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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奇兵

匹夫一怒,血流五步。將軍一怒,國滅城屠。筬  正所謂上下同欲者勝,激憤之下,甘寧部的攻勢愈發勐烈,竟至日夜不息,便在當夜三更時分,建昌西、北兩處關城相繼失陷,守軍更是死傷慘重,這下華歆徹底慌了,立刻連夜又遣快騎前往長沙郡求援。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時不僅他這一處危若累卵,邊境亦是風聲鶴唳,東、北兩面,亦是有無數道急報如同雪花也似飛向臨湘,最急的時候,幾乎兩刻鐘便有一封。

  “趙家鄔堡被破!守軍陣亡六百,降四百。”

  “于家鄔堡被破!守軍陣亡三百,降五百。”

  “建昌關城失陷,多處城墻崩塌!”

  “醴陵城外出現大股兵馬,觀其旗號,似為徐州賊將徐方所部!”

一連串眼花繚亂的軍報,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得出來,王政這分明是陡然改變了先前的方略!筬  張羨秉燭室內,觀看地圖,倒抽一口涼氣,喃喃說道:“侵略如火!陷建昌、迫邊境、兵臨醴陵,徐州軍這是...這是攻我之必救啊!”

  那么到底救是不救,出兵還是不出呢?

  張羨輾轉反側,陷入了極為困難的抉擇之中。

  何為“攻敵之必救”?

  就是明知這是敵人“引蛇出洞”的計策,明知道可能會有陷阱埋伏,但是還必須得去救,因為不救的結果會讓己方同樣陷入極為被動的局面,計策用到這個程度,其實就算是陽謀了,按照己方的優勢,戰略,逼迫敵人配合自家的部署調動。

  最終一夜難眠之后,張羨最終還是無奈地做出了出兵了決定。

出軍之前,他召來諸將問道:“襄陽那邊可有軍文送到?”筬  副將回道:“估算時日,太守遣去襄陽的信使應該已到了,相信蔡將軍或許這兩三天就會有回文送來。”

  張羨點了點頭:“賊將周泰兵鋒甚銳,侵襲邊疆不過數日,便連克兩城,而從前方的哨騎回報,建昌那邊甘寧部這兩日來簡直是不惜死傷,已將幾處關城先行打下,這樣下去華歆恐怕是支撐不到月底了,如今情勢大變,繼續困守已非良策!”

  “太守是想?”

  “等不及襄陽那邊的回文了。”張羨面露堅毅之色,沉聲說道:“吾意已決,必須主動出擊,趁著建昌還未失陷之前,必須先把侵入我境的周泰部解決掉,否則以本將的估計,這支徐州軍下一步兵鋒所指定是湘南!“

  眾將深以為然,卻有人有些遲疑地道::“然則敵人這般大費周折,左右開弓,所為者正是為了誘使我軍出城,恐怕會在前方的必經之道設有伏軍,太守不可不察。”23sk

  “所言不差。”張羨說道:“所以本將決定如下...眾將聽令!”

話音一落,諸將“刷”的一聲紛紛起身,躬身聽令。筬  顧盼左右,張羨正色說道:“城中兵馬如今共計一萬二千余人,此次,吾意先遣四千人馬出城,出城之后,只走大道,凡是山林、沼澤地帶,統統繞過!行軍路上,需要廣布斥候、哨探,倘遇風吹草動,立即就地駐扎。等到了鄔堡城外之時,有三點需要注意...”

  “一則,攻城前先求自保。營壘一定要扎好,不可急躁!二則,我部孤軍在外,敵人或許會有埋伏,遇敵,一定要果斷有力,當戰則戰,不當戰則守,絕不能猶豫狐疑。三者,遇敵接戰,不要指望能立刻徐州軍擊潰,只要能守住營壘,不讓周泰部繼續深入,就是功勞一件。”

  “切記此次出征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奪回邊境鄔堡,而是看住周泰部這支徐州軍,讓其不能繼續深入,若他膽敢繼續深入我境,便可直接唯而殲之,先保持對峙狀態,堅持十數日,等襄陽的回文送到,或者德珪兄的援軍趕來,再尋機與敵決戰!在此之前,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另外,為迷惑徐州軍,本將打算在遣軍去前線鄔堡的同時,另派一軍,大張旗鼓,前去建昌,做出一副要援助華歆的態勢,以為奇兵。若是能因此而混淆敵軍的視線,那是最好不過。即便不能混淆,也可作為邊境那處的一個呼應,不管這兩支軍馬哪一支陷入敵人的埋伏,遭遇敵人的襲擊,另一支需得在聞訊后的第一時間馳援!”

