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對射 當看到民居中升起的那些火點時,陳誠終于明白了敵人是在做什么打算。然而,當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帶著火光的箭矢升到半空,然后向下墜落,將城頭上的布幕和懸戶點燃。
民居離皇宮有些遠,從下往上射箭,使用重箭基本上是夠不著。使用輕箭的話,威力又有些不夠。如果要用強弩射擊,那也要先把房屋的墻壁推倒了才行,所以陳誠這才想不出敵人會有什么樣的攻擊手段。
他之前還在想,對方是不是把大黃弩藏了進去,但是轉念又想到大黃弩雖然威力驚人,然而體積巨大,射速緩慢,也沒看到有拖曳那種大殺器的痕跡,這才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想到地面居然來了這樣一手。
沾上油脂點燃的輕箭雖然殺傷力不夠看的,但是進攻方也不需要多大的殺傷,只要射上去就是成功。火箭落在城頭,頓時燃起了無數的火星。許多箭矢還越過城墻,落到了皇宮里面,殺傷了好些搬運石頭木塊的宮女和太監。
嘉德殿中,何皇后抱著兒子劉辨,被外面突然響起的鼓號聲嚇了一跳,她捂住了兒子的熱多,不滿地道:“巨鹿侯為何要阻擋大將軍進城?”
高望跪在地上,哀聲道:“大將軍要殺盡我等,是以巨鹿侯才率兵阻擋。皇后,我等對您一向恭敬,還請您救救我們的性命啊!”
張恭,韓俚,宋典等人一起跪在地上痛哭不已。遠處,董太后拉著劉協的手,對著這邊不住地冷笑。
何皇后道:“我知道了,但是現在外面大將軍正在攻城,何不先讓巨鹿侯停止抵抗?大將軍那邊,予自會去分說!”
高望張恭等人和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皇后,兵權在巨鹿侯手里,我們說了他也不聽啊。”
“對啊,皇后,巨鹿侯仗著兵馬在手,欺壓我等也不只是一兩次了,還是要靠皇后做主才行!”
何皇后哼了一聲,站起身來,道:“前面帶路,我倒是要看巨鹿侯現在還有何話說!”
幾個中常侍再次互相看了看,然后站起身來,跟在了何皇后的身邊。嘉德殿中原本有一些宮女和太監在布置靈堂,但是不久之前都被陳誠抓去準備守城的事情了。現在還有好些人正在士兵們的監督下,在搬運石頭和木塊等東西 現在中常侍們簇擁著何皇后走了出去,大殿里面頓時就空了襲來。董太后坐在兒子的身邊,拉著劉協的手,冷聲道:“董侯,你要記住現在的事情,外面的那些人......”
老太太往外面一指,臉上滿是憤怒的表情,“......都是亂臣賊子!等你當了皇帝,一個也不要放過!”
邊上的史官聽了,立刻支起耳朵,打開了竹簡,提筆疾書。
“都這時候了,你還寫什么?”董太后怒罵道:“就不能去干點正經事?”
史官先將要寫的東西寫完,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色道:“秉筆直書,是臣的本分。”
董太后哼了一聲,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何皇后拉著劉辨的手,剛走出嘉德殿的門檻,就見到萬千火箭升起,向著皇宮里面落了下來。漫天的火光美麗異常,卻也危險無比。何皇后立刻停住了腳步,帶著兒子退了回去。雖然箭矢落下的地方離嘉德殿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是她不敢冒任何的危險。
看到外面這么危險,何皇后立刻熄滅了去找陳誠理論的心思。剛才她也只不過是被中常侍們攛掇,這才一時興起罷了。在了解了打仗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回事后,立刻就退縮了。
看到何皇后等人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來,董太后立刻又是一陣冷嘲熱諷。何皇后不甘示弱,頓時反唇相譏起來。若不是有中常侍們在中間勸阻,只怕她們還要打起來。至于剛剛過世的天子,已經沒有幾個人在乎他了。
城頭上,火光四起,士兵們有些慌亂起來。一部分人繼續尋找機會往下射箭,其他的人則是用各種東西將火焰撲滅。陳誠再次射出一箭,將一名推車的士兵射殺,然后轉頭大聲道:“去下面提水上來,把布匹澆濕了再支起來!”
還是先前的那名屯長,大聲領命:“諾!”
