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狂熱的氣氛中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啼哭。
林文轉頭看去,山腰處來了一行人,十幾個灰頭土臉的男人,護著一個哭成淚人、跌跌撞撞走來的婦女。
在他們身后,還有更多人,從山腳,山后,山頂,不斷地聚集過來。
顯然,這是另一批的災民。
他們向這邊涌來,顯然是聽到了什么。
這邊立刻有不少人跑了上去,向他們興奮地述說著,并指向山腳下那幾個妖孽的尸體。
這些人臉色變幻,忽然一個年輕男子跑了過去,仔細看了每一個尸體之后,高聲揮手道:“是那幾個畜生!沒錯,他們都死了!”
這一行人一下子就有好幾個崩潰了,大哭起來,有人一邊流淚一邊大罵道:“死得好!”
“該死!該剮!”
還有幾個人沖過來一下跪在林文身前:“大仙,是你嗎?”
有人大喊道:“是他,就是他!我看過報紙了!”
“帝國封仙人當郡長了!”
“我們有救了!”
“秀玉,秀玉!快去找仙人救你的孩子!”
那婦女掙脫扶著她的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哭道:“大仙,救救我的孩子吧!洪水沖走了我的家,疫病殺死了我的男人,我只剩我的孩子們了,我只有他們了,他們要是不在了,我就只有…”
說到一半,她摔倒在地上,塵土撲滿了她全身。
災民們都安靜下來,望著他們眼中的大仙,只見大仙呈45度角仰望天空,眼睛卻是閉上的,淡淡的金輝在他身周閃耀,流轉,仿佛是在與上天溝通。
安靜只持續了十幾秒鐘,后方又有一大群人跑過來。
他們邊跑邊高呼道:“帝國軍隊來啦!帝國軍隊來啦!”
“帝國軍隊要來殺光我們!”
“他是騙子!他是騙子!”
“大家不要相信他!一定是他派的帝國軍隊!”
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有些人半信半疑,有些人動搖了,有些人卻依然堅定。
“你放屁!”
“不要瞎說!”
“你是不是奸細?”
正當爭執不休時,帝國軍隊已經到了。
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在方大山的帶領下向這邊狂奔而來時,還保持著隊形陣形。
方大山大聲急呼:“快去,快去保護林郡長!”
面對近十倍于己方的災民,雖然方大山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都在顫抖,但他沒有表現出一絲出來,反而要更加強硬果斷地沖上去。
如果放任地區長官在帝國軍隊眼前被難民裹挾,甚至殺害,那是要上軍級審判庭的。
按帝國律,他這種情況,郡長已經下達過鎮壓令了,如果放任長官被害,絕對是會被重判的,如果被誅心的話,判死也是有極大可能的。
所以他必須表現得奮不顧身,即便是真的開殺,按帝國慣例,也遠比丟了長官好。
事情輕重緩急他向來是拎得極清的,所以一到長樂鎮,聽聞郡長只帶了少數人前往暴亂區,立刻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萬幸的是,情況沒有到最糟。
方大山一邊急奔,一邊高聲喝道:“帝國軍隊!準備作戰!反賊!你們膽敢妄為,動林郡長一根毫毛,格殺勿論!”
這句話起了巨大的反效果,災民群中轟然一聲,一下子全亂了。
“他們是一伙的!”
“我們被騙了!”
“我不信!”
“這不是真的!”
“大仙,您說句話啊!”
還有人厲聲說:“我們先把這狗東西殺了!大家死也要拉個墊背!”
“我們幾萬人!怕他什么!大伙一起沖下去!”
人群洶涌,就像積蓄的山洪一樣,只聽咔的一聲齊響,方大山作出了第一級作戰手勢,三千個人都彈開了保險,只要形勢不對,他就立馬下令開槍。
就在此時,林文終于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眼睛,掃眼一望,立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甩開幾個想要上來抓他的人,清冽的聲音再一次響徹了山谷。
“鄉親們!”
他悄悄加強了微光,向山下走去,速度不快也不慢。
“相信我!”
僅這一句話,災民一下子就安定了不少,許多人看著光芒中的林文,痛哭出來。
“方大山!”
巨大的聲音響起。
方大山心中激動,立刻回道:“屬下在!”
盡管他已經用盡全力,但聲音相較于林文,仍有如蚊吶。
“聽命!”
“放下武器!原地待命!”
方大山的喜悅之情簡直要蹦出來,他立馬大聲道:“放下武器!待命!”他率先做出了這個動作的含意,拉上保險,把槍仍在地上。
卡拉一聲,三千人都把槍拉上保險,仍在地面,激起三千團灰塵,隨著微風飄去。
而他們正前面,是金光閃耀,有若神仙下凡的林文。
林文轉過身,高舉右手。
“人間正義!”
如同十八級狂風席卷而來,吹飛了所有懷疑和不信任,不相信的相信了,半信半疑的再無懷疑,從信了到不信的,狂熱了,一直深信不疑的,已不再有任何事物能動搖了。
他們高舉右手,齊聲回應。
“公理永存!”
