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胸襟 從出兵開始,算上在途中行軍和在武威郡停留的時間,總共才過去了不到二十天,曾經雄霸一方的酒泉郡宋建部就已經灰飛煙滅,這樣的的戰績在陳誠和李堪梁興等人看來是理所當然,但是在成宜和程銀眼中就有些令人感到震撼了。
在一年前的西涼諸侯之中,資歷最老的就是韓遂,李相如,還有馬騰以及宋建這四個人。這四人里面,韓遂已經自解兵權,到銀川養老去了。馬騰和陳誠麾下的大將趙云結成了親家,宋建兵敗身亡,只剩下了李相如一根獨苗還在隴西。
李相如曾是朝廷任命的隴西太守,卻在席卷涼州的大叛亂中站到了叛軍的一方。后來又追隨韓遂,壓制其他西涼諸侯。和他同一時代的人,像是北宮伯玉,李文侯之類的,早已經身死族滅,卻只有他依舊還待在隴西太守的位置上。
聽說宋建不到二十天就兵敗身亡了,一直待在隴西的李相如大為恐慌,他連忙向銀川上表,稱他自己年老體邁,不堪大任,想要交出隴西太守的位置,也和韓遂一樣,去銀川養老算了。
當奏章送到閻忠面前的時候,陳誠還在班師回朝的路上,于是就先留中不發。意思就是這件事咱知道了,暫時先不處理,等過幾天再說。
往征酒泉的時候,大軍行動很快,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潰了宋建麾下的兵馬。在花了好些天處理完酒泉的首尾之后,帶兵返回的時候,速度就要慢得多,一日行軍不過五十里罷了。
等到大軍回到銀川,除去李相如的請辭奏章之外,其他各郡太守的奏章也都送到了。除了呂方和傅干是真心實意地在表示祝賀之外,其他諸侯都是又震驚又恐懼。西涼諸侯互相攻伐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但是敗亡得這么迅速,是所有人事先都想不到的。
過往西涼諸侯之間的混戰,除了少數時候,大多都是亂戰,大家互相亂打一氣,互有損傷,然后各自回家舔舐傷口。一般來說,是不會殺的兩敗俱傷的,因為西涼的野心家實在是太多了。
現在宋建一死,其他人都是觳觫不已。
“這些都是各地太守的奏章,”閻忠對陳誠道:“該如何回復,還要請君侯示下。”
陳誠隨意地翻了翻,道:“這種事情伯道拿主意就好,何必問我?”
閻忠笑道:“其他人的奏章我可以處理,但是李相如的辭表還是需要君侯做決定才行。”
隴西太守李相如可能是因為太過于害怕,在上了辭表之后,也沒等銀川這邊恢復,就自行帶著百多號人來了銀川。他在城外買了一處莊園,又買了許多田地,一副打算就在銀川長期住下去的模樣。
陳誠聽閻忠說完了李相如的事情,先不回答,而是問道:“伯道以為應該如何處理?是要往隴西派個新的太守,還是繼續讓李相如干著?”
閻忠捋了捋胡子,道:“依我看,還是讓李相如繼續做這個隴西太守的好。”
陳誠也不問原因,道:“那就讓他回去繼續當著。”
現在涼州諸侯都已經臣服,區區一個李相如,已經不被他放在了眼中。就算是隴西,武都,安定等地一起反了,他也有信心將之一舉蕩平。
陳誠道:“我軍方破酒泉,自宋建以下的丞相等文武官員被殺了不少,那邊空了很多官職出來。我準備讓侯選和馬玩到酒泉去鎮守,再封一些漢陽豪強過去,你看行不行的通?”
“封倒酒泉去?”閻忠沉吟了一會,道:“那邊已經靠近西域了,土地貧瘠,又經常會遭到鮮卑人和烏孫人的騷擾,只怕沒人愿意去。”
“我在酒泉看過了,那邊的條件雖然比不上漢陽,但是卻要比漠北好多了,種地放牧都不成問題。”陳誠道:“酒泉的主要問題就是漢人太少,要是能多一些在籍的人口,以后大有可為。”
“君侯都說了是以后,百姓大多都是只顧眼前的,能夠看得稍微遠一點的人都能被稱作是有智慧。”閻忠道:“現在沒人愿意去,難道還能強行將人綁了去”
“不行嗎?”
閻忠笑了起來,道:“當然不行。西涼的人口本來就少,在籍的漢人更少,要是將人口都遷移到邊地去了,我們的力量也會被削弱了。不如先全力東向,若是能奪取關中,人口便能增至四十萬戶有余,那時候再向邊地移民不遲。”
陳誠望著閻忠,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那就下令收回各郡縣處決犯人的權利,以后再有罪犯,一律發配到酒泉去!”
