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去哪里搞錢,這是一個問題。
“唉…”楚梁嘆了口氣。
回去找云朝先要是鐵定沒戲的,這大聰明連買衣服的錢都是管自己借的。
講道理,古二娘給的消息如果貨真價實,那只要金銀的話算是不難為人了。對于那些地下的非主流修者來說,搞錢確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
稍微直接一點的,就去搶。
委婉一點的,就坑蒙拐騙偷。
譬如禹朝這些年一直大力打擊的一種犯罪行為…修者先放出自家豢養的邪祟去大戶人家作亂,再上門收費驅邪,一里一外名利雙收。
終歸是有大把門路。
如果不是近日里官府封城,風聲很緊,可能這種小事古二娘都不需要假他人之手。
可是對那些非主流修者容易,楚梁卻不能做這種事情。
他就算要干壞事,也得找一些為非作歹的惡徒去坑,可這偌大靠山城,有錢的壞人該哪里去找?
摸了摸口袋里肉乎乎的小甲蟲,能感覺到小家伙的嘴在不停啃噬他的手指,似乎是餓了。
楚梁目光在街上逡巡,腦海中思考了片刻,突然,眼中光芒一閃,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左右看看,在過路人中找了一個看起來最不像好人的大個子,上前問道:“你好,請問一下靠山城最大的賭坊在哪里啊?”
“賭坊?”大個子打量了他一下,此時楚梁已經卸掉了那一身黑袍,只是一個俊秀的錦衣少年,于是問了一句:“你想賭錢啊?”
楚梁眨眨眼:“我…想去見識見識。”
“嘿嘿。”大個子一笑,“正好我也想去玩兩把,那我帶你過去。看小兄弟你這衣著打扮,像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啊。”
“談不上、談不上…”楚梁一邊攥緊口袋,一邊笑道。
大個子帶他七繞八繞,一會兒便來到了一個小小的門臉前,門前只是兩道布簾,寫著不起眼的“賭”字。
門前兩個有兩個護衛,看見大個子,似乎是熟人,也沒盤問什么,直接點點頭就讓他過去了。
大個子領著楚梁一路向里,走進來一看,果然別有洞天。
小小的門臉里面居然藏著偌大一座賭場,人聲沸揚,足得有千八百人聚在這里,個個面紅耳赤,沉浸在各色賭桌上,只覺與世隔絕。
“兄弟,想玩啥?”大個子熱情地問道。
“我…我看看。”楚梁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從各路賭桌前掃視,又走過,皺著眉,小聲嘟囔道:“這些…我都不會啊。”
“那你會什么?”大個子問道。
“我會…打麻將。”楚梁答道,“過年時候跟家里長輩玩過幾次。”
“嘿嘿,行,這里也有麻將間。不過…你玩小的可沒人陪伱,得錢財夠數才行。”大個子道。
“我…我帶的錢倒是不多,不過我帶了這個,不知道夠不夠。”楚梁似乎有些緊張,將金磚從衣袖露出來,給大個子看了一眼。
“嚯——”大個子驚得眼珠子險些掉出來,接著便咧嘴直樂,“我今兒個算是碰上財神爺了,行行行,我去幫你問問。”
說著,便帶楚梁朝樓上的包間走過去。
他找到賭坊里一個中年男人,不知跟他說了什么,便又回過頭朝楚梁招招手,“兄弟,進去吧,好好玩。”
楚梁誠懇地朝大個子點點頭,“謝謝啦。”
隨即,中年男人就帶楚梁走進包間,里面果然有一桌麻將在打,應該是提前知會過了,一個男人站起身來,將位置讓給了楚梁。
“這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大家好好關照人家。”中年男人拍拍楚梁的肩膀,朝桌上的人笑了笑,便又轉身離開。
出了屋子,大個子候在外面,諂媚一笑,“怎么樣?九爺,這小子身上扒下來的,怎么得算我一成吧?”
“你想得倒美。”中年男人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有的分,也得先把賭債還了再說。”
“是是是,今天說什么也得把他那塊金磚留下來,怎么也夠還我賭債了吧!”大個子訕笑,“這樣的肥羊,可不好找啊!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勸過來的!”
“行,這記你一功。”中年男人也一笑。
“咦?我是不是胡了?”
包間里,一臉懵懂的楚梁推倒手里的牌,驚喜地問道。
“對對對。”對面一個瘦小男人連連點頭,笑道:“這位公子手氣可以啊,上來第一把就搞這么大的。”
旁邊一個紋身赤膊的男子嘿嘿笑,“新手運嘛,趁著這股運道,可得多玩幾圈,是不是啊?”
“是啊!”牌桌上另一名老嫗笑得像盛開的菊花。
“你們人真好…”楚梁一邊收錢,將銀兩都揣進賭坊準備的褡褳里,一邊笑道:“我胡牌了,你們還替我開心。”
“嗨,我們這里打麻將的都是這樣的,越看見別人胡大牌越高興。”瘦小男人笑道。
“是嘛,那也太好了吧,那我今后一定常來。”楚梁點點頭,“看來我今天運道確實是不錯,不會我贏一點你們就跑了吧?”
