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敵人撤退所發出的動靜來看,人數似乎不多。
而一擊不中便生出退意,在王政看來,這似乎不太像是正規軍隊的作風,反而更近似盜匪一流,不過不管敵人是誰,既然敢來偷襲,總不能讓其舒舒服服地全身而退。
當然,對王政來說,更重要的是,既然對他抱有敵意,那么務必先要弄清楚對方的身份,更要對方付出代價!
交代了親兵幾句,又讓幾個將官暫時統領余眾,王政當即便提著槍帶著王熊和天誅營向東邊追了上去。
敵人似乎對這密林極為熟悉,撤退中竟有不少人在樹梢上行動跳躍,樹葉一陣陣地抖動,不時有樹葉落下,那是他們在移動時碰下來的,不過他們這樣自然不及王政等人再地上行動那般靈便。
眼見這樣,王政一邊跑動一邊從親兵手中接過一支標槍,突然喝道:“賊子休走!”
這一聲暴喝逆風直送出去,一時竟然壓倒了兩軍一追一逃發出的所有動靜,就在話音出口的瞬間,王政猛一振臂!
以他如今神力之巨,便是這般跑動之中發力不便,造成的聲勢依舊駭然之極,便聽尖嘯聲中,標槍劃出一道銀灰色的光痕,直向前方激射而去!
破空聲中,前方一人登時應聲慘叫,便從樹上落了下來,天軍立刻發出一聲歡呼,他們對王政奉若神明,自然認為這是將軍刻意瞄準此人所至,箭無虛發,卻不知王政乃是歪打正著。
主將帶頭之下,帶著帶著弓箭的士兵紛紛開弓放箭,雖然看不清樹上的情形,這些天誅營的準頭也不甚高明,但是射出的力道足夠,箭雨有夠密集,當即又有十來個人中箭落了下來。
虎嘯林樹木參天,皆有數丈之高,有些中箭的即便不是致命傷,但摔下來不死既傷,直接便失去了戰斗力。
敵人吃了這個暗虧,卻沒想著反擊,反而繼續向前奔去,王政一槍建功,看著透明方框上的遠程武器熟練度難得加了一點,登時心中竊喜。
今天手氣似乎不錯?
想到這里,他劍眉一挑,一臉信心十足的喝道:“還想跑?再吃本將一槍!”
說罷又是一槍猛擲過去,為了裝筆效果甚至還點亮了三級天賦,標槍如怒龍出海一般,聲勢愈發驚人,只聽“唰”“唰”的聲音中,也不知劈落了多少樹葉,洞穿了幾顆大樹,但這一次...
卻沒有再次聽到敵人的慘叫聲發出。
額...
王政正不知該如何緩解這份尷尬之時,一旁跟著小跑的王熊卻是立刻高喊道:“敵人被射中便當即斃命,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可見這第二槍之威遠勝此前!”
“將軍神威無敵!”
身邊的天軍聽到此話,深信不疑,立時又是再次歡呼起來。
王政滿意地看了看王熊,剛想說幾句豪言壯語,卻是驟然間神色一變,猛地一聲斷喝:“閃開!”
啊?王熊臉上剛剛浮現出愕然之色,一轉首間,便見一道銀灰色的箭光呼嘯而來,卻是在其目光方才捕捉到這一箭的痕跡時,死亡的威脅已是近在眉睫...
眼看王熊便要中箭身亡之際,變化陡生!
王熊整個身子直接飛起,甩開丈余,同時間一條紫龍撞天而起,劈空刺去!
“砰!”
清響聲中,那支羽箭在空中被分為兩段,斷箭去勢不絕,依舊深深刺入了方才王熊所站的土地兩側。
剛剛從狗吃屎的姿勢中爬起來的王熊,見到這慕臉色登時一白:斷箭尚且有此威勢,若是自己還在原地,豈不是必死無疑?
王政則揚臂橫槍,看著前方依舊在逃的敵人方向,神情略有凝重:“好箭法!”
方才瞬間,正是他一腳將王熊直接踹開,同時間舉槍劈箭,說來話長,其實無論敵人這一箭射出,乃至王政破箭,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剎那之間,快的不可思議。
“多謝將軍救命之恩。”王熊走過來時,臉上依舊有些驚魂未定:“媽的,想不到賊人里竟有這等弓箭好手,簡直不遜色黃將軍啊。”
“精準上不好說。”王政卻是搖了搖頭:“力道卻頗為不如,若是方才一箭是漢升所射,嘿,速度恐怕更為驚人,本將就未必能救下你了。”
“不管如何,有此好手,將軍千萬小心。”
王政擺了擺手:“不必了,能射出這一箭者必非尋常兵卒,大凡出眾之人,必有其驕傲氣度,我聽漢升說過,弓箭好手便如古之刺客,殺人務求一擊必中,不成則立刻退卻,對方一箭不中,便不會再出手了。”
“可是...”
