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始末

　　早朝剛結束后，東宮，崇文殿。

　　（李淵住在大興宮，所以貞觀四年以前，李世民上朝在大興殿，辦公地點一直是在東宮。而現在大興殿后面的中華殿（后改名為兩儀殿），還有皇帝嬪妃住的甘露殿等等都是李淵在用。）

　　李世民端坐案桌前，身邊是長孫無忌、房玄齡和杜如晦分站兩側，另外只有大太監王德和他帶來的秀穎。

　　“叫諸位來是議一議上次曲轅犁的事。”李世民抱怨道，“沒想到好好的一個祥瑞賞賜，竟然會扯出這種事來！”

　　原來，張二樹和吳狗子改進曲轅犁后上報給縣里，縣里對此非常重視，并迅速往上匯報。

　　沒兩天，曲轅犁的奏報便出現在李世民的案頭上。

　　李世民正在為“關于戰爭過后大量土地閑置和糧食農業問題”而犯愁，這奏報一出，那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來的真是時候。而且如此利器，對正在復蘇的大唐，說是天降祥瑞也不為過。

　　在認真嚴肅的試驗過曲轅犁的功效屬實之后，李世民非常非常的高興。因為此時正處于玄武門之變后人心惶惶的時候，此祥瑞一出，正是自己穩定天下民心，轉移民眾視線，證明上天對自己做皇帝的認可有利證據。

　　所以，這曲轅犁即便不是祥瑞，那也必須是祥瑞！

　　這是一個嚴肅的政治事件。即便不是，李世民也要拿它當做一個政治事件來看。

　　隨即，李世民大賞張二樹和吳狗子二人，直接給兩人封了個開國縣男，而且想要見見這兩位“最佳助攻”，當面表揚一下慰問慰問。

　　當然，重點是在擴大事件的影響力和相應深度，同時在眾人面前隆重宣揚一下自己政績，以及唯才是舉的賢明，還有得到上天認可的人物形象。

　　就這樣，旨意迅速發出后要求迅速把人帶到京城，準備大殿封賞。

　　得到旨意的二人和全村人都很高興，縣里也來人鼓勵。

　　二人從村里來到皇宮一切也很順利。但要上殿，那自然得提前演練一下。

　　吳狗子不太會說話，便遵從村里人囑托，盡量不說話，而在見到大太監王德的時候更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所以，王德就把所有的問答環節這個露臉的機會都交給了張二樹，吳狗子卻不知道。

　　大興殿內，李世民親切的拉著兩位的手深情慰問：“是什么讓你能發明出如此神器啊？”

　　張二樹雖然稍微激靈點，卻也是老實巴交的貧農出身，沒見過什么世面。被滿朝文武看著，身邊更是有個未來皇帝，壓力自然山大。

　　李世民見兩人就吱吱嗚嗚的卻不說話，頓時有些尷尬，滿面笑容的臉上也慢慢的變得收斂。

　　現場的一眾大臣也都看著兩人，立時讓空氣也變得凝重起來。

　　張二樹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終究還是將來時大太監王德提前提問并讓回答的正確答案改了了，結結巴巴的說了句“是…是受天神的感召”。

　　本來王德讓說的是，“受赤帝神農的感召”，而張二樹改了之后，其實也不差。這樣既沒在準皇帝面前說假話，也沒違背那“神仙”的囑咐。畢竟，自己確實受到了白啟那個“天神”感召了自己，才讓自己做出曲轅犁并完善的。

　　而文武大臣們也覺得回答的很得當，天神自然是上天派遣的，接受上天派遣的天神的指點來幫助新立的大唐，幫助新立的未來唐皇李世民，也充分表明了李世民的政治立場的正確性是受老天庇佑的。

　　至于究竟是哪個天神，這不重要。

　　李世民聽到這樣的回答很是滿意，聽到眾臣們一陣拍馬屁的聲，更是高興。

　　本來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可沒想到身邊還有個吳狗子。

　　吳狗子見張二樹說的那句話竟有提到“天神”，認為這和“上仙”一個意思，嚇得忙拽了拽張二樹的衣袖小聲“提醒”了一句：“老神仙不是不讓提他嗎？”

　　在聲音不大，別人沒聽見，可正在他們身邊慰問的李世民和一旁的長孫無忌卻聽了清楚，這還了得？

　　一個字，查！

　　宴會過后，李世民便悄悄動用了成立時間不久的百騎司進行暗中探查。

　　百騎司初立，只能從北衙禁軍這些忠實可靠的軍卒中挑選精英，負責對內維穩鎮壓，對外搜集情報。

　　每個朝代都會設立一些不為人知的特務機構。大唐初立后政局不穩，李淵從元從軍的遺孤以及流民孤兒中挑選美顏少女加以培養，方向多以藝妓為主，少有文武雙全的，成才后加入百計司，多賞賜給王公大臣，順便負責調查、監視、甚至暗殺工作。

　　當然現在都便宜了李世民。

　　而李世民其實并不喜這些送女人監視、暗殺眾臣的下作手段，以后成了天可汗更不在意，因為他有更厲害的手段——送女兒。所以李世民時期并沒設有真正意義上的特務機構。當然這都是后話，現在用也是沒轍。

