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痛快 聽到韓遂來了銀川,陳誠竟然并沒有覺得太驚訝,只是挑了挑眉,道了一聲“哦?”
反正韓遂總是會出人意料的,而且吧,從田豫開始,劉備,蹇碩,張讓,趙忠,再到不久之前的皇甫嵩,總是會做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情,陳誠都已經習慣了。他有時候也會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夠變態,以至于經常跟不上........咳,是不夠聰明,所以有時候不太能夠體會別人的想法。或許在別人那里,做出各種事情來都是理所當然呢?說不定人家還有一套完美而自洽的邏輯和世界觀與價值觀在背后支撐呢?
陳誠覺得猜測人心太累了,還是擼鐵來得快樂,騎馬射箭和揮舞方天畫戟當然也挺好。
見到他如此鎮定,閻忠看在眼里,暗自道了聲慚愧,又想道:君侯的胸襟和氣度,似乎更大了!
他一向自詡聰慧過人,但是在聽說韓遂來了銀川之后,還是驚訝得第一時間就跳了起來,驚呼道:“什么?”
因為這樣一來,他之前所做謀劃的后半段就全都不能繼續下去了。韓遂啊韓遂,你怎么能就這樣放棄認輸了呢?按照你過往的為人,絕對不會這么做的啊!
陳誠在椅子上坐下,問道:“怎么回事?韓遂怎么跑銀川來了?”
原來,張橫自從抓著韓遂和李相如接管了武都郡之后,就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手中的這兩個人。他自然是不怕殺人的,但是他之前已經拜倒在了陳誠的馬前,并且對陳使君佩服的五體投地,按理來說就應該按照陳使君的命令將韓遂和李相如放了。
但是,前來勸說他殺了韓遂和李相如的人很多,非常多,多到張橫之前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原來有這么多人希望韓遂去死。西涼諸侯互相勾結,又互相對抗,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張橫明知道是這樣,卻還是暗暗地感到心驚。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現在是韓遂他們倒了霉,被西涼諸侯們墻倒眾人推,若是有朝一日他張橫走了背運呢?是不是也有這么多的人也想要他去死?
想到這里,張橫就已經傾向于先放韓遂他們一馬。等到田樂和陽逵拿著陳誠的書信來到武都,他就順水推舟地將韓遂和李相如交給了這兩人,還一路帶兵將之送到了隴西。倒不是他有多么好心,也不是因為在這十幾天的時間里面,就跟韓遂和李相如摩擦出了火花,而是為了在兩郡的邊界上布下防御,免得剛剛到手的武都郡又被人給奪走了。
之前的戰斗中,他麾下的黑甲軍損失慘重,雖然得到了不少的戰俘和武器盔甲的,戰斗力一時半會卻是補不回來了。在將韓遂和李相如禮送出境之后,張橫坐立不安,一有什么風吹草動就擔心是不是韓遂他們帶兵殺了回來。
后來他也想明白了,自己扛不住,那就讓別人抗。韓遂固然會恨他,但是應該會更恨另外一個人。于是張橫便派遣使者前往銀川,厚幣卑詞地表示了恭敬了意思,其希望與將來遭到攻擊的時候,陳使君能發兵來救。
再后來,韓遂回了金城,李相如返回了隴西,兩人雖然有在厲兵秣馬,卻一直沒有挑起新的戰事。
“然后韓遂就來銀川了?”陳誠問道:“他過來干什么?帶了過少人?”
閻忠道:“韓文約輕車簡從,就帶了一百兵將,卻帶了許多禮物。”
他將一封表章遞了過來,道:“這是韓遂的上表。”
陳誠接過來展開一看,訝然道:“年老體衰?請求致仕?韓遂這又是想搞什么鬼?”
閻忠冷笑一聲,道:“大概是想要麻痹我們吧。”
“那他用不著將兒子也帶來吧?”陳誠哈哈大笑,道:“或許伯道你真的看錯了韓文約呢?”
“哼,君侯以為我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不成?”
陳誠矢口否認,“伯道胸襟寬廣,怎么是會小心眼的人?不過韓遂這么一來,咱們卻是沒了動手的理由。”
“是啊,韓文約怎么就服軟了呢?”閻忠嘆了口氣,道:“那軍備的生產要不要先暫時停下來?”
陳誠搖了搖頭,道:“計劃已經做好,命令也都發布下去了,微調一下可以,但是推倒重來不行。公信力建立起來不容易,破壞掉卻是要很短的時間就行。我們要讓涼州,乃至于天下的人信服,就不能做出朝令夕改的事情來。”
“若是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呢?難道也要將錯就錯下去?”