城下,射聲營的弓弩手趁著城上混亂的時候,向前奔出數十部,躲到了木排的后面,然后不斷地向上面射箭。陳誠將落日弓收起,換上了一張五石的強弓,使出連珠箭術,將箭矢****一般地往下面射了過去。
擠在一起的敵人頓時被射翻了數十人,在四十步到二十步的距離上,尸體倒下一地。
城下支起來的木排上,有些狹小的瞭望口,可供后面躲避的士兵觀察城上的情況。陳誠拈弓搭箭,箭矢精準地從瞭望口中射了進入,沒入一名士兵的右眼之中。那名士兵眼中鮮血濺射,往后摔倒在了地上,頓時氣絕。仔細看時,箭矢已經射穿了他的頭顱,箭簇從后腦處射了出來。
城頭上的越騎和西園軍不顧城下丹陽兵扔上來的標槍,紛紛探頭以弓弩還擊,并投擲石頭木塊,將逼近到城門處的敵人砸死。
戰事頓時激烈起來,城上城下都是傷亡慘重。丹陽兵分成兩部,一部分去幫著推動云梯車,并且分兵在前方用盾牌幫著遮擋。另一部分則向前逼到城下,向著城頭投擲投矛。其他攻城的部隊也在各自將領的帶領下,向著城頭猛攻。
當城外的士兵開始拼命之后,城頭頓時有些不支。畢竟,城中能戰的士兵不到五千,面對著兩三倍的敵人,即便是有城墻的保護,也會覺得吃力。
見到情況緊急,陳誠不再移動位置,低著頭將箭矢傾瀉而下。箭矢和弩矢打在他身邊的懸戶上,發出“簌簌”的聲響。火矢不斷地落下,將他身邊的布幔點燃,陳誠卻只當做迎面而來的箭矢如清風撲面。
他胸前的鎧甲被射中了三次,箭矢被彈開,弩矢沒入鐵甲中,又刺破了鎖子甲,入肉三分。頭上的兜鍪上也被火矢命中一次,讓他在松開手指的瞬間,身體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差之毫厘,便謬以千里。他握弓的左手顫抖了一絲的距離,射出的箭矢就沒有命中目標,而是擦過敵人的耳邊,釘到了地面上。陳誠毫不動容,再次取出一袋箭矢,將強弓交到右手上,向著右邊的敵人射箭。
修建皇宮的時候,大概也考慮了被圍攻的情況,又或許是因為漢家法度森嚴的緣故,皇宮的城墻并沒有因為是城中之城的緣故就偷工減料,城垛,城樓,馬面等設施一應俱全,使得防守方在對射中大占便宜。
城下的步兵保持完整戰陣的時候,雖然傷害輸出不夠,但是防御力強橫,對城上的弓弩射擊有很好的防御效果。等到他們解散編隊之后,就完全暴露在了正面和兩側的火力夾擊下,不一會就傷亡慘重。
越騎雖然是以馳射而聞名天下,站樁輸出也一點都不弱,甚至比很多的弓弩手更強。加上陳誠又從武庫中拉來了許多的箭矢和強弓硬弩,越騎在換上步弓強弩之后,頓時將城下的士兵射的人仰馬翻。
城上火勢漸漸地被撲滅了,城下的四臺云梯車上的大火卻燒的越發的猛烈。在離城墻更近了一些之后,舉著盾牌為同伴們提供防護的丹陽兵要面臨三個方向上的射擊,很快就傷亡慘重。
那些推車的士卒剛開始還咬著牙繼續前行,但是身邊的同伴被連續射倒,肉體終究不能跟鋼鐵相比。哪怕是穿了鐵甲,三十步內,也很難擋住城頭上強弩的直射。外面的士卒紛紛往后跑去,里面的士兵被火烤的受不了,也鉆了出來,向后退去。
見到進攻失利,士卒折損過半,更主要的是幾臺被寄予厚望的云梯車被焚毀,后方終于響起了鳴金聲。所有人松了一口氣,倒拖著兵器向后退去。城上守軍趁機探頭攻擊,又殺傷了一兩百人。
組織一場進攻是很麻煩的事情,組織撤退則是很困難的事情。在鳴金聲響起后,城下的大部分士兵都將背部暴露在了城上敵人的面前,唯有射聲營和袁公路麾下的丹陽兵還保持了建制,有序地退出了戰場。
至于其他人,只有當他們跑出六十步外,才基本上沒有人去管他們。拉弓開弩是個很費力氣的事情,城上的人冒著死亡的危險,緊張地連續射了這么久之后,大多是氣喘吁吁手臂酸軟,見到敵人退去,心氣一松,戰斗意志頓時下降了許多。
民居中,射聲營的射手們連續射了二十輪,射得手足酸軟,再射下去,效果已經不大了。城上重新豎起來的布幔上都被澆上了水,火焰也大多被撲滅。
白虎門的城洞中,陳誠換回了“落日弓”,裝備好了長槍盾牌,跨上了馬背,對前方的士兵喝道:“開門!”
沉重的門栓被取下,包銅的大門被推開。陳誠雙腿輕夾,咕嚕立刻甩開蹄子,從城門的縫隙中擠了出去。
見到第一次進攻失敗,何進面上神色不變。城下尸橫遍野,他也同樣無動于衷。古人云:義不理財,慈不掌兵。一步步地做到大將軍位置上的何進,根本就不在乎死傷的千把人,哪怕是他麾下最精銳的射聲營也死了不少。
他已經盤算好了,南宮這邊雖然打得不好,北宮那邊卻是已經打破了城門,等下再讓那些人的部曲去沖一回,打贏了固然是好,打輸了也不見得是壞事。內亂和外患的道理,何進也是懂的。
正在思索間,前方忽然大亂起來,無數人不知道在高聲呼喊著什么。
何進一驚,站起身來朝前方望去,就見到煙塵中有一團火焰直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