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倩感覺到了惆悵和哀傷,她無數次在入睡之前發誓要殺死何進,但是等到真的能夠做到的時候,復仇的感覺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陳誠轉過頭來,問道:“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那個.......恩,那個來了?”
“不是啦!”
劉倩忍不住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來。她奉命帶著一隊侍衛親兵前去處死何進,當她闖進關押何進的房間后,那位朝廷的大將軍表現得十分平靜。
何進漠然地問道:“是不是要該上路了?”
劉倩努力地讓自己變得充滿殺氣和憤恨,但是面對眼前這么一個就剩了半口氣的家伙,殺戮似乎也變成了毫無意義的事情。她學著陳誠冷笑時候的表情,喝道:“你殺我弟弟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你弟弟?”
劉倩大聲道:“我也讓你死個明白,殺你的是萬年公主劉倩!”
“原來是你!”
何進先是驚訝,隨即又無所謂地道:“我所殺的人以十萬計,早就有死于刀兵之下的覺悟。至于渤海王,我原本并不想殺他的。”
“那你為什么還要那么做?”劉倩將橫刀抽了出來,喝問道:“他還那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何進淡淡地道:“我就不信,陳誠就沒殺過無辜之人。這天下間,人人皆可殺,又豈會多了一個渤海王?”
他抬起頭來,望著劉倩,嘴角了露出嘲諷的笑容,“看你這副打扮,也是上過戰場的,怎么還會說出這么幼稚的話?嘿,女人就是女人。”
劉倩大怒,上前一步,將橫刀舉過頭頂,作勢就要劈砍下去。她是陸軍小學第一屆劍術第一,手中握著的是千錘百煉的寶刀,這一刀要是劈下去,別說何進身上只有一套華服,就算他穿上了鐵甲,也一樣會被砍死。
但是刀鋒在落到何進的脖子上之前,劉倩卻又將橫刀收了回來,她冷笑著道:“看在你是天子舅舅的份上,我就留給你一點體面。”
“砰!”
一柄匕首從劉倩的手中擲出,沒入何進身前的地板上,“你自盡吧!”
何進將匕首從地板上拔了起來,伸出手指在匕首上試了一下,贊嘆道:“好刀!”
他抬起頭來,看見劉倩正冷冷地看著自己,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然后毫不猶豫地揮舞匕首,白色的光芒閃過,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內,他已經切斷了自己的脖頸。
“砰!”
何進稍微有些胖的身軀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荷荷”,“嘶嘶”,他的喉管里面有鮮血在不停地向外涌出,生命力訊速地隨著血液一起消散。
劉倩看著何進由瀕臨死亡變成了一具面色蒼白的尸體,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惆悵和感傷來。
陳誠對她道:“要是不舒服,就回城里面去休息。現在你該知道為什么軍中沒有女人了吧?”
“可惡啊!”劉倩的心情立刻就切換成了另外一中形態,她瞪大了眼睛,道:“我都說了沒有不舒服啦!”
偵騎快速地奔了過來,大聲道:“啟稟主公,張揚軍已經到了二十里外!”
陳誠道;“立刻以天子的名義派人,讓張揚軍停止前進,并命令張揚過來朝見天子!”
“諾!”
劉倩問道:“這有用嗎?張揚帶了兩萬兵馬過來,要是我,就絕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有沒有用,等下就知道了。”陳誠眺望遠方,說道:“比起張揚,我更在意袁術為什么停在洛陽不動了,莫非是被皇宮迷花了眼,住在里面就不想出來了?”
劉倩哼了一聲,道:“師父你還是這么謹慎,要是我,就直接殺過去了!”
陳誠搖了搖頭,道:“你沒看到沿途的情況嗎?根本就沒地方補給,沒吃的怎么打仗?要是從后方轉運,那需要的人力就太多了,路上的損耗也太多了。關中剛發生了大地震,提供不了那么多糧草。”
他還有一些事情沒說,在并州的徐榮那邊也因為地震而遇到了很多困難。
“嘖”,劉倩不滿地道:“怎么這么麻煩?難道不能只管打仗就行了嗎?”
等了兩刻鐘的時間,偵騎從東邊返回,并帶來了張揚的使者。使者是一個身高七尺的中年人,姓董,名昭,字公仁。
張揚在聽說西涼軍已經控制了朝廷之后,將大軍停在了澠池以東十五里的地方。然后命令董昭帶著兩名從騎,先過來探聽情況。董昭過來之后,見到西涼騎兵人馬雄壯,軍容嚴整,不由得暗暗心驚。
他在牙兵的帶領下,來到了陳誠的面前,從容地道;“河內太守麾下從事董昭,拜見涼州牧,驃騎將軍。”
陳誠坐在馬扎上,身后拉起了帷幕,身邊分列著披掛整齊的侍衛親兵,看上去威風凜凜。他看董昭長得白白胖胖,舉手投足之間,精力充沛,跟之前見到的那些面有菜色的朝廷大臣們完全不一樣,心中不由得有些驚訝。
他心中暗道:莫非是河內糧草非常充足,所以才能養出這么白白胖胖的人來?但是看邊上的兩名從者,也只是一般人而已。
陳誠于是問道:“公尊顏充腴,何以調理至此?”