“要是真到了那種地步,”陳誠道:“那就只好學武帝,下罪己詔了。”
閻忠“嘿嘿”笑了兩聲,道;“要學漢武帝下罪己詔,那也要先等君侯當了皇帝再說。”
陳誠笑了笑,道:“好高騖遠可不是什么好品質,還是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完再說吧。”
看到陳誠沒有絲毫的動容,閻忠不由地又開始琢磨起來,君侯這到底是不想做皇帝呢,還是對皇帝的寶座不屑一顧?
他是聰明人,聰明人就經常喜歡通過一些小事情,或是不經意的話語之類的,來試探別人的想法。思索了一會,閻忠心中有了個較為滿意的答案,然后道:“我還是不相信韓遂會乖乖地放下兵權,然后來銀川做個富家翁。哼,我會讓王越盯著他的!”
“行,大小事務就請伯道你多看著點,有什么事情就讓王越,楊秋和子龍他們去辦。”
王越為刺史,楊秋掌兵,趙云統領牙兵和門下省,三者合一,便代表了涼州牧的全部武力。被授予了這么大權力,閻忠心滿意足,大笑著起身離開。臨行前,他卻又不禁琢磨了起來,心道:看來君侯還是更加的信任趙子龍啊!
說曹.....說趙云,趙云就到了。閻忠在出門的時候,碰上了披掛整齊的趙云。他上下打量一下這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侍中令,只見對方虎背熊腰,氣度雄沉,不禁暗中將之與閻行做了一下對比。
他對侄子閻行給予厚望,一直都在苦心栽培,但是這時候也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從哪方面來看,閻行比之趙云,都還是要有一段差距的。
趙云見到閻忠,先行行禮,問候道:“見過中書令。”
閻忠隨意地道:“侍中令可是來見君侯的?”
“是,”趙云只是站在那里,并沒有做別的事情,就有不怒自威的氣勢,“有些事情要與主公商議。”
“哈哈,那你來的正好,君侯現在正好有空。”
“是。”
望著趙云沒入大門的背影,閻忠忽然覺得從后面看上去,這個背影有些熟悉。是在哪里見過呢?趙云身長八尺,闊面重頤,威風凜凜,可不是尋常人能夠相比的。只要見過一次,就應該很有印象才對。
他思索了一番,就像是隔著一層窗花,始終是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好一會后,他仰天大笑兩聲,然后揚長而去。守在門口的牙兵見了這種名士做派,卻都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們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搖頭。
趙云走到后院門口,守衛此處的牙兵立刻行禮,恭敬地道:“趙將軍!”
他是牙兵的統領,地位更在李堪和梁興之上。幾乎所有的牙兵都是他訓練出來的,這些牙兵見了他,不見半點桀驁,反而是恭敬的不行。
趙云在門口站定,道:“去向主公通報一聲,就說趙云求見。”
牙兵飛快地奔了進去,不一會就走了出來,他走的衣襟算是很快,但是陳誠卻別他更快。身高八尺有三的陳誠個頭比趙云還要冒出了一些,兼且身體雄壯,迎面走來就像是一頭直立起來的黑熊。
陳誠腳下生風,上前來在趙云胸口錘了一拳,在后者面色微變的時候,他哈哈大笑道:“剛才還在念叨你,結果你這就來了。來都來了,今晚就不要走了,就在府中住下。”
趙云胸口雖然被錘的生疼,心中卻是一暖,他展顏笑道:“文正你家里的床太軟,我可睡不習慣。”
陳誠笑道:“你要是喜歡睡硬板床,那也容易,隨便卸塊門板下來就是了。”
趙云笑笑,然后岔開話題,說起了正事,“明天速成班就要開課了,你是州牧,應該過去講幾句話的。”
“明天就開課了?這么快?”陳誠搬起指頭一算,然后道:“還真是到時候了,這幾天太忙,都不知道幾月幾號了。”
“這真是沉醉不知時日過啊,”他對趙云道:“行,那我明天早上騎馬過去。”
陳誠上下打量了一下趙云,臉上又露出了懷疑的神色,道:“這種事情隨便派個人過來通知一聲就行了,怎么還要你親自跑一趟?”
趙云坦然道:“是還有別的事情。”
“說來聽聽。”
“牙兵的編制增加到了四千人,陷陣營的人數沒變,暫且不用去管。飛熊驃騎的人數增加到了兩千人,人數多了,再用以往的戰術就可能不太合適了。三排的沖擊方式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的,我想要趁著外面被凍硬的時候,演練一下新的戰術,看看能不能做些改進。”
“這是好事,你只管放手去做就好。”
“那就請主公下令,再調撥兩千套棉衣,六百匹戰馬,一千支騎槍和一千柄橫刀。”
陳誠臉上的笑容依舊,很痛快地道:“行,我這就寫張手令,你去武庫里面把東西領出來。”
發展生產力是很重要的,但是也要明白為什么要發展生產力。他那么辛苦地種田,不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能夠痛快地說“盡管花”么?趙云是他麾下最受信任的將領,牙兵是他麾下最精銳的部隊,東西不花在他們身上,又要花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