只有方大山稍有疑惑地看了眼林文身上的金光,再看了看鉛云密布沒有一絲太陽的天空,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林文悄悄調低了金光的強度,同時說道:“方大山,留下一隊人把武器都收回去,不用帶出來了。其他人跟我來。”
同時朗聲說:“同胞們!跟著我走,我們去找生的希望。”
那種幾萬人轟然答應的聲音,即便是方大山也很少見到。
林文率先向山的另一邊走去,災民自發地圍在他周圍,帝國士兵跟著最后方。
方大山硬擠了過來,正想狂拍馬屁,卻被林文一個眼神制止了。
行進途中,災民聚聚散散,不少人狂奔而去,迫切地想把消息傳播出去,讓更多的鄉親知道。
到來的災民在眼見為實之后,又狂奔回去,再傳播消息。
幾十張帝國本報被無數人傳閱來傳閱去,弄得滿是塵土和褶皺,外圈的災民不厭其煩地向剛來的人講訴一切事件的過程和真相,盡管他們重復很多遍了,但仍然樂在其中。
內圈則是最狂熱者,他們始終不為所動,只跟在林文身邊,仰望他的身影。
一行人浩浩蕩蕩,越走越多,等到他們走到長牌村大堤時,已經擴張到七八萬人,還有更多的人在傳遞消息的途中。
林文走到堤下,隨便選了一圈人陪他上堤,讓其他人在堤下等著。
沒有人有異議,他們以朝圣的目光看著林文帶著他的“使徒”登上大堤。
這是大仙初降的地方。
沒有懷疑他要干什么,大仙說是找希望那就是找希望,如果找到孩子,那自然代表了希望不會斷絕,如果沒找到,那是希望已經自在各人心中。
只有孩子的媽秀玉仍然在極度緊張之中,她已經不懷疑大仙的真實性,也相信大仙能幫她找到,但她害怕孩子們已經死了,大仙找到的是尸骨,極度的擔憂讓她幾乎走不動路,如果不是有人扶著,她根本走不上堤。
上了大堤,浩蕩江水滾滾而來,已有寒意的大風如冰刀般割來,但沒有人感到不適,他們都將為目睹神跡而興奮。
林文稍有懷念,這是他奮戰過的地方,只可惜沒能成功轉世,但沒關系,不久之后,他將攜更多的善緣轉世,獲得更強的開局,帶著不計其數的機緣和氣運,打爆一切仙神。
當他看到堤上為他刻的碑,不禁嘴角一抽,什么大慈大悲仁義無雙,搞得簡直跟菩薩一樣,還有那個混元破光,簡直土到掉渣了,這種稱號林文根本不想認。
他要的是那種威武霸氣,大殺四方,沖天之志,橫掃寰宇的稱號。
算了。
林文也沒太糾結,反正是物理世界的碑,沒什么用。
他向堤的上游走去,大堤上游是一座叫清風山的小山,守堤期間林文在這里的一個山洞里睡了幾天。
那三個孩子就在這個山洞里。
這是林文千辛萬苦才獲得的答案,他最初向仙人指路問孩子的去向時,不論怎么問,都是巨額消耗。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這三個孩子是被神仙拐走了還是成功穿越了?怎么問他們在哪里還要這么多善緣?
而且他不找還不行,且不說這會給他帶來多少懷疑,那個傷心的母親就能讓他念頭不通達。
苦思冥想之下,林文才忽然回過味來了,當初研究法術時,就有一個與仙人指路幾乎一模一樣的法術。
問道于天 它們唯一的區別是,前者回答主觀問題,后者回答客觀問題。
如果這樣來看的話,小孩子在那里,應該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而不是因人而變的抽象事物。
用抽象問題回答客觀事實,這可能是跨“平臺”了,才會導致費用激增。
一試之下,果然如此,這個問題只用消耗10%的元神。
但由于林文的元神只剩下了4%,他只能無奈地花了13點善緣來使用法術。
幸好這還是林文念頭轉得快,一下子就解決了難題,再晚一點猶豫一下說不定流血沖突已經發生了,那這后果是不堪設想的,說不定他的惡緣會瞬間飆升,將他的修仙大計破壞殆盡。
還是法術用得不熟練。
林文發狠地想。
回去一定還要苦練,法術上的每一個字都要背下來,每一個法術效果消耗都要刻印在腦子里,不然以后對敵之時法術都用錯了,或者效果搞錯了,說不定會導致他在關鍵時刻戰敗,甚至身死道消。
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
思緒運轉之間,林文已熟練地連跳踩過礁石樹木,跳進洞里,找到了那三個孩子。
他們小小的身軀縮在洞穴一角,破爛的衣物上全是的泥土,還有干涸的水漬,露出的皮膚上都是擦傷和淤青,顯然綁架他們的人不能像林文一樣熟練進出,還是頗費了一番辛苦。
三個孩子睡得正沉,他們都只有五六歲大小,一個哥哥,兩個妹妹,都是面黃肌瘦,細小的胳膊上都有針孔,顯然是打了昏迷麻醉的藥。
林文臉色一沉,知道回去要給這三個孩子做全面檢查了,但愿不會有事。
一會再讓監察署的好好查一下,那堆特務里,是那個人渣干的這事,到時候特別招待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