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轉折(1)
之后,戰斗進入了垃圾時間。陳誠在擊潰了匈奴人的第二波攻擊之后,迅速回防,擺出了一副“有種你就來打我”的架勢。匈奴人還真的有種,發起了第三次攻擊。不過他們第三次的進攻比第二次更加疲軟,在遠處對射了一會,付出了百多人的傷亡后,匈奴人就撤了下去。
中央的楊秋軍在付出了兩千多人的代價后,遏制住了匈奴人的攻勢,然后同樣投入騎兵反擊,將匈奴人擊退了。陳誠和楊秋所用戰術類似,戰果也相差不多。只有左翼的成宜,在將匈奴人勾引到南邊之后,吹響鼓號,讓黃海的騎兵從側翼殺了出來,殲滅了三四千匈奴騎兵,可謂是打了一次大勝仗。
但是他撤退的時候,將楊秋的左翼給暴露的出來,使得楊秋的戰線動搖,差點就釀成了不可收拾的后果。戰后,楊秋大發雷霆,跟成宜又大吵了一場。陳誠居中調解了半天,讓成宜將戰俘和繳獲分了一些給楊秋,事情才算糊弄過去。
楊秋氣呼呼地道:“哼,看在陳使君的面子上,我就饒你這一回。”
成宜不理他,卻對陳誠道:“使君,今日我部共殲滅匈奴人三千七百余,這是立功將士名單,請使君過目。”
陳誠將竹簡接了過來,首功便是疾行二十里,率兵斷了匈奴人后路的黃海,后面還有一長串的名字。他隨意地看了看,便將之還給了成宜,道:“該提拔的提拔,該賞賜的賞賜,成太守自己做主就是。你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沒有錢財給你,只能靠成太守自己了。”
成宜瞥了楊秋一眼,笑吟吟地道:“使君是涼州之主,武威郡也是使君治下,稟明使君也是應有之事。”
陳誠點點頭,道:“成太守有心了。”
成宜又道:“今日交兵,匈奴人雖眾,但戰斗力卻不如我軍。然而他們人數太多,即便今日有所小勝,也無法扭轉敵強我弱之勢。若是想要擊敗匈奴人,還是要出奇兵才行!”
陳誠沉吟了一會,問道:“莫非還要在賀蘭山中埋伏兵馬么?”
成宜搖頭道:“在山中伏兵的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匈奴人有了防備,埋伏就沒了作用,反而會分散我們本就不多的兵力。若是不小心被匈奴人堵在了賀蘭山里面,那就更糟。”
陳誠問道:“然則計將安出?”
成宜道:“我聽人說,使君今日在兩軍陣前,縱馬馳騁,射殺了上百名匈奴人,可有此事?”
楊秋也聽說了這件事情,但是他一直很是懷疑。軍隊中以訛傳訛,夸大其詞的事情他也不是沒見過。射殺一百人,至少也要拉弓三百次以上。他承認陳誠的武藝是很高強的,但射殺百人?他暗中搖了搖頭,心道:就算你說烏鴉是白的,都比這個要可信。
聽到成宜的問話,陳誠笑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雖然你說的不完全對,但是數量也差不了太多了。
楊秋為之愕然,真的能射死一百個匈奴人?這.....這.......這比得上好幾個飛將了啊啊!
成宜撫掌大笑,道:“使君神射,果然天下無雙。”
楊秋忍不住道:“他說射殺了一百人,你就相信啊?我還說我今天斬殺了兩百個匈奴人呢。”
成宜斜視了楊秋一眼,笑而不語。陳誠緩緩地道:“我平生最討厭說謊,今日在戰陣之上,確實射殺了百多名匈奴人。”
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嚴肅而又認真,楊秋見了,只能表示我相信了好吧。
成宜笑道:“使君的武勇,我已經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使君敢不敢賭一把大的?”
“怎么賭?”
成宜道:“這里還是太開闊,對騎兵更多的匈奴人有利。不如我們后退七十里,那里地形非常狹窄,左邊的賀蘭山和右邊的黃河之間,只有四五里的寬度,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還是騎兵不能通過的灘涂地。若是能將匈奴人引到那里,然后將口子堵上......”
他做了一個雙手合攏的動作,道:“就能將關在里面的匈奴人一起吃掉。”
楊秋譏笑道:“你倒是對北地的地形很熟悉。”
成宜笑道:“彼此彼此,楊太守不是也對媼圍周邊的路很熟么?”
楊秋“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他也覺得這個計劃要是能成功,必然可以消滅很多的匈奴人。問題是,匈奴人可不見得會被這樣的伎倆所騙到。
陳誠思索了一會,問道:“往后退七十里,那不就到了富平附近了嗎?”
成宜道:“不錯,我選的地方,就與富平城隔河相望。”
“雖然我不認為匈奴人會上當,不過可以一試。要不今天晚上就讓民夫先撤,步兵也撤到后面的大營里面去。”陳誠道:“我們明天只用騎兵出戰,然后佯裝戰敗,向著南邊奔逃。那最后也需要有人將口子給堵上,堵口子的人多了會被匈奴人發現,要是少了又不夠用,而且會受到兩面夾擊,可不好辦.........”
