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福緣
“你還知道什么？”青蠻靈覺何等敏銳，見得龍湫目露沉思，眼光微微一凝，張口問道。
龍湫嚇了一跳，旋即道：“卑下想起，這幾日那一行上仙界上仙卻是總往一處地方跑，而找的也好似是同一個人，不過那人很是普通，加之大人亦吩咐不管不問，所以卑下也就沒有稟報。”
“什么地方，什么人？”
古擎連忙問道。
“就是城北的城隍廟，半月前來了個邋遢老頭兒，總是在附近醉仙樓騙吃騙喝，還總擰著一塊破帆布，上邊寫著什么“通天徹地，無所不曉！”，卑下看著應該是個無賴的游方術士。”
說起此人，龍湫都不由有些好笑，自己怎么會想到，他就是眼前這三個貴人所要尋找的大人物呢，根本不著邊兒嘛。
誰知，他話音剛落，青蠻霍然起身，目光銳利，脫口而出：“就是他了！”
花白發絲蓬亂一團，面頰爬滿皺紋，灰藍相間的道袍破敗。他斜靠在城隍廟前的石臺上，身后長幡獵獵。
濁酒一壺，烤雞半只，吃得不亦樂乎。若非他這些人游蕩在此，確是給人占準了幾卦，讓人刮目相看。否則，這城隍廟的無主之地，也不會讓這流浪老頭兒繼續待下去。
“唉…老頭兒，吃夠了吧，該結算酒錢了，這些日，你在我們店里一共喝了十八壇黃，價值一千五百錢…！”
糟老頭兒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嘴里最是沒停下，一邊灌著酒水，一邊吃食，含糊不清說：“別急，別急…這酒錢，本仙師是定然不會賴賬的。”
前來討要酒錢的黃粱很是無奈，當初他一時好心被這看著可憐的老頭兒賒去一壇黃酒，說是過不了多久還，沒想到，卻是一發不可收拾，十多日了，每日都在這兒賒取黃酒，少則一二壇，多則三五之數。
別看他家這黃酒看似渾濁，不過卻內有乾坤，乃是他黃家獨門秘方煉制，乃是這潘云城中一絕，不過因為造價昂貴的緣故，存貨亦是不多。被這兒老兒一而再再而三的賒取，亦無現銀，讓他家的小店兒都有些周轉不過來。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前來討要，本來，以他黃家酒鋪的家底，自不必如此，不過近年來不知為何，店中酒水的販賣卻是愈發慘淡，生意一下千丈，以前配酒的方子，也隨阿爹的突然逝世而不在。
他也只是憑著記憶釀制，總覺得和以前老爹所釀制的有些區別，也不知曉差了什么。
他咂巴下嘴角，沒如往常一般離去，而是佇在原地，心想，今日要是再收不回酒錢，云兒姑娘的賣身契便是贖不回來了，她便要嫁給杜家那個有老又丑的杜老爺做小妾，一念及此，他便心如刀絞。
“不行，今日一定要收回酒錢。”他暗下決心，不過面對這么一個風餐露宿的年邁老者時，還是狠不下心說出些狠話來。
老頭兒搖了搖空空的酒壇，意猶未盡，不過也沒有貪得無厭的再索取，拋開酒壇后，咬下最后一塊雞腿肉，終于酒足飯飽。他再瞥了眼還未離去的黃粱，見其眉頭緊皺，笑道：“咋了？小娃，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兒？不妨說與本仙師聽聽。看本仙師給你出一妙法，定能為你解決煩惱。”
黃粱心中“呸”了一聲，本想作怒，卻是不由苦笑，嘲弄道：“還仙師呢，若你這老兒都是仙師，天底下的神仙都得上街乞討了。”
“哈哈哈…這樣豈不有趣..！”老兒放聲大小，枯燥開裂的發絲迎風拂面，蒼涼中平添一絲豪放。不過這樣的情形，黃粱只當自己是眼花了，咬著牙道：“老頭兒，今日你無論如何也要將酒錢還我了，不然…”少年的眉頭皺在一起，似乎還有話說，卻被老頭兒打斷，揶揄道：“不然怎樣？”
還能怎樣？黃粱不過普通的少年郎，即便與這同樣皮包骨頭的糟老頭兒廝打一番，占得上風又能怎樣？
想起云兒，他心中發苦，竟是有些哽咽，將心事吐了出來，“不然云兒便要嫁給那杜老爺了。她不想嫁給杜老爺的…她不想的…！”
“那你想嗎？”
老頭兒突兀的問道，讓黃粱為之一怔，下意識說：“自然不想，否則還尋你要酒錢作甚…！”
“云兒是誰？”老頭兒似乎想挖盡少年心中苦楚，繼續問著。少年也好似中邪一般，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為什么要將這羞于啟口之事，告知一個相識不過十數日，還賒欠自己酒錢的老家伙。
聞言后，老頭兒恍然大悟，哼笑道：“難怪如此，卻是少年郎情竇初開，郎情妾意，好生教人羨慕。不過醉紅樓？”他一番思索，出言道：“好像是勾欄之地啊！”