  戰略是戰術的體現,王政這邊用城池,鄔堡為據點,計劃來包圍臨湘,以此逼迫張羨出軍,其實便是“鶴翼針”的軍陣演化,他這三軍主帥直到目前都在后方的南昌,便如位于陣形中后,以重兵圍護,而周泰和甘寧兩部張開,便如鶴的雙翅,形成左右包抄之勢。

  而張羨如今的應對,簡而言之則可以用三個字來概括:“一字長蛇陣。”

他接連派出兩支軍隊,加上臨湘城內本部,便形成了一個一字長蛇陣。若把他派去鄔堡的軍隊比作蛇尾,那么他派去建昌的軍隊就是蛇頭,長沙本部即為蛇身,徐州軍如果打蛇頭,則蛇尾應;如果打蛇尾,則蛇頭應;如果想要趁虛而入直取臨湘,則蛇頭、蛇尾齊應。筬  此外,若是蛇頭、蛇尾不足以應敵,蛇身也可隨時支援。

  諸將聽罷,皆稱絕叫妙,說道:“南昌的徐州軍會在邊境或者建昌附近設伏,這幾乎已經是肯定的了。但是太守這么一應對,就化我軍的被動成為了主動,如若計劃順利,便不是敵人誘我軍出城,而是我軍出城誘敵人的伏兵了...不知太守打算派遣多少奇兵前去建昌?”

  “少則無用,多則臃腫,兩千人足矣。”

  不動則已,這一動就等于把城中近半的兵馬都給派出去了,張羨補充說道:“去邊境的軍隊,要少打旗鼓,收縮隊形,對外只說派去了千人。而去建昌的軍隊,則要多打旗鼓,拉長隊形,對外就聲稱派去了三千人馬。”

  兵法云:虛虛實實。此是為顛倒正奇之術,如果王政相信了這個情報,那么便很有可能把本來安排在邊境的伏兵掉去建昌,畢竟圍殲三千人和圍殲一千人是有著本質不同的。

  “妙哉!”

眾將紛紛頷首,嘖嘖稱贊:“若此計得售,那就不是敵軍調動我軍,而是我軍調動敵軍了。”筬  “不如此難以竊得先機!”

  張羨神情肅穆地道,今時今日已無人再敢小覷王政,張羨更是從一開始就嚴陣以待,他昨夜苦思便是想出了這一著應對。

  兩軍交戰,除了硬實力的比拼之外,打的其實就是一個主動權。

  單論實力,只能調動長沙一郡兵馬的張羨明顯無法和王政相提并論,要不是占據了主場的地利,根本都沒有對抗的資本,也正是因此,張羨既不能坐視徐州軍一步步侵入長沙,壓縮空間,更要想辦法奪回主動權。

  這便如棋手對弈一般,城池為棋盤,軍隊為棋子,寧可失子,也要爭先,正所謂得子占先方為勝,得子失先必為輸!

此時的南昌。筬  郡守府中,王政正在傾聽糜芳的回報。

  雖說他早在數月之前便已是戰意昂然,想要重回戰場,但就算是親征,也沒有三軍主帥去做先鋒的道理,故而也只得暫時按捺住躍躍欲試的心氣,先做一個棋手指揮作戰。

  而以王政如今的高度,他對戰局的關注點自然與其他人大為不同。

  如周泰甘寧目前著眼的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乃至當下的對手張羨,也最多考慮到長沙一郡罷了,而王政卻是從一開始便更多是在觀察整個荊州,乃至豫州的劉備,兗州的曹操,甚至千里之外的袁紹的反應,態度,以及各種情況的變化。

  “豫州這邊,因為沛國呂布收到主公的來信后,已做出了羊動的姿態,陳國邊境已是如臨大敵,劉備便是已經鳩占鵲巢,從劉寵手中奪了陳國的大權,也會被其牽制住,想來輕易無法南下。”

  糜芳恭聲說道:“而潁川那邊,如果我軍大舉入荊,曹操勢必不會坐視不理,然則他這邊畢竟不與荊南接壤,縱有心馳援,想來也只會出現在戰線推至江夏,南郡等地之時。”

王政微微頷首,問道:“襄陽蔡冒那邊呢?他們如今應該收到消息了吧?子方,以你的推論,襄陽的援軍何時會到長沙?”筬  “襄陽位于南郡最北,便是即刻出發,抵達長沙也需十數日左右,且這個過程中還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便是蔡冒聞訊之后立刻下令馳援,荊州軍也不可能即日出發,以臣估算,便是最為保守的估計,起碼也要四月底了。”

  王政聞言看向一旁的郭嘉,郭嘉思忖片刻,點了點頭,認同了糜芳的判斷:“主公,這原本也是在咱們的預料之內,我軍之所以突然放棄豫章北面,轉攻建昌,便是為此!”