王熊帶著幾個人擋在王政的面前,還待再說,王政卻不再理會,只是顧盼四周,方才那一箭吹響了敵人反擊的號角,同樣又一波箭術反襲過來,不過這次追擊的兩百多人個個都是三階兵,更是身經百戰,阻擋躲閃之下,不過有幾個人受了點輕傷。
而地上落下來的那些敵人有十幾個,大多摔得人事不知,那些人穿著綠色的衣服,怪不得躲在樹葉間難以察覺,王政正想讓人抓幾個過來審問時,王熊突然怪叫一聲:“敵人下地來了!”
卻是前面大約百余步遠,有一些人影終于落下地來,方才死里逃生,反激出王熊骨子里的兇悍,立時叫道:“弟兄們,隨俺把這幫賊子的首級全斬下來!”
說著便率先沖了下去,王政正待攔住他,但哪里還來得及,一些士兵們已跟著王熊飛快地沖了下去,跳下地來逃走的大約有四五十個,這點人數動手的話根本不可能是天軍的對手,王熊準是覺得那是手到擒來的事了。
王政讓十幾個人留在這里,將躺在地上的那些賊人綁起來,不過生怕王熊會墮入敵人的圈套,此時也來不及審問了,趕緊帶著剩下的人追了下去。
不過到此時,王政已經可以肯定了,敵人的人數的確不多,最多不過一兩百人,哪怕這是敵人故意示弱的誘敵之計,但對王政和天軍而言,只要沖出密林這種地形,即便在外面設有埋伏,威脅恐怕也不大了。
敵人下地后跑得更快,王熊等人因為穿著戰甲拿著兵器,跑起來費力許多,倒有些越追越遠了,不過仍是咬得很緊,保持著兩三百步的距離,外人看來,自然是最后多半要追丟的,王政卻清楚,以三階兵遠勝常人的體力,這么一直追下去的話,其實敵人更可能率先體力耗盡。
便在他腦海中這般想時,前面突然豁然開朗,先是出現了一大塊平地,隨后一座山谷躍入眼簾,遠遠望去,似乎還能看到一些房屋的建筑。
這莫非便是敵人的巢穴?
王政心中一喜,旋即又是一動,眼下剛剛出了密林,卻又碰見了山谷,其實也不算什么好事,這兩種地形其實都是兵法中適合埋伏的地方,所謂深谷山林,慎勿輕入,便是這個道理。
這時王熊似乎看出了敵人有意引他們一股腦的向那山谷沖去,不用王政呼喚,已主動停了下來,他外表粗莽,內心其實頗為精細,反而高聲激將起來:“爾等難道就只曉得跑嗎?沒卵子的腌臜貨,有種就與乃公真刀真槍斗上一斗!”
王政帶著人追了上來,先盯著那山谷深深看了幾眼,隱約看到不少人影藏在谷口借著樹木石塊遮擋身體,旋即回頭喝道:“列陣!”
天誅營兩百余人列成一列橫隊將山谷緊緊扼守,現在周圍已無樹林,不必擔心敵人從頭頂突襲,只消防著兩側有人殺出就是了。
王熊踱步走到王政身邊,低聲問道:“將軍,敵人進了山谷,似乎走投無路,想要負隅頑抗。”
“走投無路?你怎知山谷只有這一道出口?”
王政冷哼一聲,沉聲道:“先不要冒進,這種地形,若是他們在兩邊山崖上埋伏了別的人馬,從上擲下滾石,射出火箭,咱們可就要吃大虧了。”
“將軍說的是,”王熊道:“那怎么辦?”
王政沉吟了會道:“你帶五十人先去上前看個究竟,注意留心山崖。”
“喏!”
王熊答應一聲,點了一些三階兵向前走去,王政則一擺手,帶著剩余的人馬觀察四周,也有不少人拉開了弓,架勢倒是十足,只消有一個人探出頭來便馬上放箭。
不過清楚自家事的王政卻知道這不過是威嚇作用罷了,鐵騎兵和黃巾精卒的射術比他這主將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樣不太靠譜,不由暗自有些后悔。
當時追擊的時候,應該帶上一些百步狙擊的。
便在此時,突然有個人從谷中現出身來,主動走了過來,嘴上還在叫道:“喂...”
他只叫得一聲,王政身周士兵同時拉開了弓,幾十支箭如奔雷馳電一般齊齊朝那人射去,那人亡魂大作,雖然身體本能反應地做出了閃避動作,心中卻已暗叫一聲,吾命休矣!
畢竟百步不到的距離,箭矢如蝗之下,按常理自然是必無幸理了,且看天軍這般反應迅速,射術向來也不會太差勁。
可出乎他甚至谷內所有人的意料,那幾十支箭竟然無一命中!
媽的,嚇死老子了!
