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老也面帶微笑:“長山郡的人才真多,這個審判庭的庭長有空要認識一下。”
成化卻沒有因為長老的詼諧而放松,他不斷暗示后面還有更重要的內容。
成長老是成化的表叔,他看到侄子的怪樣,皺起眉頭,把卷宗翻到后面。
長老桌上一時安靜了下來。
看完所有證據之后,長老之間的氣氛變得略有詭異。
林長老咳嗽一聲說:“秦統帥的手這么長啊,竟然去煽動指示長山郡的地方豪族造反?”
葉長老看了一眼成長老和盛懷軒,問:“長山郡、東秦州和秦剛有聯系嗎?”
成長老否認道:“素無交集。”
“那這是為什么?”
“沒錯,還有上次青城的那次,也是秦剛。”
四位大長老沒有說話,只是默然無聲地盯著他們。
在這四個座位之上,還有一個座位。
帝國皇帝李龍興罕見地開口道:“秦剛,你過來解釋一下。”
一瞬間,八位長老都停止了交流。
在長山郡的產值報告呈上來之前,他們正在就西南軍區的一系列事務質詢秦剛。
長山郡產值的討論只不過是中場休息,緩和氣氛而已。
在最高會的代表們之后,幾乎站在會場邊緣的秦剛大步走了上來。
他一身筆挺的軍裝,大約五十來歲,但并不顯老,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年輕人。
他面色嚴肅,臉部輪廓明顯,兩道刀刻般的法令紋沿著雙頰落下,讓他顯得不怒自威,讓人望而生畏。
他重新來到長老圓桌之下,躬身向長老致敬。
“成化,把卷宗給他。”李龍興說。
成化顫抖著上前拿過卷宗,遞給了西南軍區最高統帥秦剛。
后者平靜地接過,一張張看去。
片刻之后,他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他已經恢復如常,躬身說:“諸位長老,這顯然是假證據,是未知的敵人嫁禍給我的,我甚至懷疑是索布達米亞王國的手腳,這是他們的離間計。”
李龍興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四位大長老卻互視一眼,神色頗為凝重。
“理由呢?”一位大長老問道。
秦剛躬身答道:“我與盛總督,與長山郡的那個小家伙,沒有任何仇怨,沒有必要這么做。而且,這些證據雖然真實,但太過真實,反而顯得虛假。”
“為什么?”
秦剛傲然答道:“這些螻蟻一樣的臭蟲,需要我親自寫信勸動造反?”
大長老微微皺眉,但他們也沒有再說話,在剛剛質詢中,秦剛已經服軟了,承諾向帝國軍部公開所有核試驗的數據和成果。
而且,秦剛確實動機不足。
沒有必要再逼迫他了。
帝國的穩定最重要。
“好,你下去吧。”
秦剛躬身,向后退去,回到會場的邊緣,但交到他手上的證據卻沒有放回去。
這時,林亞泊長老忽然說道:“長山郡以這種方式血腥掠奪人民的財富,是不合理的。”
帝國皇帝李龍興看了他一眼,說道:“但很有效。”
“他只用一個月,就收到了長山郡一百年都收不到的稅收。”
“帝國目前財政困頓,紛亂四起,就是因為有錢的富豪集團的稅收不上來,沒錢的窮人拼命壓榨,結果有錢的越有錢,沒錢的只有去死了。”
“我認為,我們應該割取帝國富豪們的財富,對他們課以重稅,以緩解帝國之災厄。”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神色都變得不自然。
四位大長老齊聲道:“不行。”
長老成威躬身道:“陛下,帝國需要公平,對所有人要一視同仁。”
長老林亞泊說:“不可與民爭利。”
長老羅諾說:“這是帝國的基石,萬不可動搖”
李龍興淡淡地說:“那就捐款吧,國難在即,在場諸位,人人有責,一人一百萬。”
李龍興叫來皇家侍衛,現場就轉了一百萬到國庫之中。
眾人也只能紛紛效仿,反正對能坐在這里的人來說,一百萬也只是毛毛雨。
很快,帝國財政總局局長鄧桐興高采烈地宣布:“國庫入賬5500萬!”
相對龐大的帝國來說,這其實連毛毛雨也算不上。
李龍興這時又說:“我們捐了,帝國官員們也都捐吧,吃帝國的俸祿,為帝國奉獻,也是應該的。”
這個提議很快通過了。
具體捐款細則由帝國財政總局制訂。
李龍興又說:“帝國官員捐了,所有因帝國而富裕起來的人,所有因我們的努力而過上幸福生活的人,也應該捐。”
這一次全體投票,已經有不少醒悟過來的人投了反對票,但最終仍然是以30比25通過了。
其實反對的人心底也認為,他們既然捐了,所有人都要捐,但只是出于對皇權擴展的本能反對,才投的反對票。
但在接下來捐款的劃線上爭吵了很久,最終把強制標準定在資產百萬以上的“帝國人民”,之下的鼓勵捐款,但不強制。
坐在角落里,只有與會權,沒有發言權和投票權的第一公主李凜月滿面潮紅,心潮澎湃,她雙手握得緊緊的,心想:“這才是帝國的皇帝,至高不容褻瀆的權威!”
