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京觀 土丘上,青色旗幟招展,一彪人馬正俯視著漸漸平靜下來的戰場。董卓被數十名親衛騎兵環繞,他提起手中馬鞭,指向正往來奔馳斬殺了數名漢軍士卒的陳誠,道:“不意賊寇之中,竟然也有如此勇士!”
女婿牛輔時在左右,聞言道:“大人若是有意,且看某去將他擒了來!”
董卓卻搖了搖頭,道:“黃巾賊中多有悍不畏死的狂徒,何必以身犯險?用弓弩將他射殺了便是。”
牛輔領命,唿哨一聲,領著十余名騎兵上前。這些騎兵都是來自于涼州邊地的羌胡勇士,能在馬背上開弓射箭,雖然不如幽州突騎威名赫赫,卻也是難得的精銳騎兵。他們分散開來,張開角弓,將箭矢射向敵人。
陳誠見到小地圖上十幾個紅點靠了過來,便知道來了新的敵人。聽到弓弦聲響,便伏低了身子。饒是如此,身上還是中了一箭。好在騎弓偏軟,力道不強,他又有著五級的“鐵骨”技能。是以只損失了三點生命值。
但是,現在他的生命值已經掉到了個位數,就算是這么渣的齊射,再挨上一發,那也要GG。身前牛輔趕上,長槍如毒蛇一般地刺了過來。能被董卓挑為女婿,牛輔的武藝自然不弱,他在西涼軍中也是聲威卓著的勇士,單打獨斗少有敵手。
雖然董卓叫他用弓弩將敵人射殺了事,他卻偏要在眾人面前擒下敵人,也顯得他武藝高強。陳誠不知牛輔有這許多想法,見到長槍刺來,不假思索地輕輕撥動馬頭,讓坐騎往右邊移動了一個身位,然后提槍向左刺出。
雙方相向而行,相對速度很快,攻擊的機會只有交錯的那一剎那。陳誠讓坐騎往優盤了那么一片,兩人就都處于對方的左邊。牛輔本是向右邊刺殺的,不意敵人出此奇招,長槍便刺了個空。隨即他胸前一痛,敵人的長槍捅了上來,將他打落下馬。
見到牛輔被擊落下馬,土丘上的董卓罵了一聲,喝道:“去吧牛輔搶回來!”
左右騎兵從土丘上飛奔而下,準備將生死不知的牛輔給救回去。見到自家將軍被擊敗,牛輔麾下的羌胡騎兵紛紛舍棄了弓箭,拈起長槍沖了上來。陳誠回頭望見敵人圍了上來,心道:好歹臨死前多拉一個墊背的。
抬頭望見土丘上戰旗飄揚,旗幟下一員大將高高瘦瘦的,正坐在馬上。陳誠現在已經沒了逃出生天的指望,見到有個大的,便打馬朝著旗幟的方向奔去。董卓見狀,大笑道:“賊人前來送死,甚好!”
說話間,親兵從左右沖出,卻被陳誠奮起神勇,一槍一個干脆利落地刺倒。土丘下蹄聲雷動,戰馬沿著斜坡向上,眼見就要到了面前,董卓不及取下兵刃,將手中馬鞭朝對面抽去。陳誠伸手抓住鞭子,長槍迎面便刺。
董卓雖然出生于潁川,但是大半輩子都在涼州和羌胡打仗,他的一身本領非同小可,也曾是勇冠三軍的強者。但是他沒料到陳誠這只困獸竟然不向著逃跑,竟然還向他發起了沖鋒,大意之下,兵刃都來不及取出,便被殺到了身前。
寒光閃爍,董卓心中叫苦,邊上親兵撲上,擋住了長槍。他心中驚駭,明知只要擋住陳誠片刻,士兵們就能上來殺了這個狂徒,但是他心驚膽戰之下,卻是掉頭就跑。
見到敵將逃走,陳誠先一愣,隨即放聲大笑,騎著馬追了上去。聽到敵人大笑,董卓漲紅了臉皮,羞愧異常,卻依舊不敢返身,只是埋著頭用力地抽打胯下的坐騎。
因為跟董卓距離很緊,漢軍士兵不敢放箭,竟然被兩人沖破了重重包圍,直到河水邊上。董卓見自己都逃到了河邊,身后的殺星還是不管不顧地追了上來,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正所謂:屋漏偏遭連夜雨,他身下的坐騎偏偏在這時候折了前腿,將他從背上掀了下來。
董卓昏頭昏腦地從地上爬起,氣急敗壞地大聲叫道:“我怎么會死在這里?”
陳誠勒住戰馬,大笑道:“那就饒你一命!”
也不是他突然發了善心,實在是河邊泥土又太松軟,想殺掉眼前的敵人還得多費手腳,背后騎兵又追的急,不如放個嘴炮算了。他跳下馬背,在馬脖子上拍了一拍,道:“馬兒啊馬兒,這次就多謝了!”