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那人心中卻是一定,這定是那將軍故意用的下馬威,令人射不中的,當即鼓起勇氣,繼續走了過去。
而王政看到這一幕,也同樣暗叫一聲臥槽,連忙止住了士卒們繼續放箭:“等等,似乎是敵人派來的信使,好像有話要說。”
還射個錘子,嫌不夠丟人嗎?
那人又走了出來。遠遠地看去,與王熊那部相聚不過幾十步了,王政凝神聽取,便見那人問道:“你們是哪里的兵馬?”
“爾等膽敢捋吾軍虎須,怎地連這都不知曉么?”
王熊冷哼道:“且說與汝聽,吾等乃徐州牧帳下天軍也,你家首領是誰,讓他自行割首封賞,首惡既除,或可饒爾不死!”
徐州軍?
不是孫策軍和揚州軍嗎?
那人怔了怔,突然沉默起來,這時突然從山谷那邊冒出一個極為尖細的聲音:“是王政那豎子的部曲?”
這聲音有一股怨毒之意,雖然時值盛夏正午,陽光燦爛,卻讓人聽到時卻不由打了個寒戰,只是天軍們聽到這話卻是不驚反怒,只聽鏗鏘聲中,紛紛抽出刀劍,王熊更是瞋目豎眉,勃然變色:“誰人這般大膽!竟敢出言辱俺家將軍,兄弟么,立刻隨俺沖進谷內,將這些賊子殺個干凈...”
“且慢。”
卻在此時,王政已踱步走了上來,揮手截斷了王熊的續言,淡淡瞥了眼那個信使,隨后對著山谷的方向高聲問道:
“王政在此,何人大言不慚,可敢現身一見?”
說起來,“豎子”這個稱呼已越來越少有人敢當著王政面提及了,不過部下天軍或許會因此勃然大怒,王政這種受過后世網絡洗禮的人,對于這個層級的嘲諷其實全然不當回事。
他如今反而更好奇說這話的人到底是誰,怎么聽口氣和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要知自起事以來,王政崛起的一路上自是充滿了血腥殺戮,破家滅族可謂不知反幾,仇人不說舉世皆敵,也是數不可數,只是大半卻都集中在青、徐、兗三州。
至于揚州、江東...
王政自問能當得起一個與人為善,除了孫策之外,按道理不應該還有什么仇家才對。
聽到王政本尊竟然在此,那信使登時大驚失色,山谷中更是涌起一陣喧嘩。
不久之后,一見策馬從山谷騎了出來,王政打眼望去,見這是一個全身被盔甲罩得嚴實的人,從頭盔中傳出的聲間雖有些些含糊,但仍帶著尖細的感覺,正是剛才那個說話的人。
“你就是黃巾賊王政?”
那人來到陣前,猛地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刀,指著王政一字一頓地喝道:“老天開眼,竟讓吾在此遇見你了!”
“豎子,可敢與吾單打獨斗,生死相搏?”
王政聞言凝神向他看了會兒,對方的兜鍪十分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全然看不清相貌如何,只不過聽其聲音觀其身形,王政在腦海中搜尋了半天,可以肯定之前從未見過此人,好奇問道:“汝何人也?”
“皖城喬婠!”
喬灣?
王政愈發詫異了,這個名字他此前聽都沒聽過,且喬姓和他也甚少交集,怎地對方望著自己的眼神像是看著殺父仇人一般,不由試探地再次問道:“本將和你有何仇怨?何時所結?”
那喬婠森然說到:“豎子恁多廢話,莫非不敢戰嗎?”
“哈。”王政聞言笑了笑道:“爾等窮途末路,已被我軍虎賁包圍,若要取你首級,一言即可決之,又何須本將親自動手?況且你不過一個藏頭到尾的賊子,怎配和我這三軍主帥斗將?”
喬婠聽到里,發出一聲氣急敗壞的尖叫:“你這黃巾賊,說來說去,分明就是沒有膽量!”
卻聽王政依舊面色平靜,只是笑吟吟地話鋒陡轉:“方才那一箭想來便是你射出的吧,看來倒有些武藝在身,難怪如此狂妄,不過這點本事,也敢在本將面前大放厥詞,實在可笑!”
說到這里,只見王政振臂一揮,后方戰馬四蹄揚起,一聲嘶鳴,驟然間甩開了親兵的雙手,蹄聲如雷間,已是奔騰到了王政身旁。
“今日若不讓你見識下本將的身手,便是擒殺了你,料來也不心服!”
說話間,王政一躍而下,端坐馬上,再次看向喬婠時,眸中已是厲芒爍閃,自有一種氣吞山河的氣勢:“既如此...”
“那么來吧!”
沒想到王政竟然真愿意接受單打獨斗,喬婠心中大喜,對方這話說的霸氣迫人,可入他耳中卻只覺得果然是個蠢賊,不過看到四周包括王熊在內的天軍卻是紛紛欣然叫好,情緒熱烈,只顧著助威喝彩,這讓喬婠又是一怔。
他的兵卒們竟然這般相信他?
每個人都毫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