現在天下大亂,到處都缺少糧食,連朝廷的大臣們都面有菜色,你是怎么能長得這么白白胖胖的呢?
話剛說完,他心中一動,一些記憶在心中浮現出來。董昭董公仁,好像是曹孟德麾下的大臣來著。雖然沒有荀彧,郭嘉那些人有名,最后也做到了很大的官。曹操統一了整個北方后,中原,河北,關中的人才都被他搜羅到了麾下,也不只是有董昭一個人。
不過陳誠這些年來,見過的名人不少,早已經不會因為見到歷史上的名人而激動,只是在心里備注了一下,這人是很有才干的。若是可以,當收為己用。
面對陳誠有些無禮的話語,董昭恭敬地道:“某無他法,只食淡三十年矣。”
你問我為什么會長的這么白白胖胖的?其實我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只是三十多年來都吃的很少很清淡罷了。
陳誠笑了起來,道:“公仁太過謙遜了。”
開玩笑,現在天下的大部分人都在挨餓,你說三十年來吃的清淡就能長這么好?這不是胡扯嗎?肯定是有本事能在這個亂世弄到大量的糧食,而且還能保證那些糧食不被別人搶走,這才能養出董昭這樣的尊容啊!
董昭道:“張太守想讓我問陳使君,大將軍何在?”
陳誠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說道:“何進謀逆,已然伏誅!”
大將軍何進被殺,就代表著朝廷已經被西涼軍控制。理論上來說,現在的張揚軍就跟西涼軍已經處在戰爭狀態之中了。但是董昭面上的表情不變,只是說道:“原來如此,那天子何在?”
張揚是丁原的舊部,后來又被何進封為太守,理論上有義務為何進報仇。但董昭卻跟何進沒關系,他原本是袁紹的部下,在對抗黑山軍張燕和白馬將軍公孫瓚的戰斗中,立下了不少的功績。但是袁紹只肯重用河北的世家大族,如沮授,許攸之流,對董昭的才能和功績視而不見,于是董公仁就離開了袁紹,依附于河內太守張揚。
說起來,董昭也只是張揚的部下而已,并沒有奉之為主。就像是幾百年前馬援所說的那樣,“當今之世,君擇臣,臣亦擇君”。在亂世之中,不但各路君主要選擇部下和臣子,作為人臣的,也要挑選一個靠譜的君主,這樣才不會被時代的浪潮所吞噬。
董昭認為,無論是誰最后出來收拾舊山河,定然是要依靠朝廷的名義才行。漢雖失德,但是心向朝廷的人還有很多。以朝廷的名義行事,就能夠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他才會在聽說何進死后無動于衷,而是問“天子何在”。
陳誠回答道:“正在澠池城中安歇,公仁可是要前去朝見天子?”
董昭道:“身為人臣,豈有不拜見天子的道理?”
他暗中打量陳誠,心道:陳使君已經據有了涼州和關中,還占據了并州的一小部分,莫非就是那個能夠平定天下的英雄?
如今天下間勢力最強的諸侯,除了袁術就是袁紹,但是董昭既然棄袁紹而去,那自然對名聲和作風更加糟糕的袁術也看不上眼。這次隨著張揚一起過來救援天子,在聽說西涼軍已經控制了朝廷所在之后,董昭主動請纓,就是先要過來先觀察西涼軍能否成事。
觀察的結果很令他滿意,西涼軍兵馬雄壯,軍容嚴整,這就是在亂世中安身立命的本錢。陳誠毫不拖泥帶水,立刻就處死了何進,這種果決也是亂世之中君主所必要的品質。董昭之前也曾收集天下間各路諸侯的消息,在他看來,陳誠只要將朝廷握在了手中,哪怕是現在實力還不是最強的,但是已經有了統一天下的跡象。
陳誠留下將領防備東邊的張揚軍,親自帶著董昭前去抄見天子。在路上,董昭見從者落在了后面,于是低聲道:“明公既殺何進,何不遷都長安,以為長久之計?”
陳誠腳下一頓,隨即繼續向前,他身高八尺有三,比身高七尺的董昭高了許多,對董昭說話需要低著頭才行。
“公仁所言,正合我意,不如就留在朝廷中,暫且做個議郎,如何?”
董昭面帶微笑,欣然道:“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