“云兒是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少年忽然激動的紅了脖子，大聲說著。
老頭兒猶未見得，自顧嘀咕，“那兒的女子，可是有些不干凈啊…！”
“啊…你放手，你這臭小子放手..！”誰知，話音剛落，少年好像發瘋一樣撲了上去，一把揪住老頭兒的枯發拉扯，聲色俱厲的嘶吼著：“云兒是最干凈的，你休要誣蔑她…你快還我錢來，我要去為云兒贖身…！”
“呀呀呀…放手…好好好…算是怕了你了。本仙師答應就是..！”
“當真？”少年大喜過望，卻是停住了手，一見老頭兒一臉狼狽的模樣，卻又心生愧疚，不過轉瞬想到他方才玷污云兒之言，卻又將這份兒憐憫丟到九霄云外。
“錢呢？”生怕老頭兒反悔，黃粱連忙伸出手去，只是片刻后，他目光就充滿懷疑，只見老頭兒左掏掏右找找，仍舊沒有拿出一個子兒來，還兀自念叨著，“咦，本仙師的錢呢？”
“你騙我！”少年悲憤怒吼。
“沒沒沒…呃…你再等等，再等等，待會就會有個大人物來替本仙師還上酒錢了…！”
黃粱滿臉不信，“替你還錢的大人物？”
“嘿，你還別不相信…！”老頭兒嘿然一笑，片刻后，悠悠轉身，隨手一點，“你看，他不就來了？”
城隍廟前的古樸大街上，一行三人挪步而行，可若有識之輩見得，定然會大驚失色，因為這三人所使的分明仙家手段，看似步伐緩慢，實則亦飄然而出很遠，一道殘影與一道殘影在虛空短暫停滯，所有人見得的，都只是殘影，而并非真身。
黃粱扭頭看去，卻發現長街上，除了極為眼熟的攤販兒行人們，便再無他人，正欲冷笑，驟然，一道威風拂起。
他瞳孔登時一縮，什么時候，什么時候自己身后不足一尺處，竟站有三人？
當青蠻第一眼看清老道容貌的時候，便是一眼認出，心狠狠的顫動一下。而隨之一道而來的上官千湄輕紗遮掩的絕美容顏亦是不禁露出一絲詫異，知曉一切過往的她，自然還記得這老頭兒是何人。
“這便是師傅要尋的大人物？鐘離爺爺口中的那位百曉生？”火兒上下不停的打量著這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全身上下沒有一絲修為氣機的普通老頭兒。
老頭兒還是坐在石臺上，半仰著頭，露出早已暈染得泛黃痕跡的幾顆老牙，嘿嘿笑道：“青小友，好久不見…！”
“你別開口，老夫知曉你來是為何事，你也別著急，你想知道的，老夫都會一一告訴你，除了你想知道的那個消息，老夫還會告訴你其它，你一定會感興趣的東西。”
青蠻半張的口，微微閉上，只是深邃的眼眸中難掩激動。
“首先，你有求于老夫，請老夫喝上幾壇酒水不為過吧？”青蠻微微一怔，卻聽老頭兒繼續說道：“呵呵，不過這酒水老夫早就喝過了，就當是你提前為老夫準備的吧？在此就不必再取了。”說著，他用目光掃了掃，地面的空酒壇。
“一共一千五百錢，吶，就給這小家伙吧…！”
火兒很懷疑師傅是不是尋錯人了，不過師傅沒有說話，他也不敢開口，心中卻是愈發想笑，這是哪門子百曉生啊？
青蠻沒有多問，只是有些詫異的看向那早已一臉驚然的，年歲與火兒相仿的少年郎，這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世俗人。
他開口道：“稍等片刻！”
黃粱木然的點點頭，有些猶疑的看向一旁嘿嘿直笑的老家伙，心道，他這又使了什么糊弄人的手段。
不過在片刻之后，他心中這個想法就煙消云散，因為，急匆匆趕來，在驚詫中掏出一千五百付給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這潘云城中神仙般的大人物，潘云守將龍湫龍大人。
“噗通…！”黃粱跪倒在地，淚眼婆娑的看向青蠻，啟口道：“大人救命之恩，小子沒齒難忘，請受小子一拜！”
青蠻微微皺眉，示意火兒將其扶起，跪拜大禮，他還不會因區區世俗銀錢而生受。
“呵呵，不錯，青小友，你這又結下一樁福緣啊，不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青蠻楞了楞，作揖道：“前輩但說便是，在下若能做到，別說一件，便是千件百件，又有何妨！”
青蠻已有十之八九能夠確定，這個昔日為自己與“弱水”姑娘，也就是姐姐系上紅線，在桃花塢與自己有共飲之緣及在漠北中為自己指點迷津的老道兒便是青云劍尊口中所言的那無所不知的天下第一鬼才，百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