“唔,這個辦法倒是不錯。”閻忠話鋒一轉,道:“我聽說宋建在死前,曾說韓遂與他有過聯絡,不知道君侯攻取酒泉之后,是否找到了韓文約與宋建來往的書信?”
“倒是找到了一些信件。”
“哦,”閻忠大喜,身體前傾,問道:“里面可有韓遂私通宋建的證據?”
“不知道。”
“不知道?”閻忠先是愣了愣,然后了然地到:“君侯是否還沒來得及拆看?不妨事,我來幫君侯看就是了。”
“這個嘛,只怕伯道是看不到了。”
“為何?莫非是已經移交到刺史部去了?”
“也不是,”陳誠笑道:“攻破祿福縣的當日,我就將搜出來的往來書信都給一把火燒了!”
“啊呀!”閻忠叫道:“君侯怎么能將這么重要的證物都給燒掉了?”
陳誠打了個哈哈,笑道:“宋建久在西涼,西涼諸侯哪個跟他沒有過往來?與其弄得人心惶惶,不如一把火燒了干凈。”
閻忠愣了好一會,然后真心實意地道:“君侯胸襟,非我所能及也。”
今年已經是初平二年,距離陳誠帶著殘兵敗將來到涼州,已經差不多快有了三年的時間。三年之中,他先是北擊匈奴,奪取了朔方和五原兩個郡,并且在北地站穩了腳跟。然后在初平元年東征關中,雖然沒能完成攻略三輔的目標,卻趁機肢解了韓遂的地盤,將勢力擴展到了漢陽和武都。今年更是一舉蕩平了自立為王的宋建勢力,徹底將整個涼州都納入了掌控之中。
曾經桀驁不馴的西涼諸侯們,恭順地跪倒在了陳誠的馬前。涼州的十一萬戶漢民,數以十萬計的羌人部落和匈奴人全部都成了陳誠治下的百姓。在經過很多年之后,如今的涼州,終于又再次有了一個統一的聲音。
每次一想到涼州已經統一這件事情,皇甫嵩就覺得很是憂慮。他是知道西涼人是多么驍勇善戰的,這些邊地武人,大約是因為太窮了的緣故,所以大多十分悍勇。朝廷屢次征討,結果都是不了了之。
如今涼州諸郡都已經陷落,連武都也已經不再歸朝廷所有。若是已經變得更加強大的西涼軍再來,他還能擋得住嗎?
皇甫嵩不知道他能不能擋得住,他所知道的,是他麾下的精銳部隊被抽走了一大半,雖然又補充了一些關中征發的民夫鄉勇,使得右扶風駐軍的數量并沒有減少,但是那些新招募的兵馬又如何比得了久經訓練的精銳?
在被何進打發回扶風之后,皇甫嵩一邊加固陳倉附近的防線,一邊又想辦法從長安要來甲胄器械和糧食,然后重新訓練軍隊。但是現在朝廷已經疲態盡顯,雖然還有近二十萬軍隊,卻已經打不動了。
中原前線的軍隊九個多月沒發過軍餉也就算了,現在已經連飽飯都開始吃不上。而關中地區因為被抽血抽得太厲害,丁原也開始和洛陽朝廷離心離德,不再聽從朝廷的號令,開始了自由行動。
思考良久,皇甫嵩終于動筆,給遠在銀川的閻忠寫了一封信。閻忠曾在他的幕府中任職,也曾經勸說他起兵造反,但是被他給斷然拒絕了。但是最終,閻忠還是摻和到了造反這種事情里面去。
皇甫嵩在信中先盛贊了閻忠和陳誠在涼州的功績,回顧了兩人的交情,并訴說了現在的天下大勢,然后說陳誠既然已經接受了朝廷的冊封,便當以國事為重,不可因為一時妄念而招致萬世罵名。
信在下雪之前就被送到了銀川,閻忠在聽說是皇甫嵩送來的之后,先沒打開,而是用新出產的肥皂將手洗得干干凈凈,再拿毛巾給擦干凈了這才將紙張展開。他將信件反復地看了許多遍,然后坐在院子里面發呆,連閻行叫了他好幾聲都沒聽見。
“叔父,叔父!”
閻行的聲音越來越大,終于將沉浸在回憶中的閻忠給叫醒。他回過神來,問道:“有什么事?”
“靜兒她現在有了身孕,一個人在家中不方便,我在軍中十天才能回家一次,便想讓她來叔父府上住幾天。”
“啊?哦,這是好事,是好事,”閻忠似乎有點魂不守舍,說話也不像往常那樣利索了,“盡管讓她過來,我多安排幾個人去照顧她。”
閻行問道:“叔父今日可是碰到了什么難事?”
“難事?我能有什么難事?不存在的!”閻忠擺擺手,道:“不過是昔日故人寫了一封信來,讓我一下子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這才有些恍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