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生得快了。
接生嬤嬤一邊念佛,一邊就把孩子給抱了出來,在四阿哥面前一跪。
臉上汗都沒來得及擦呢,接生嬤嬤紅頭脹臉地就高聲道:“恭喜四爺!寧側福晉生了個小阿哥,母子平安!”
福晉臉都白了。
四阿哥歡喜極了,上前去先匆匆看了一眼嬤嬤懷里的孩子——紅彤彤的一個小肉團,哭得聲嘶力竭。
一屋子奴才全部撲通撲通跪了下來,喊的一個比一個大聲,個個喜笑顏開:“恭喜四爺!賀喜四爺!”
四阿哥高興得聲音都有些失態,微微顫抖著。
他只來得及說了一句“賞!全賞!”,然后就心急如焚地進去看寧櫻了。
寧櫻躺在床上,整個人就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頭發全都漆黑黑的貼在臉上。
四阿哥看著就心疼的不行,過去握住她的手。
手倒還好,并不是冰冰涼涼的。
只是手心里也全是滑膩的冷汗。
四阿哥低頭看著她,他本來想說:“你辛苦了。”
但是想想,這又豈能用這么簡單的四個字來概括?
四阿哥握住她的手,送到自己唇邊,一遍又一遍地吻著。
三格格這時候也沖了進來,到了額娘面前,她撲上去就摟住了寧櫻的脖子。
寧櫻本來就產后虛弱,差點沒被女兒摟著喘不過氣來。
“放開…快放開…”她勉強道。
婷兒眼尖,嚇得趕緊就過來把三格格的小胳膊給拽開了:“三格格,三格格!”
三格格被拉開來之后,站在四阿哥身邊,望著額娘,哇的一聲就咧嘴哭了。
因為之前一直憋著,憋了一天的眼淚,三格格這時候情緒無法控制,眼淚就像洪水一樣的傾瀉而下:“額娘!我還以為…哇!嗚嗚嗚嗚!”
這本來是孩子的稚嫩的哭聲,但是四阿哥在旁邊,聽著這哭聲,心里就一酸,百感交集,險些跟著女兒落下淚來。
“額娘沒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寧櫻雖然很虛弱,但是看到女兒哭成這樣,還是很心疼。
她勉強地安慰著女兒。
四阿哥轉過了頭去。
再轉回來的時候,他臉上情緒已經恢復如常,抬手捏了捏女兒的小手,就道:“云心,讓阿瑪和額娘說會兒話,好不好?”
三格格用手背狠狠的擦了一下臉頰,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寧櫻,這才點點頭,轉頭往外走去。
寧櫻看著女兒的背影,就喊了一聲:“云心!”
三格格立即轉過身來。
寧櫻沖著她笑了笑,柔聲道:“額娘喜歡云心昨天畫的那件衣裳,就是領子略微太高了些。你再幫額娘改一改好不好?”
三格格睜大眼睛望著額娘,隨即用力地點了點頭:“好!”
四阿哥坐在旁邊,知道寧櫻這是怕女兒出去又哭了,于是給她找點事做。
他握住寧櫻的手,看她疲憊的眼皮都漸漸合上了。
四阿哥也舍不得再多說話,站起身,又凝視了寧櫻好一會兒,這才輕聲叫來奴才們仔細看顧服侍。
他起身往外走去。
福晉還等在屋子外面,看見四阿哥出來,她趕緊就笑著迎接了上來,一臉關切地道:“四爺,寧妹妹如何?還好罷?”
四阿哥點點頭,聽著這話不知怎么的就覺得有些扎耳。
他微微一皺眉,瞥了一眼福晉:“櫻兒福氣深厚,自然很好。”
福晉有點尷尬,但還是陪著笑道:“妾身馬上回去,這就安排庫房再送些上上的滋補之品,務必好好的將寧妹妹的身子調養好才是。”
她說完,眼光卻往旁邊一掃。
四阿哥下意識地跟著一轉眼,就看見鈕祜祿氏也來了。
屈膝在旁邊。
看見四阿哥的視線轉過來,鈕祜祿氏立即上前來,蹲身就道:“妾身——鈕祜祿氏給四爺請安!”
四阿哥沒睬她,而是下意識的一回身,往寧櫻屋子里瞧了瞧,這才皺眉道:“說了不必來叨擾側福晉。”
福晉在旁邊,見情形尷尬,連忙出來打圓場,笑著就道:“四爺,您錯怪她了!是妾身帶著來的。鈕祜祿妹妹是個有心的,還給孩子繡了小肚兜呢!”
鈕祜祿氏連忙就用眼神示意身邊婢女。
施兒手中捧著匣子,立即就快步行到了四阿哥面前。
四阿哥壓根伸手都沒伸手,更不用提打開匣子了,只是說寧側福晉現在虛弱得很,需要安靜的環境休養。
福晉碰了一鼻子灰,堅持著又說了幾句,眼見著四阿哥瞧著鈕祜祿氏的眼神——本來是冷漠,現在漸漸地就成了厭煩。
她不敢再這么硬逼下去了,趕緊見好就收,匆匆地帶著鈕祜祿氏走了。
寧櫻在屋子里,微微睜開了眼睛,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直到四阿哥把人都轟走了。
耳聽得簾子一掀,是四阿哥又進來了。
婢女們在旁邊連忙請安。
寧櫻下意識地就立即閉上了眼。
四阿哥站在她床前,低頭定定地瞧了她一會兒,這才彎腰下來,伸手給她壓了壓被子角。
第二天,寧櫻就能下床了。
三阿哥個頭小,生起來,相對前面兩個孩子容易一些。
寧櫻坐在乳母旁邊,看乳母給三阿哥喂奶。
如果說弘暉長得像四爺的話,那么三阿哥顯然更像寧櫻一些,眉眼顯得更加秀氣。
寧櫻伸手摸摸兒子的小手——小手溫溫的。
三阿哥被母親一碰觸,仿佛心有所感似的,立即就用小手手追尋著母親的方向。
乳母喂好了奶,把三阿哥小心翼翼地交到側福晉懷里。
寧櫻低頭看著三阿哥的小臉,心中俱是一片溫馨。
三格格高興極了——如今她終于不是這府里最小的了。
還有一個比她更小的,以后,她在弟弟面前,就是威風的小姐姐了!
三格格看三阿哥幾乎看得入了迷。
她進屋來之后,就趴在三阿哥身邊,盯著弟弟看,眼睛眨都不眨。
然后她伸手,一會兒擺弄一下弟弟的小胳膊,一會兒擺弄一下弟弟的腿,又摸摸他的小腳,摸摸他的頭。
寧櫻懷疑她簡直把三阿哥當玩具了。
說來也奇怪,三阿哥被姐姐這么輕輕摸著頭,一會兒就不哭了。
他睜著一雙明凈澄澈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