身前河流湍急,但是陳誠也顧不得許多。跳進河里生死是一半一半,留下來可是十死無生。他雖然不怕被人砍死,但是這顆頭顱還是暫且寄放在脖子上吧。
背后馬蹄聲響,追兵眼見得就要到了,他不敢多待,將長槍收到“物品欄”里放著,然后一頭扎進了河水中。
董卓死里逃生,愣了半晌。親兵們趕到,將他扶上了馬背。董卓這廝才清醒過來,怒道:“追,都給我追!我非得殺了那廝不可!”
然而騎兵們沿著河流追了十幾里,什么都沒找到。
陳誠跳進了河里,放松了身體,順著河流往下游而去。他的水性很好,抓了根不知道哪里飄來的木頭,一直在河中沉沉浮浮。直到天色完全變暗,這才爬上了岸邊的蘆葦叢中。
他先是從“物品欄”中取出砍刀,砍了些蘆葦鋪在地上,又往身上噴了些驅蚊水,然后胡亂啃了兩個面包,就躺在蘆葦上沉沉睡去。自從有了外掛之后,他有著無限的體力,但是廝殺了許久,身體還支撐的住,意志力卻是快消耗光了。
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睡夢中,似乎聽到有許多人在一起哭喊,但是陳誠只是嘟囔了幾句,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等到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夕陽將最后一點余光灑在河面上,將河水染上了一層金黃和暗紅的顏色。
“騎馬與砍殺”中有“醫療”這個技能,能加快生命值的恢復速度,但是他并沒有點,而是將升級后的技能點都加在了“鐵骨”“強擊”“騎術”等技能上,這樣能夠直接增強戰斗力。戰斗嘛,要是能干掉敵人,自然有大把的時間去養傷。要是打不過,那就被敵人干掉了,也不需要回血速度。
但是現在坐在蘆葦上,慢慢等著回血的時候,他又覺得要是能加幾級的輔助技能也不錯。
陳誠取出了一瓶黃桃罐頭,吃著吃著,卻覺得有些不對。鼻端傳來腥臭的味道,而且為何河水中的暗紅是一縷一縷的?他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卻發現水中那些浮浮沉沉的東西,赫然是一具具的無頭尸體!
“啪嗒!”
罐頭吊在地上,翻滾了幾次,一些糖水灑在了陳誠的腳上,他也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河中密密麻麻的尸體。他面色陰沉地看著那許多的無頭尸體在水中碰撞,浮沉,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河面幾乎被塞滿,這起碼也有好幾千人。
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沒想到漢朝的官兵屠殺起自家的子民來,也是這般的殘暴。要知道,這不是在和外敵交戰啊!
陳誠默然地看著尸體順流而下,許久之后,嘆息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天亮后,他外出想要離開這片蘆葦蕩,卻返現漢軍來來回回的調動,路上還有許多士兵把守關隘,捉拿潰散的黃巾余孽,只得暫時返回河邊。又過了四天,道路上抓人的官兵數量少了許多,這才離開了蘆葦蕩,隨便挑了個方向就往前走去。
他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爛,便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布袍。面上又沾了許多的泥土,除了身材高大些,頭發短了些,和這個時代的人也沒什么區別。走在道路上,遠遠地碰見一兩個鄉民,都是像見了鬼一樣地拔腿就跑。
陳誠捉住一個,問道:“為何見了我就跑?”
那人哆哆嗦嗦,哭喪著臉道:“你從青田那邊過來,我見了當然要跑啊!”
“青田?那邊怎么了?”
“官兵.....官兵在那邊筑了京觀........”
所謂京觀,便是將敵人的腦袋碼起來,用以夸耀武功和嚇唬敵人。
“......青田在哪邊?”
“那邊!”
陳誠松開了右手,任由那鄉民連滾帶爬的跑了。雖然早有預料,但是這種事情.....他拔腿往鄉人指的方向奔去,不多時,便見到一座人造的山丘矗立在大地上。
人造山丘也沒什么,但是如果這座山丘是用人頭壘起來的,那就讓人毛骨悚然了。
陳誠遠遠地看著那座人頭壘成的京觀,腦海中流過一段話來,“皇甫嵩既破黃巾,俘十萬眾,盡勠之,筑京觀以震懾不臣。”
他站在原地看了許久,陰沉沉的聲音像是擠出來的一般,“皇甫嵩......嘿,皇甫嵩..........”
皇甫嵩擊破了黃巾主力,朝廷以其功高,封為車騎將軍,槐里侯,并領冀州牧。因為冀州剛剛經過一場大戰,皇甫嵩上表朝廷,請求免除冀州一年的租稅,用來贍養饑民。時靈帝在朝,聽從了他的建議。
冀州百姓感其恩德,作歌說:“天下大亂兮市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賴得皇甫兮復安居。”
陳誠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找到了皇甫嵩居住的地方,在邊上游蕩了幾天,聽百姓們對皇甫嵩交口稱贊的話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道路旁,他望著皇甫嵩騎在馬背上遠去,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將斗笠戴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