“我一定要成為那樣的人!”
之后,會議開始討論帝國的經濟問題。
財政局長和國政總長又在扯什么金融非中心趨勢,格爾系數下滑,通漲悖論危機等等。
李龍興聽著心里膩歪,他最不喜歡這種高大上的讓人聽不懂的詞語,狗屁不通。
現在的問題就是,國庫空虛,軍費不夠,財政吃緊,經濟下行,前線黑水河畔陰云密布,馬上又要打仗了,內部卻又處處漏風漏雨。
總結就是兩個字,缺錢。
這次開會就是兩個字,搞錢。
商議的就是,搞誰的錢,怎么搞。
果然,片刻之后,林亞泊長老就提出。
“既然長山郡發展得這么好,理應把稅款交齊。”
西燕州總督柏留夕說:“沒錯,收了那么多錢,就應該上交,不然就撤職治罪。”
盛懷軒冷冷地說:“柏總督說得很對,西燕州剛剛完成了一大筆黃金交易,考慮帝國目前的困難,交出30億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柏留夕是個大胖子,面龐肥大,下巴凸出,他一生氣,就露出大齙牙。
“盛懷軒你什么意思?你搶奪黃金,包庇亂黨,擅越邊線,違反禁令的賬還沒給你算清楚呢!”
盛懷軒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柏留夕大怒,還要開口,卻被林亞泊長老用眼神制止了。
大長老冷冷看了他們一眼,說:“嚴皋,長山郡理應繳納的稅款,交齊了沒有?”
帝國稅務總局局長嚴皋答道:“一分沒有收到。”
“理應繳納多少。”
“欠繳5億7100萬。”
聽到這個數字,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河州總督石緣問:“長山郡到底抄了多少錢?”
署長孔祥西答道:“至少有20億。”
這個答案一出,所有人都默不作聲了。
他們心底都流轉著一個想法:這么窮的長山郡,都能抄到這么多錢,那整個帝國,能抄多少?帝國那如同黑洞一般的財政窟窿,說不定真能補起來。
忽然間,王長老說道:“我覺得強制捐款的數額可以再商量。”
“對。”任長老嚴肅地說道:“他們因帝國而富裕,當帝國危難時,他們也應該為帝國獻出生命。”
大長老制止了任正青危險的話:“具體數額和詳細執行方式之后再討論。”
“孔祥西,嚴皋,你們立即讓長山郡全額上繳稅款。”
兩人齊聲答應。
但卻有一個反對聲音:“大長老,長山郡正在大量招工,大開發,大建設,這個時候強行抽取它的資金,是破壞性的行為,無疑是殺雞取卵。”
說話的正是盛懷軒。
大長老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他們雖然很少管理帝國事務,但權威并不因此消減分毫,很少有總督敢反駁他們的話。
這時,云州總督趙朝陽也提出了相同的意見:“長山郡招收了40萬工人,為帝國的穩定做出了很大貢獻,我也認為不該這樣對待。”
帝國民政部部長許成峰也說:“如果長山郡資金鏈崩潰,又多了40萬失業人員,這又會對帝國的秩序造成打擊。”
連一般沒有發言權的帝國南部軍區軍長李長勝也說道:“我認同他們的話,40萬失業人員會沖擊我們南區的社會穩定。”
林亞泊冷冷地說:“你們只體恤一個小小的郡的困難,不體恤帝國的困難嗎?”
柏留夕大聲道:“沒錯,帝國的優先級最高,一個郡就算粉身碎骨,也應該為帝國獻出全部力量!”
四位大長老商議了一陣,說:“長山郡的稅款必須上交,但考慮到長山郡的困難,我們可以適當給于補償。”
王文公說道:“我覺得長山郡獨樹一幟,已然成為了一種新的發展模式,我們可以幫它去除束縛,給于它更大的自由,說不定它會有更好的發展。”
于忠賢立即贊同道:“我同意,我覺得可以把財政權也下放去,作為補償,長山郡每年按比例交稅就行了。”
王文公笑道:“難得于總長有和我相同的意見。”
盛懷軒眉頭皺了起來,于忠賢必然不會有好心。
他沿著于忠賢的話往下想,立刻就明白過來,財政權放下去,看似是放權給長山郡,使長山郡財政自立。
但是,這同樣也使得長山郡財政自負了。
長山郡從此盈虧自負,再也不是帝國的包袱了,帝國只負責收錢,不用再掏一分錢出去了。
這是一條毒計。
而且是必然成功的毒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