“放心吧,小兄弟。”赤膊男子指了指身后的一口大箱子,道:“咱們都是在賭坊里有質押的,你盡管贏,保管讓你贏得開心。”
“真好。”楚梁說著,忽然又眼睛一亮,“誒?我又胡了是不是?”
“嗯?”“嗯?”“嗯?”
桌上三人都感覺有些不對,這才剛摸第一輪牌,你這是在干什么?
打麻將也有春天?
“新手運也太厲害了,啊哈哈。”楚梁露出了溫暖純真的笑容。
然后碼牌、抓牌、打牌、推牌。
面前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起來。
楚梁則一臉天真,“哇!這里的風水也太好了…”
“…”
如此數輪,瘦小男人率先尿遁,連聲喊著尿急溜了出去。
中年男人一臉陰沉地站在外面,“你們三個打不過一個?”
“九爺,這小子太不對勁!”瘦小男人急道,“我打這么多年牌,還沒見過這么邪門的!會不會是修者搗鬼啊?”
“沒有。”中年男人搖頭。
所有開賭坊的,都會有很嚴密的陣法檢測之類的東西,一旦賭桌上出現真氣波動,第一時間就會被發現。
就是嚴防修行者以神通術法作亂。
除非是問道境的修者,接觸到了天地法則一類的東西,才有可能超脫出這種規則。
但是到了問道境的大能,如果需要凡間金銀,張個嘴,無數勢力會給他送錢,根本不必來這種地方戲耍。
“那怎么回事?真是見鬼了。你就說我們三個能對暗號通牌,可是也得能有機會吧。他把把沒過幾張就直接自摸胡牌,這怎么玩?”
中年男人沉吟一下之后,道:“他應該是心力超強,能記很多張牌,才能做到這一手…這是個高手。”
“啊?”瘦小男子,“那不成神仙了?”
“在牌桌上,可不就是神仙。”中年男人冷哼一聲,“今天算是看走了眼,正好多年沒遇上對手,我來會會他。”
說罷,他推門而入,坐到了牌桌上。
“牌局不能久等,我來替他。”他盯著楚梁,笑著說了一句。
楚梁微笑回應:“好哦。”
中年男人一坐下,赤膊男子和老嫗明顯都開始緊張了,神情十分不自然,目光都落在桌上的兩雙手上。
楚梁的手骨節修長,因為常年修行透著一股玉質的光澤。
中年男人的手則滿是傷疤,似乎飽經風霜。
當他和楚梁的目光對視的時候,空氣仿佛凝固,似有電光激射。
那是高手碰撞的光芒。
然后…
半個時辰過去。
“咦?我又胡啦。”楚梁仍舊驚喜地推倒牌面。
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有如哭喪。
高手對決個屁。
他滿是自信的上場想要和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較量一下,誰知道幾局就被人摟得輸了數百兩。
其余三人,包括下場的瘦小男子,都輸了上千兩不止了。
在他們這種玩很大的牌局,把把近乎胡滿,楚梁贏的那個大褡褳已經裝不下了。
“小兄弟,差不多得了!”中年男人憤而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現在徹底看得清楚,這個年輕人不是能記牌,而是能記所有牌!
在牌桌上,他根本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來到這里完全就是在戲耍。
“怎么啦,不準我贏錢嗎?”楚梁眨眨眼。
“你已經贏了幾千兩,最好現在離開,永遠不要再踏進我們賭坊半步,做人留一線的道理還是懂得吧?”中年男人沉聲道。
“嗨,就是跟你們玩一玩,怎么還生氣了。”楚梁笑著將褡褳擱在桌上,“這些錢都在這,我一文也不帶走,行了吧?”
說罷,他瀟灑一笑,起身離去。
中年男人目光明滅,眼看他將出門,突然又道:“小兄弟,不如留個名字?日后江湖相見,大家都是朋友!”
楚梁并不回頭,只是擺擺手,留下一個名字:“高進!”
看著他灑脫離去,眾人目光中都帶著震驚莫名的神色。那一刻,仿佛有噔噔噔、噔噔噔的音效伴隨在他的身后。
直到背影徹底消失。
這時瘦小男人走進來,驚疑道:“他沒帶錢就走了?誒?這些銀兩怎么了?”
他將褡褳中的銀兩倒出來,發現里面的大錠金銀雖然都是一樣的形狀,卻都變成了灰敗石塊一般的材質,似乎是失去了生命一般。
“這是…”中年男人畢竟見多識廣,一下猜到了什么,猛的一轉頭,看向了旁邊存放銀兩的大箱,“快看看!”
說罷,眾人趕緊打開箱子查看,就看箱子側面被鉆了一個小洞,里面所有的存銀,都如此一般。
“啊…”中年男人一把癱坐在椅子上,口中恨恨地念著:“高進小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