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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假道滅虢

  王政和李仁聊完后,已是正當午后,五月底的徐州已經開始悶熱起來了,沒什么風,院中的綠樹立在燦爛的陽光下,拉長了樹影。院中也沒有什么人,靜悄悄的。王政想了半晌,沒有頭緒。忽然聽見一陣快捷的腳步聲,卻是親兵隊長前來稟告:“奉孝先生求見。”

  “哦?”聽到這話,王政將信件放下,連忙正襟危坐,擺手示意:“快請。”

  不多時,郭嘉便邁步走進,但見他雖然衣冠整齊,裝束的一絲不茍,只是額頭上一層亮晶晶的細汗,臉上更有些病態的暈紅,這一幕落在王政眼里,不由隱隱生出擔憂。

  要知原本歷史上,對方就是和周瑜一般,屬于天妒英才的短命鬼,即便王政再三勸誡,可據糜芳那邊奔命司報回的情報,郭嘉依舊我行我素,聲色犬馬無一不好,更時長多飲少食,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啊。

  只是有的話說多無益,他看著郭嘉入堂后氣喘吁吁地對自己稍作行禮,旋即來不及敘話便徑自抓起一邊案幾上的扇子猛搖一通,不由溫言笑道:“人云七月流火,如今方才五月,奉孝就這樣吃不消了么?”

  “來人,讓后廚取些涼湯來與先生解暑。”

  不久之后,待郭嘉歇息片刻,將將把氣息調勻,旋即對著王政便是拱手笑道:“臣有一樁好消息,呈報主公。”

  “何事?”

  “臧將軍已入膠東地區,北徐州面的最后幾城,即墨、壯武、挺縣已悉數歸降了。”

  “當真?”王政江梅一揚霍然起身,道:“膠東也已平定了?”

  “臣豈敢在主公面前謊報軍情?”郭嘉笑吟吟地抖了抖袖子,取出兩封文書,一邊遞給王政,一邊說到:“膠東地區的北海世家、重臣親筆署名,半個時辰前,降書并及捷報才送到司馬府,臣當時正和徐方將軍商議兵事,得知之后,審閱無錯,立即就趕來呈報主公了。”

  王政展開觀看,可不就是膠東地區的降書并及臧霸的捷報,不由長舒一口濁氣。

  膠東已是北海最東面的地區了,這三座城池一下便等于整個北海國徹底了落入了他的掌控,剩下的東萊不足為慮,恐怕數千兵卒便足以徹底平定,那就表示又可以再次抽調一部分于禁那邊的駐軍返回徐州,自家能打的牌便越多了。

  “先生帶來的是好消息...”看完之后,王政不過歡喜片刻,便又想到了揚州這邊,不由瞥了郭嘉一眼,笑道:“不過袁術這次遣使前來的目的,咱們卻是猜錯了。”

  “猜錯了?”

  郭嘉不由一怔,這次換他接過王政遞來的信箋,只是沒看幾眼,先是眉頭一皺,便是曬然一笑,隨手便是一拋:“明眼人皆知孫策非久居人下之輩,袁公路不知帶眼識人,安危之機難以先察,當初聽說其派孫策前去攻打丹陽、吳郡,嘉便知此乃縱虎歸山,任龍入海,如今因一人之患,而阻四海之望,乃咎由自取也。”

  “不過主公,袁術前來借兵,不也是想要借機試探主公如今是友是敵么,這怎么能算咱們猜錯呢?”

  “哈哈。”王政啞然失笑,隨意擺了擺手,便轉回正題道:“那奉孝覺得,袁術前來借兵,本將該不該借?”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郭嘉凝視著王政,雙目精光四射,炯炯有神,正色道:“此等千載難逢的良機豈可錯失,自然是要借!”

  壞了,奉孝也惦記上了江東!

