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飛快地跑進自家的后院,身后有幾個部曲跟了上來。他在院子里面一陣扒拉,卻只發現了被砸得血肉模糊的部下。見狀,部曲也跟著過來搬走磚塊瓦礫,并且呼喊著周圍的人一起動手幫忙。
韓遂扒拉了一陣,終于將呂布給挖了出來,但這可不是他所想要的。呂布因為身上穿著扎甲,帶著兜鍪,所以雖然也被砸到了,但是并不像是其他人那樣被砸成了肉醬。而是被砸暈了過去。
“快,把他身上的盔甲脫下來!”
韓遂指揮著部曲將呂布身上的扎甲脫了下來,又將他身邊的橫刀給收走。也不知道呂布是怎么想的,在地震發生后,并沒有第一時間都跑出去。就是慢了那么一步,結果被倒塌下來的房屋給埋了起來。
在部曲們手忙腳亂地收拾的時候,韓遂還在瘋狂地在地上的廢墟中翻找。
該死!韓遂心中暗恨,之前明明是掉在了這里的,怎么現在卻是找不到了?
隨即,他的心中又生出恐懼來。那封天子詔令是他的底牌,只要拿出來,定然能會在長安內外掀起波瀾。但是那封詔令也是一道催命符,要是被別人發現了交上去,陳誠還不得殺他全家啊!
韓遂在瓦礫中翻找了許久,卻始終找不到那要命的東西,心中不禁漸漸地焦躁起來。
街道的盡頭,傳來一陣暴雨似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即有人在大聲呼喊著口令:“立定!,向左轉!”
“啪!”“砰!”
幾名西涼軍官帶著一隊士兵小跑著過來,韓遂的心陡然懸在了半空。他口干舌燥地望著越來越近的兵馬,腦袋中竟然是一片空白。他不是沒見過大陣仗,殺人的數量連他自己也數不清楚了,但是他現在剛剛弄丟了那件要命的東西,突然見了大隊兵馬,還以為是來捉拿他的。心中的恐懼滋生,才變成了現在目瞪口呆的模樣。
“第一隊守住這邊的街道。其他的人跟我來!”
那些士兵卻并不是來捉拿韓遂的,而是在發生地震后,被趙云派進城來維持秩序的。每次大災之后,必然會有人趁火打劫。于是他派出這些兵馬,守住街頭巷尾,宣布全城戒嚴,并且派人組織城中的百姓清理城中的廢墟。
那日趙云在留下陷陣營把守皇宮后,自己帶兵去城外巡視了各處工地,安排了更多的兵馬,加強了看管力度。他將一切準備妥當,要是有人作亂,就要將之一網成擒。但是誰想到會忽然來了這么一場大地震?
關中雖然經常有地震發生,但大多都很輕微,造成的破壞也不大。這次的地震卻是將宮殿和房屋都震塌了許多,可謂是幾十年都不見得有一次。地震發生后,趙云也顧不得處理韓遂的事情了,立刻封鎖了城門,宣布長安進入到戒嚴狀態中。
跟這場大地震一比,韓遂的事情也都只是小事了。
趙云帶著數萬兵馬入城,一點也不擔心這些原本的降兵會有什么不妥。這些士兵雖然曾經在呂布的麾下效命,但都是關中本地人,縱然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在嚴酷的軍紀和軍法之下,他們又能掀起什么樣的浪來呢?
現在是非常時期,刑罰都是往上調高了一個等級。平時可殺可不殺,可以判處流放的的罪行,一律都是判處了絞或斬的死刑。尸體被掛在道路兩旁,鮮血淋淋的首級被長槍挑起。
在斬殺了數百趁機奸淫擄掠的人之后,長安城內的街道上再也見不到明火執仗的無賴少年。所有人都被限制在一小塊區域內,要是沒有兩個人作保,就會立刻被關押起來。敢于反抗的,當場就被斬殺了。
甚至有好幾位本地的文武官員,在犯了禁令之后,都被趙云毫不猶豫地下令處死。這種霹靂手段震懾住了所有心懷不軌蠢蠢欲動的人。官員和豪強們是有一些部曲私兵,卻如何打得過幾萬大軍?