  “若是徐、周、甘三位將軍能在半月內攻取湘水全路,襄陽軍便是有心馳援,也是無力回天。”

  湘水全路,便是位于湘水這條河道的幾座縣邑,分別是臨湘,湘水,羅縣這幾處重鎮,一旦拿下這些城池,占據沿河渡口,荊州水軍再是精銳,也無用武之地了,想要奪回長沙,便只能尋求在陸面上全力與徐州軍一較高下。

  那其實便等于舍長取短,王政更巴不得蔡冒出此昏招!

  王政聞言笑了笑,問道:“江夏黃祖有無馳援長沙的可能性?”

“應該不太可能。”筬  糜芳道:“周都督自去皖城赴任以來,日日操練士卒,促建戰船,聲勢弄的頗為不小,主公又連續調撥了新軍前去廬江,而據臣所指,江夏軍目前總數不過兩萬左右,換而言之,全力防備周都督部猶嫌不足,怎可能還分兵支援長沙?”

  “嗯。”王政頷首,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問道:“對了,不是說之前有一支疑似兗州軍的五千部曲入了江夏嗎,如今可有消息?”

  “暫時沒有。”

  糜芳亦是蹙起眉頭道:“臣已令手下多方打探,卻就是查不到他們去了哪里,今在何處,五千人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忒也怪哉!“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王政滿意,不過倒也沒有出言責怪糜芳,只是默然片刻,緩緩說道:“曹孟德慣用奇兵,若這支兵馬真是兗州軍,想來是留有大用的伏兵,不可不防。”

  至于是什么大用,自用不用多說,是沖著他王政來的!

想到這里,王政負手踱步,來到地圖前邊,凝神看了片刻,突然說道:“既然查不出來,子方,奉孝,咱們不妨猜一猜看?”筬  “如何去猜?”

  “換位思考便是。”王政笑了笑道:“奉孝,你且想想,若你是曹操帳下謀士,這五千人馬是來對付本將的話,那么放在何處最為合適?”

  五千兵馬絕非可以輕忽的力量,這樣一支兵馬孤軍深入,想要徹底藏匿蹤跡其實是很困難的,而煞費苦心做到這點,也必然是有極大的意義,郭嘉對此也是早有反復斟酌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若真是曹操派來的兵馬,臣想來想去,或許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他們早已不再江夏。”

  話音剛落,王政便即劍眉一挑,卻見郭嘉續道:“既然不再江夏,那么奔命司不管如何打探,自然查不到這支兵馬的蹤跡。這支兵馬明面是進入江夏,其實是虛晃一槍,進入江夏后或許便陡然轉道,另去了他處?”

  “另去他處?”王政眸中厲芒爍閃:“去哪里,繼續東行?還是北上?”

“東行就是廬江,勢必瞞不過公瑾的耳目,至于北上,壽春和彭城皆有重兵把守,俱都難有作為,何況江夏還算是盟友,去這些地方卻是真正的敵境,曹操難道有如此大的氣魄,敢讓一支孤軍深入敵境千里不成?”筬  郭嘉連連搖頭:“便是真讓他繼續深入,又能如何呢?如今情報不足,臣委實不好推測。”

  “深入咱們的后方...”

  王政若有所思地道:“不管目的何在,這倒是不無可能...”當即吩咐糜芳道:“子方,若是奉孝推測正確的話,那這支奇兵更有可能繼續北上,意指徐州,你即刻讓徐州這邊提高警惕,同時讓奔命司的兄弟們改變一下探查的方向,看看有無大股兵馬經過的痕跡。”

  糜芳恭謹接令:“諾!”

  越琢磨,越覺得郭嘉的猜測有幾分道理,王政甚至想到更多,不由喃喃自語:“若是意在抄我后方,那五千人馬就未免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攻入徐州,但是要是不止五千人馬呢?”

  郭嘉聞言悚然一驚:“主公是說?”

“嘿,兵家有增灶、減灶之計,或許曹操就是故意讓咱們知道有這一路奇兵的存在,但是...”筬  王政拍桉而起,一字一頓地道:“數目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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