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飄子陪在旁邊,聽著年幼的弘昐阿哥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接了。
他只好膝行上前,伸手微微扶住弘昐的手肘,口中安慰道:“大阿哥萬萬放寬心!”
弘昐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隨即轉過頭去,繼續仰望著香煙繚繞中的神像,低聲道:“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我才能自己掙出自己的前程?”
小飄子在旁邊,聽著這問題就是心頭一震。
到底他從前在小佛堂里灑掃了好些年頭,又聽了四阿哥來翻看低誦各種佛經,小飄子也聽了不少佛理。
他鼓足了勇氣,大著膽子便鼓勵弘昐道:“只要大阿哥想——便是如今,便是此刻,便從當下!”
四貝勒府后院里,寧櫻的日子過得溫馨又寧靜。
熬過了一開始孕吐最厲害的階段,到了春天里,她漸漸地就不那么容易犯惡心了,胃口也打得開,能吃能睡。
四阿哥看著寧櫻這樣,總算是放了下心來。
即使如此,太醫還是雷打不動的定期要往四貝勒府上來,給寧側福晉把脈。
人人都艷羨寧氏能得如此盛寵。
四阿哥那里,大概是為了哄寧櫻開心,時不時的便會拿一些西洋玩意兒回來給她瞧。
其實好多東西,對于寧櫻這個現代穿越者來說:根本就是小兒科好嗎…
但是對于這個時代來說,這就是很難得的新奇玩意了。
這是四阿哥的心意,寧櫻也不忍心潑他冷水,直接由著四阿哥安排了博古架放在屋子里,然后將這些西洋物件一件件擺上去。
寧櫻簡直懷疑四阿哥肯定是為了他自己想看,才在她這屋子里擺了這么多!
簡直滿滿當當。
弘暉和三格格都很感興趣,尤其是三格格,先是抱著一個望遠鏡不松手,然后就拿著它到處看人。
她只顧著看望遠鏡里的世界,都不管腳下了——奴才們圍在她身邊,一個個都提心吊膽的張著手,就怕三格格一不小心摔著了哪里。
三格格玩得很開心。
玩完了,她才把望遠鏡拿回去給弘暉。
弘暉琢磨了一下,覺得這東西是好玩。
但是再好玩——也不過是個東西。
身外之物而已。
人要是太執著于物欲,那就不是人玩東西了。
而是東西玩人了。
屋子里,清揚端著安胎藥走進來,四阿哥接過去就親手喂了寧櫻喝藥。
寧櫻就著他的手喝完了,微微皺著眉頭看著四阿哥,跟他撒嬌:“苦。”
四阿哥立即就過去拿了蜜餞,又親手塞到她嘴邊了。
寧櫻覺得自己都快被這男人寵的沒有手了。
她這時候肚子還沒有顯懷,但是從后面看——能明顯看出來腰身變粗了。
福晉那邊,四阿哥早就免除了寧櫻的請安,只說讓寧氏好好養胎,安心過日子,無論是誰,一概不許打擾。
沒有他的授意,也不準無緣無故地把寧氏給叫走。
這府里,如今能在名分上壓住寧櫻的,也就只有福晉了。
所以,四阿哥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大伙心里都有數。
福晉覺得說不出的委屈。
她做什么了?是體罰寧氏了,還是給人下藥了?
四阿哥要這么防著她?
笑話!
話又說回來,若是她當年真的能有手腕、也有狠心做下什么事的話,弘暉和三格格現在也不會活蹦亂跳的站在這里了吧?
因為心里對四阿哥有了這一層心結,烏拉那拉氏只覺得和四阿哥相處起來,越發隔閡。
如果說夫妻兩個人從前是相敬如賓,那現在簡直是相敬如冰。
還是大冬天里寒徹心骨的那種。
眼看著和四阿哥之間的關系經營成了這樣——烏拉那拉氏也有些死心了。
再拖下去,她的年紀就生不了孩子了。
更何況,四阿哥這般冷情冷性地對著她,簡直把她最后一點“要不要主動去找夫君求歡”的想法都給打磨殆盡了。
四月里,紫禁城里出了一個大消息:秀女大選即將開始。
這是康熙四十三年的選秀。
從順治朝就立下了規矩:八旗人家,年滿十三歲至十六歲的女子,必須參加每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選。
被選中的,留在宮里,伺候天子,成為妃嬪,或被賜給皇室子孫。
福晉聽著要選秀的事情,心里就突突地跳。
她忽然就想到了之前那天,在永和宮的時候,德妃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說的那句“本宮助你一臂之力。”
這就是德妃說的“一臂之力”么?
德妃只是個妃嬪,自然不可能左右秀女大選。
但是,她畢竟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生母,又是老人了,無論康熙對她還有沒有寵愛。
多年的信任總是有的。
若是德妃跳出來,在萬歲選剩下的秀女里,指了哪一個過來,塞到四阿哥府里,那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福晉這么想著,伸手用帕子捂住胸口,一時間就不知道是禍是福了。
無論如何,若是放任寧氏如今的局面這樣發展下去,她烏拉那拉氏在貝勒府里,將來一定難有立足之地。
而若是這一次選秀能過來一個新人的話,那就好比在一個魚缸里扔進了一尾新魚。
說不準便會攪亂整個魚缸,重新改變格局。
若是能有辦法牽制著兩邊相爭,那她這個嫡福晉的處境,將比現在好得多。
福晉越想越激動,甚至隱隱的已經看見了寧氏失寵,在府里不復從前風光,步李側福晉后塵的模樣。
這天晚上,四阿哥來了寧櫻院子。
和平時不同,他進屋之后,神情就有些嚴肅。
寧櫻還以為是朝堂之上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小聲吩咐三格格到自己屋子里去玩。
別在外面吵吵嚷嚷的。
三格格很乖地就回去了,寧櫻看著四阿哥的臉色,剛想問問到底是怎么了,忽然手就被四阿哥握住了。
他看著她,慢慢道:“七月,秀女大選。”
寧櫻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聽明白之后,她站在原地,怔住了。
就不動彈了。
四阿哥就怕看到她這樣,當下就心疼的不行了。
他一伸手就把她擁進懷里,沉聲道:“不會的。”
寧櫻鼻子很酸。
她伸手抱住了四阿哥的腰,把臉埋在他肩膀上,聞著他身上清淡的沉水香氣,悶聲就道:“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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