那些剛剛投降過來的士兵本來心中還有些不滿,但是在這場大災難中,反而徹底地站在了趙云這一邊。只花了半天的時間,長安內外的局面就被控制住了。賈詡坐鎮未央宮處理救災事宜,趙云領兵巡視四方,再也見不到任何敢于興風作浪之人。
韓遂忙活了一陣之后,終于因為上了年紀,氣力不濟而停了下來。他看著中周圍的百姓和趕來的士兵一起動手,將周邊漸漸地清理干凈。等到呂布被送了回去,院子中埋著的人都被挖了出來之后,韓遂的心中變得更加忐忑了。
他一直在邊上看著,見到什么書信紙張之類的東西,就連忙拿過來。但是等到家中都清理完畢了,那封該死的詔令還是沒見著,仿佛是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似的。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中,這件事都成了韓遂的一塊心病,讓他寢食難安,人也迅速地老了下去。
地震發生的時候,下邽城外的西涼軍和董卓軍正擺開了陣勢,準備分出個勝負輸贏。西涼軍一方是摩拳擦掌,信心滿滿。他們和敵人之前的兵力差距已經被拉平了許多,今天必然能取得一場空前的勝利。
董卓軍也很有信心,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他們很有信心。就算是沒有信心,那也要裝出一副信心百倍的樣子來。并州已經被他們禍害完了,原本并州有十多萬戶在籍的人口,在董卓入主并州的兩三年中,戶口數量跳崖式的下跌,現在已經降到了一萬戶左右。
并不是說死掉了十分之九的百姓,而是能給官府繳稅的百姓只剩下了這么一點。其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上山當了強盜,反正并州到處都是山。只要膽子夠大,往山上一跑,那就多半能獲得慘淡的自由了。剩下的那一萬戶百姓,要不是被兵馬看著,只怕也都要逃亡了。
這么點人口可供養不起董卓手中的十多萬兵馬,要是打不下關中,從董卓開始,到胡珍,李蒙,楊定,李傕,郭汜這些人往下,全部都只能喝西北風去。兵以餉聚,無糧則散。沒有吃的,要不了幾天,十萬大軍就能跑的一干二凈。
而且,餓急了的士兵是什么都不怕的,說不定在自行潰散之前,就會先拿了他們這些領頭的祭旗。董卓對后面這條不是很怕,他自認為對軍隊的控制力和影響力都在,怎么都不會落到那種地步。
可是要是沒有糧食吃,手下的軍隊就要跑的精光,這是志向高遠的董先生所不能容忍的。
戰場的西邊,陳誠覺得已經差不多了,正待命令士兵吹響號角,忽然之間,他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就在他詫異的時候,大地劇烈地震顫了起來。
“不好,地震了!”
陳誠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大喊道:‘小心,地震了!”
但是即便他的聲音再洪亮十倍,在這種天災人禍面前,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了?
這里的震動比長安附近的震動更厲害,原本排列整齊的士兵被震得東倒西歪,個個都變得驚慌失措起來。無論再怎么精銳的士兵,無論再怎么驍勇的戰士,只要他還沒有脫離人類的范疇,在這種大自然的雄偉力量面前,都是渺小的不值一提。
不過,要是因為見識到了大自然的狂暴力量就去求神拜佛,那一樣會被陳誠所鄙視。他現在已經不能完全否認神佛的存在,但只要神明無法在他的面前顯示偉力,那他只會將之視為不存在。
大軍的邊上就是渭水,這時候隨著地震的,河水中發生激浪千重。大地翻涌,奔流不息的河流中,波浪陡然大了起來。五六米高的浪頭撲向岸邊,將臨水列陣的雙方兵馬卷走了不少。
戰馬雖然訓練有素,但是在這種災害面前,也都變的狂暴起來。許多馬匹狂奔亂跳,將騎手顛簸到了地上。陳誠竭力安撫住狂躁的坐騎,定睛向周圍望去,之間原本看似威武雄壯大軍已經陷入到了混亂之中。
許多部隊已經潰散,只有牙兵還能勉強保持一點組織,雖然也陷入到了混亂中,卻并沒有潰散掉。西涼軍這邊是如此的不堪,對面的董卓軍也沒有好到哪里去。董卓軍的組織度更低,平時都是靠著嚴刑峻法維持著軍中的紀律,但是在這等天災面前,所謂的紀律頓時蕩然無存。
不少騎兵打馬就向著其他地方逃竄開來,步兵們則是扔掉了武器和盔甲,撒腿就跑。
地震持續了不長的時間,基本上將西涼軍和董卓軍的組織度和士氣都給毀滅了個干凈。等到周圍平靜了下來,陳誠一面感慨敬畏大自然的浩瀚偉力,一邊極力收攏周圍的兵馬。努力了許久,也才收攏了三四千步騎,只有出陣兵馬的十分之一不到。
如今陣型和士氣全無,陳誠無心再戰,便準備帶著這些兵馬回大營中去。在剛才的地震中,渭水激浪千重,將建立在水邊的一個營地淹沒了一半,現在還需要去將里面的人員和物資都搶救出來。
剛剛下令,士兵們正在回營,忽然卻有一人騎著馬沖了過來,陳誠定睛一看,卻是韓遂之子韓立。韓立來到了陳誠邊上,大叫道:“主公,請暫緩收兵!”
陳誠一愣,都這種情況了,不收兵難道還要繼續打仗嗎?剛才的地震中,不知道傷亡了多少人馬,現在正需要搶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