂，不像害怕的樣子啊？
就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這大漢一直跑出好遠，來到了懸崖邊，縱身一躍而下，只留下一聲吼叫在風中回蕩。
「你們誰敢——」
「嘶…...」觀者無不到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更狠。
目光紛紛落在最后一人的身上，看他一副清秀模樣，不知道會不會打退堂鼓。
這青年自然就是楚梁。
就見他毫不畏懼，大步上前，走到王管事的面前。
就在王管事有些奇怪他要干嘛的時候，楚梁掄圓了胳膊，啪地給了王管事大耳光。
啪——
這清脆的響聲給王管事打懵了，也給眾人看懵了。
這是不想活了？
干嘛啊？
想去人家做工還敢得罪王管事。
王管事白然也是暴怒：「你敢打我！
就在這時，楚梁回身問道：「你們誰敢？」
「喱——」
眾人這才明白，這個是真不怕死。
雷家的幾個下人正要上前教訓他一頓，卻被王管事抬手攔住：「別動。
「管事，他敢打你啊。」幾名手下道 「就要他了。」王管事一點楚梁，「你跟我走吧。」
「嗯？」手下紛紛不解，「不止不教訓他，還找他做工？」
「廢話！」王管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另外幾人，「你看那邊還有喘氣兒的嗎？
雷家原本是在禹朝邊關木枝城生活，也是當地幾大世家之一，因為祖傳一些御獸神通，就做一些倒賣妖獸精怪的買賣。
后來不知發生了什么變故，舉家搬遷到了這封崖關居住。此地臨近荒蠻之淵，進貨倒也方便，而且沒了禹朝那許多法度的管束，家族反倒做大做強，在西域遠近饒有聲名。
家中參養的妖獸精怪數目龐大，全靠族中弟子喂養自然是管不過來，是以才會招收許多凡人仆役。
這王管事便是仆役中的一個小頭目。
「你雖然是新來的，肩上的擔子卻重。」他大咧咧走在前面，說道：「交你參養這頭精怪，乃是五少爺最愛的烈龍駒。此馬雖是只有百來歲，在精怪之中尚屬孩童，性子卻是暴烈無比，稍有不對便會發狂。所以你給它喂食的時候，務必小心左右。」
兩側許多圍欄，每一處圍欄后都是一頭妖獸，各有一片園區。由靈性高低，園區的環境也不一般大。像是那烈龍駒，因為是龍裔血脈，雷家頗為看重，所以獨自占有一片園林。
此刻從外面看去，只見綠樹黃石，不見那烈龍駒的蹤跡 「這片圍欄四周都有禁制與陣法，喂食的時候一定要站在外面。」王管事提醒道：「至于梳洗的時候…得自求多福。」
「這陣法能攔住烈龍駒嗎？」楚梁大概看了一眼，之后假裝害怕地問道 「能攔住，但是不完全能。」王管事答道，瞥了他一眼，「否則我們也不會招你了。」
懂你意思。
楚梁連連點頭。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王管事臨走前，突然問道。
「小的名叫楚 留香。」楚梁答道。
「一個小小仆役，名字比我還花哨。」王管事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少爺小姐哪有那么多心情記你名字，到了咱們雷家，你得換一個簡單的。」
「那小的就叫王富貴。」楚梁立刻道。
「我就叫王富貴！」王管事一挑眉毛。
「那小的叫劉波。」楚梁再道。
「好么，你倒是換的夠徹底，頭一回見連姓都隨便改的。」王管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又講解了一番注意事項，他接著道：「待會兒五少爺就要來看烈龍駒，你盡快把它找到，如果玩鬧臟了得擦洗干凈，我這就去候著少爺。「
說罷，他就又趾高氣昂地離開了此地。
只留下楚梁和幾個同樣負責伺候精怪的仆役，只不過其他人看著楚梁的目光，多少有些同情。
楚梁本想與同事們攀談幾句，結果剛一開口，眾人就嗖地散開了，似乎多和他說一句話都會倒霉。
「有這么夸張嗎？」楚梁搖頭笑笑。
好在這里又不是只有人，和這些仆役們比起來，說不定跟妖獸精怪們打探能得到的信息更多。
于是他緩緩踱步，來到了圍欄邊上，完全不顧方才王管事的提醒，直接拿鑰匙打開了小門走入園林之中。
一踏入其內，便感覺到一股灼熱火氣在其中彌漫，隱藏兇戾。
看來這烈龍駒果真不是好相與的。
沒等他散開神識尋找，突聽得「吁律律」一聲嘶鳴，一團烈火就從假山后方猛躥出來！
原來它在埋伏。
呼呼風聲霎時間來到面前，楚梁怡然不懼，只是輕輕釋放出一絲龍神印記的氣息 那團沖過來的烈火頓時撲倒在地，濺起大片的煙塵。待其散盡之后，露出這兇獸真容。
正是一匹八尺來高的紅鬃烈馬，半身鬃毛半身鱗甲，額前一邊獨角，雙目僅有一只黃金瞳火焰明滅。看來龍族血裔并不太濃，可是它另外的血脈也是上古異種烈天馬，最為暴躁好戰，所以才有如今兇相。
只可惜，只要它帶一絲龍族血裔，在楚梁的龍神印記之前就兇不起來。
「還真是臟兮兮的。」楚梁蹙眉，小聲道：「去洗洗。」
這狂躁無比、殺人成性的龍裔兇獸，就隨著他這輕輕一個命令，立刻跑到一旁假山下的池塘中，打起滾來。
一直到楚梁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又小步湊到跟前，低眉順眼地趴伏在地，似乎是邀請楚梁騎乘。
楚梁便悠哉坐到它脊背上，道：「我也就是有事來待幾天，看來你也是自由慣了。若是你這幾日配合我，那我走得時候可以帶上你。」
「吁——」這烈龍駒立刻高興地竄起來。
楚梁正想再問它幾句什么，突然就聽那邊傳來腳步與交談聲。
「五少爺怎么來的這么早啊？」是王管事諂媚的聲音，「您那烈龍駒是什么性子上次您也見過，實在是性子太兇躁，還沒馴好。昨天剛撞死一個仆役剛剛才招了一個新的，可能還沒……」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當他帶著一群人來到圍欄邊的時候，就看見那頭兇躁無比的烈龍駒，正在那乖乖趴著，讓新來的那個仆役騎在脖頸上。
它甚至還在晃尾巴。
睜開的大眼睛中，滿是諂媚…比自己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啊？你這是怎么回事？」王管事驚奇問道。
他身后跟著的人中，有一位看上去十五六歲、虎頭虎腦的少年，穿一身錦繡劍服，見到這一幕，頓時道：「這烈龍駒明明很乖嘛，你為何說它愛發狂？是不是你 們之前沒有喂養好？」
「對啊對啊。」里面楚梁連連點頭，「這小家伙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