　　百計司早早就發現白啟的蹤跡并開始暗中監視。

　　昨天負責監視時，發現了這個有近距離接觸白啟的機會，便發現了與嵐嫣眉眼相似、身材相仿，關鍵年齡還老的秀穎，制定了這李代桃僵的計劃。

　　秀穎站在殿前低頭微微躬身說道：“殿下，這幾日卑職等人監視白啟，發現此人似乎不愿意與人接觸。聽說此人不日就要離開長安，我等不得已以昨日審問張茂，這才從張茂口中得知此人名號太白啟，在外以‘白’姓名‘啟’居之。”

　　“太白啟？太白？”

　　李世民沉吟片刻驚呼出聲，“難道是其跟白帝子有關？”（白帝子，太白金星，又名太白、金星）

　　房玄齡道：“白帝子為圣祖（老子）的學生，而此人座號同為太白，又以金星曜日憑空而現，說不定還真是某位太白星神。而且，其愿意助我大唐，自是看在圣祖面上，或同為圣祖學生也猶未可知啊。”

　　杜如梅撫了撫胡須，瞇著眼睛道：“僅憑一個名號和一把曲轅犁就斷定此人為仙，還太過武斷。”

　　李世民點頭，又看向秀穎。

　　秀穎繼續道：“回殿下，據從張茂和村民口中已經確認，此人六月初三金星閃耀時從天而降，便得知殿下不日將稱帝，曾預言不久大唐將有災難需多多準備糧食…昨晚依計潛入，然，卑職剛進房門就已被識破，但此人卻不予以道破，似是戲耍與我，遂可能因為無趣便與卑職閑談，似是要間于卑職。卑職曾百般色誘于他而不動心，但最終還是被卑職拿下。

　　而今晨，此人談起嵐嫣時，聽卑職言嵐嫣恐有性命之危后很是生氣，遂一語道破殿下姓名，并讓卑職回來轉告殿下，說，他不會妨礙殿下，但以后不要輕易試探。另，還讓殿下給秀穎準備…準備一份嫁妝…”

　　“啪！”

　　李世民猛的一拍桌，緊盯著秀穎：“可是你透露了你的身份？”

　　秀穎連忙將頭低的更甚：“回殿下，卑職不敢，這確實都是白啟一語道破的。”

　　一旁的房玄齡出聲道：“你可曾問過，他是如何識破你不是嵐嫣的？”

　　秀穎低著頭，臉色突然微紅：“他說…說卑職的胸沒有嵐嫣的大…不過我感覺此為戲言，多為戲耍于我…”

　　這話剛說完，秀穎就感覺幾道目光落到自己的胸部，臉更紅了。

　　杜如梅站到桌前道：“殿下，臣也覺得此多為戲言，兩個人身材相當，卻也能從步態聲音等細微之處辨別。不過，臣卻相信秀穎所說非虛。

　　昨日臣與此子見面時，曾報出殿下名號，而此人卻早就料到一般充耳不聞。

　　遂，臣敢斷定，此人就算不是仙魔，亦絕非凡夫俗子。

　　臣猜想，此人之所以知道秀穎是殿下的人卻還要留下秀穎，也是知道他受到了殿下的關注，留下秀穎好讓讓殿下放心。

　　可此人對殿下試探或又有所有不甘，所以才讓陛下準備聘禮，以作回擊。”

　　“哼，吾之名號也敢忽視，可是覺得自己脖子能抵得過我屠刀乎。”李世民氣聲道。

　　玄武門之變才剛剛發生不到一個月，而且李世民剛剛掌權，這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正意氣風發的時候，竟然敢有人來拔胡須的？

　　不過隨即李世民又平復下來。

　　“克明（杜如梅字），昨天去太醫蜀可有結果？”

　　“回殿下，昨日已有數位醫丞為臣診斷，一致認為臣只是脾胃虛寒，并無其他病癥。不過，也有一位王太醫認為臣有‘反胃’（胃癌）之癥的征兆。”

　　眾人聽后頓驚。

　　“那可有辦法醫治？”房玄齡與杜如晦關系較好，率先急聲問道。

　　杜如晦搖搖頭道：“王太醫說，反胃之癥亦屬于惡毒之癥，無藥石可醫，并告誡臣平日不可飲酒勞累，還要多食大蒜，以待復查。”

　　“既有可能，克明切莫要大意了，萬事以身體為重啊。”李世民很是緊張的關心道。

　　“殿下無需多慮。”

　　杜如晦躬身執禮表示感謝，“臣并無感到有何不適，而且王太醫也說只是征兆而已，臣以后多多注意便是。

　　而至于白啟此人，臣以為，殿下也不用多慮。

　　不管此人是神也好，是一方高人也罷。此人既能算出殿下會登大寶，還愿意獻出堪比國之重器的曲轅犁，想來也非愿意與我大唐交惡。而看此人心性，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輩。

　　臣以為，殿下也不應主動與其交惡，應以加派人手監察為主。

　　待查清其來歷和本事，再看他到底是否能為我大唐所用。”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