  一看郭嘉神情大變,再無之前的懶散模樣,王政便猜出了他的想法,不由有些頭疼起來,正不知該如何接話時,此時堂外再次響起了陣陣腳步聲,卻是吳勝、徐方、禰衡、張昭、糜芳等人亦悉數來了。

  “你們且都看看吧。”

  王政正好借此岔開話題,將袁術的信箋遍示眾人:“袁術欲表我兼任豫州刺史,想以此為激勵,要我徐州出軍,助其平定孫策治亂。諸位以為如何?有什么看法?暢所欲言,盡管講來。”

  “借兵?”吳勝連信箋都還沒開,便是斷然拒絕,只見他昂首挺胸,頗有氣勢地虎步出列,面帶不屑地道:“袁老頭倒是會算計,區區一個虛銜便想讓咱們幫他去打孫策?想的倒美,將軍,咱們可不能自己出布出線,為別人做好衣裳啊。”

  最后一句聽的王政哭笑不得,不由瞪了吳勝一眼,他知道這憨貨定是忘了“為人作嫁”該怎么說了,又想學人引經據典,便胡亂拼湊出來這么不倫不類的一段話。

  徐方看完信箋后,卻是沉吟了好一會,旋即望向王政,沉聲道:“將軍,北海一役雖耗時頗久,卻大多是因為地理原因,何況后期末將和于將軍已開始安排主力進行輪休,弟兄們的士氣、戰意乃至體力目前都在巔峰,如今北海既定,于禁那邊的降軍、駐軍之互調亦進行的七七八八了。”

  張昭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附和道:“徐將軍所言極是,我軍對北海先急后緩,徐徐圖之,耗時雖長,政權交替卻已基本完成,且數日前,項縣的高覽亦送了軍報回來,言道經過緊張的修建、日夜的趕工,如今新城已然筑成,加上又派去了部分天軍,豫州的外圍防線可謂宣告功成,加上臨淄的袁譚自顧不暇,如今北面和西面可謂無憂也!”

  “正是。“

  禰衡也開口道:“賴主公英明,文武一心,我徐州而今是外無邊患,內無可憂。正值五月即將麥熟,袁術突然前來借兵,臣以為倒不妨趁此機會,議論議論我徐州下一步該怎樣舉措。”

  這是都想到一塊去了啊。

  王政越發有些頭疼了,虎目巡回全場,問道:“那諸君以為,該怎樣舉措?”

  禰衡張了張口,剛要說話,見王政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心中登時一個咯噔。

  他突然想起了上一次這個話題時王政的反應,遲疑了會,道:“臣見識淺薄,不敢先言,還是請子布先生和奉孝先言述高論罷。”

  郭嘉朗聲笑道:“方才徐方將軍所言甚為有理,正與臣之見不謀而合。我徐州如今兵強馬壯,又挾滅國之威,若是主公再有開疆之心,料來人心可用!”

  聽到這話,徐方頷首認同:“臣之所部將士,近日來無不求戰心切!”

  此時場內唯有吳勝還沒聽明白,納悶地問道:“開疆?開何處疆土?去打曹操還是袁譚?”

  郭嘉剛欲回答,便見王政已不耐煩地擺手道:“袁譚不過皮膚之癬,至于曹操,確乃心腹大患,只不過此時還不到時候解決。”

  那是哪里啊...

  吳勝眨巴眨巴了眼睛,先看了看王政,見他懶得理睬,又求助地看向了郭嘉。

  沒辦法,說到關系,此時場內的三個文官里還就是這位和他關系還算和睦。

  郭嘉也很給面子,笑吟吟地說出了兩個字:“江東!”

  “江東?”吳勝終于明白過來了:“奉孝先生,你的意思是咱們假意去助袁術平叛,其實是趁機...”

  “正是!“郭嘉笑道:“左傳有言,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

  說到這里,頓了頓,轉首看向王政,拱手拜倒:“主公雖得徐州,卻在中原之畔,近鄰北方之多敵也!”

  “多敵便多務,多務便多有變數,若是趁此良機奪取揚州,便成鼎足江東之勢,隨后剿除袁術,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然后建號帝王以圖天下,此高帝之業也!”

  天朝古時北強南弱,唯有在東漢末年到三國鼎立之前,因北方、中原戰亂、災禍之故,卻是無論士族、百姓都有投奔此地,讓南方曾在一個極短的時間內達到過一個在資源、富庶上和北方近乎持平的階段,一直到三國中期,北方畢竟人口潛力太大,卻是再度領先了許多。

  在原本的歷史上,正是因孫策早亡的緣故,孫權繼任后又花了很長的時間平定內部,導致東吳得了地利卻失了天時,最終只能和劉備攜手抵抗曹魏的猛撲。

  但若是讓王政在這個階段得到江東,情況卻是大大不同。

  趁著北方群雄會獵的時候,他完全可以趁機去將荊州、交州一舉拿下,這便等于占據了長江以南的所有地盤,這便是充分掌握了地利以及天時!