說著說著,陳誠看到成宜臉上的笑容,隨即醒悟過來,他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是說,然我帶人將口子堵上?”
成宜笑道:“正有此意,若非使君,別人也擔當不起這樣的大任。”
陳誠在大帳中來回走了幾步,問左右道:“地圖呢?”
親兵連忙過來將地圖展開,陳誠用手指在簡易地圖上比劃了幾下,道:“這倒是跟昔日長平之戰有些類似,但是匈奴人都是騎兵,來去如風,他們可不會看著我們把口子堵上,這件事難度太大了。成太守有別的計策沒有?”
成宜道:“舍此之外,那就只有像今天這樣,跟匈奴人硬碰硬了。”
陳誠又問楊秋,道:“楊太守久在北地,可有破敵之策?”
楊秋搖了搖頭,道:“這里左邊是山,右邊是河,有什么計策也使不出來。”
陳誠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他不過是隨口問一下,免得楊秋覺得受到了冷落。
他盯著地圖看了好一會,嘴中念道:“左邊是山,右邊是河..........”
白天里戰斗場面的片段迅速地在腦海中閃現,然后是最近幾天的事情也在腦袋閃過,無數的場景走馬燈一般地轉來轉去,他的腦海中隱隱約約有個奇妙的想法,但一時間就是不能想的太明白。
看著他眉頭深鎖,楊秋道:“叫我說,成宜這個計策太不靠譜,別到時候沒堵住匈奴人,反被匈奴人堵在了里面,跑都跑不掉,那我們可都要被匈奴人抓到臨戎去當奴隸了。”
成宜哈哈大笑,道:“我水性好,大不了跳了黃河逃命。不過你就慘了,只怕會被那什么骨頭單于把腦袋砍下來做成酒器。”
楊秋大怒道;“你會跳河,難道我就不會么?”
成宜笑吟吟地道:“但是你水性沒我好,跳河這事你不擅長啊。”
陳誠忽然抬起頭來,對楊秋道:“你剛才說什么?”
楊秋愣了一愣,道:“我說我也會跳河.......呸呸呸,我才不會跳河,只有成宜這廝才會被人打得跳河逃生。”
陳誠擺擺手,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你剛才說我們會被匈奴人抓去哪里來著?”
“臨戎啊,我拷打了幾個抓到的匈奴俘虜,他們說匈奴人會將被抓的漢人和羌人都送到臨戎去。”
陳誠轉頭去看地圖,手指沿著黃河向北移動,然后在朔方郡的西邊點了一下,“就是這里,離黃河很近,甚至可以說就在黃河邊上。”
楊秋隨口道:“對啊,去年羌渠被部下殺死,然后須卜骨都侯當了新的匈奴單于,羌渠的兒子于夫羅怕被誅殺,便帶人離開了匈奴王庭。須卜骨都侯也離開了美稷,將王庭設置在了臨戎。”
陳誠看著臨戎的位置,眼睛不由得一亮。這一次,他抓住了腦海中閃過的靈光,猛地轉過身來,眼睛放光地道:“匈奴人的大軍都在這里跟我們對峙,若是派遣一只偏師乘機偷襲了臨戎,你們說,那會如何?”
成宜和楊秋面面相覷,一起開口道:“那是不可能的!”
陳誠反問道:“為什么?”
楊秋道:“臨戎離這里有五六百里,要是從黃河西岸過去,肯定會被沿途的匈奴人發現,要是從東邊過去,那邊有一百多里的沙漠,里面的匈奴人可能很少,但是出了沙漠之后,隨時都可能碰上匈奴人。不等你殺到臨戎,匈奴人的大軍就已經圍上來了。”
“為什么要走陸地?我們坐船過去不行嗎?”
“坐船?”楊秋愣了一愣,這是他從想過的問題,“坐船.......水流太急了,再說我們也沒那么多船啊!”
陳誠:“我只要帶六十條船,裝上一千人就夠了!”
成宜連連搖頭,道:“一千人去攻打臨戎城?想多了,這怎么可能?就算你們不會在黃河上翻船,這點人也不夠瞧的,一個不好,就全軍覆沒了。”
楊秋贊同道:“成太守說的有道理,一千人連個水花都打不起來。今天我的手下就傷亡了兩千多人了,匈奴人兇悍敢戰,使君萬萬不可以身犯險。”
陳誠笑道:“當年冠軍侯第一次出擊大漠,也不過帶了八百騎,就打到了龍城,斬殺俘獲了無數匈奴貴族頭領,我還比他多帶兩百人,他能做到的事情,我難道做不到嗎?”
此言一出,成宜和楊秋臉上都露出了驚訝和若有所思的神情。楊秋低著頭想了一會,忽然抬頭道:“乘船太危險了,若是使君真想奇襲臨戎,不如帶騎兵穿越沙漠,走陸路直撲過去!”
陳誠驚訝地看著楊秋,后者猶豫了一會,讓后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臉上的表情變得堅毅起來,他沉聲道:“我對落川和朔方郡的地理還有些熟悉,愿意給使君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