  若是彼時曹操袁紹還未分出勝負,他甚至還可以抽空去將益州也一并奪取,那時便等于是以接近3/5的實力去對付北方的強敵,可謂直接便形成了大勢,又得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得,便會成為沛然大勢,不可阻擋,直接碾壓!

  郭嘉的這番分析很有道理,王政不僅明白,更是深表贊同,甚至某種角度上來說,他當初放棄臨淄本也是抱著這樣的戰略的。

  只是...

  迎著郭嘉滿是壯志和熱誠的眼眸,王政沉吟了良久,還是微微搖了搖頭:“相識至今,袁公路未曾負我,江東暫不可取!”

  聽到這話,郭嘉一臉地不可置信,道:“逐鹿爭霸,豈可有此婦人之仁?”

  “主公莫不是擔心與袁術的同朝為臣,或是那份盟約?這有何難,只需先以言語誘其稱帝,此輩便為天下人人得以誅之的亂臣賊子也,主公擊之便得大義!”

  “先生莫是忘了,袁紹和曹操的威脅尚在嗎。”王政依舊是不同意:“若是我和袁術產生內斗,豈不是讓此輩有可趁之際?”

  “之前嘉亦有此擔憂。”郭嘉道:“不過思忖再三卻是想明白了,若是袁術身死,外敵既去,同處北地的袁紹和曹操反而會形成兩虎爭食的局面,反而會更好...”

  額...

  沒想到這個借口也被郭嘉找到了反駁的理由,王政一時間有些失語,心念急轉間,始終沒有想好措辭,不由面色陰晴不定起來。

  似是看出王政心意,這時一旁的張昭突然干咳一聲,插口道:‘主公,這信箋里只是說了袁術如意欲借兵的緣由,那李仁登堂面見時又說了什么?”

  “可有要求多少人馬,以及其他具體事宜?比如糧草如何供給,客軍屯駐何處?”

  這是問到點子上了,畢竟袁術和王政的關系并非當真如何融洽,之前徐方和禰衡的話里意思,張昭自然明白,卻也同樣覺得,對此袁術不可能毫無防備。

  好個張子布!

  王政贊賞地看了張昭一眼,頷首道:“先生果然是持重之人。”

  “既然說是借兵,袁術自然要給予酬謝了。”他環視眾人道:“除了一個豫州刺史的虛銜外,這次李仁也帶來了重禮,便是為了落人口實。”

  “李仁也代表袁術說了。本將若是愿意借兵,這具體的數目,卻是要由他揚州來明確,至于戰事期間的供給、糧餉乃至器械兵甲,亦俱都由揚州提供,另外聽李仁話里的意思,天軍若是前去救援,卻是不可進入九江境內,遑論靠近壽春了,直接便是要我們屯駐重兵在長江沿岸,只負責與孫策軍交戰。”

  話中意思眾人自然聽出來了,揚州來明確借兵的數目,正是為了避免來援的徐州軍馬太多,免得不易控制,同時還限制軍馬的出入范圍,擺明是一邊利用的同時,對方也是嚴防戒備。

  張昭點了點頭,旋即看向郭嘉,郭嘉朗聲笑道:“此等雕蟲小技,料是出自那楊弘之手,何足道哉?”

  “主公若是有心去取江東,嘉自有辦法應對!”

  “還是不可。“王政嘆了口氣,再次搖了搖頭,這次連理由都懶得編了。

  郭嘉這下不說話了,此時他已是看出來了,王政似乎真的因為袁術做過的那些表面文章,竟是不好意思主動先向對方下手。

  哎,主公畢竟年輕,少年人臉皮薄啊。

  這般安慰自己,郭嘉也不想再繼續和王政爭執了,畢竟他又不傻,很清楚王政若是心意已決,他這謀臣便再是舌燦蓮花亦是無用!

  也不礙事,最多多花些功夫便是!

  郭嘉心里此時已想到另一條路了,主公如今的顧慮不就是不想“先負袁術”么?想個辦法讓袁術“先負主公”便是!

  見郭嘉終于識趣,王政也暗自松了一口氣,想了想,又問道:“若是不為假道滅虢,奉孝,你說咱們借是不借?”

  那還借個錘子!

  郭嘉淡淡地看了王政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主公,若是如此,臣頗為贊同吳將軍方才之言,不可為他人做嫁!”

  王政干笑一聲,點了點頭:“既如此,那便...”

  卻見此時,徐方卻是昂然出列,躬身道:“主公,末將卻以為便是暫不圖謀江東,這次也要借兵襄助袁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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