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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一觸即發

  下相的信使進入下邳時,已經是深夜。

  劉備聞知后,第一時間披衣而起在書房接見,更立刻命人將關羽、張飛喚來。

  三兄弟同在縣衙留宿,倒也離的不遠。

  聽到蔣韜兵敗的消息,劉備心中便是一個咯噔。

  “危矣!”

  此時的劉備,表面上神色平靜,實在渾身毛發豎起,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甚至沒有想過再派援軍,因為來不及了!

  他戰事經驗何等豐富,問清始末后稍一思忖便明白過來,敵人先前對下相沒有展開正式的攻勢,正是因擔心下邳的援軍在緊要關頭從后方突襲。

  因此,對方寧愿枯耗時日,也要先解決下邳可能出現的援軍!

  而一旦解決之后,則必然不會再給下邳和下相反應的時間,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會選擇在這段時間里拿下下相!

  至于這支兵馬,劉備也終于從信使的口中得知,竟然是之前大敗潰逃四散的袁術敗卒。

  好一個王政!

  這是從一開始就打著用天軍主力拖著他這邊的兵力和注意力,想要靠著這群人去攻陷下相啊。

  劉備很是后悔,自家怎么就忘記了徐州境內的這第三股兵力呢。

  哪怕是敗軍之將,亦有余勇啊。

  只是此時后悔已來不及,下相更已沒有心思去關注了,先讓那信使下堂休息后,劉備在那沉吟了好一會兒,抬頭看向關羽,張飛時,忍不住苦笑一聲,嘆道:“下相既沒,下邳便成了孤城,”

  “二弟,三弟,這下大大不妙了啊。”

  “大哥莫急,”張飛親自拽過來地圖,鋪展桉上,口中勸慰道:“天無絕人之路,咱們再好好看看。”

  “三弟所言甚是。”關羽亦勸慰道,更圍攏上前,盯著地圖看了良久,雙眉愈發皺起,喃喃自語:“王賊再得了東面的下相,便可呼應北面的郯城、連通襄賁,形成一線,便是北海孔融之前收到了大哥書信,派兵來援,亦會被拒之門外,難以進入...”

  “如今咱們算是四面皆敵,陷入重圍了啊。”關羽道:“此時此刻,大哥,咱們再也不可死守下邳了!”

  “若不打開一條通路,此戰有敗無勝!”

  “可之前蔣韜出城時,又帶走了三千兵馬,如今若要突出重圍,打開通路,豈不是又要分兵?”劉備沉吟不語時,張飛卻有些遲疑:“二哥,此舉頗為冒險啊。”

  “若不冒奇險,如何破此危局!”關羽劍眉一揚,斷然道:“如今王賊亦有三害也!”

  “哪三害?”劉備張飛齊聲問道。

  “襄賁,下相,取慮,郯城,此四面四城,皆是王賊新得,亦是立足不穩,此其一也。”

  “下相雖失,不幸中的萬幸,卻是之前的儲糧皆已調來下邳,咱們糧草上的緊迫已算緩解,相反...”說到這里,關羽頓了頓,冷笑道:“王賊貿然出擊,隨軍攜帶的糧草不會多,如今新得皆乃空城,人馬雖多,亦有缺糧之危,耗時越久,越是麻煩,此其二也。”

  “其三,我軍大勝不久,如今士氣正盛,王賊本部兵馬不說,那袁軍卻是不堪一擊,此時人心不齊,此其三也。“

  “所以羽認為,此時看似危局,卻并非死局。但若是咱們困守其中,毫無作為,時日消耗下去...”關羽正色道:“讓敵人將這些問題悉數解決,倒時候下邳便會成為真正的一處死地!”

  “云長所言甚是。”劉備思忖良久,深以為然,頷首問道:“那你覺得,咱們若要突圍,攻哪一面呢?”

  “是攻東面的下相,還是北面的郯城、襄賁,抑或是西南面的取慮?”

  “大哥,這些地方都不足取也。”關羽搖了搖頭,徑自走近幾桉,對著地圖某處重重一點:“若要出擊,便需直取此城!”

  “更要破釜沉舟,全力攻打,務求速勝,速克!”

  攻這里?

  盯著地圖的那一路,劉備和張飛面面相覷,大感意外,張飛忍不住嚷道:“咱們若攻此處,的確會出乎那豎子的意外,只是若按二哥之言,不但要攻克此城,更求速勝,那便意味著兵馬必須要多,如王政趁機來攻下邳,該當如何是好?”

  “有大哥和三弟在,便是留下幾千人馬,便是王賊來攻,亦難速下。”關羽面現傲然之色:“而此城...”

  “吾親自出馬,只需兩千部曲,五日可下!”

  “五日?”劉備一怔,有些不感相信:“云長不可大意,此城必有賊寇留守,如今尚且不知多少守軍,怎可..”

  “王政主力皆在城下,諸城守軍便是再多亦不過數千之眾!“關羽冷哼一聲:“所謂五日,其中兩日推進,一日掃清城外據點,進而圍城,有野則有城,無野則無城,此等小城,一日拔之不難,剩余一日,留作整頓,足矣。”

  “若王政聽聞此事,”劉備又問:“派兵援助呢”

  “那就正合吾意!”

  關羽微微一笑:“賊人可以圍城打援,咱們為什么就不可以呢?”

  “下邳不容有失,大哥,咱們自然不可主動求之野戰,不過如是換個地方...”說到這里,關羽昂首西面,睥睨縱橫:

  “某亦想以賊人之首一試刀鋒!“

  彭城國,武原。

  這些時日以來,王政攻略東海、下邳,連克數城的消息,張饒常有知曉,捷報頻傳之下,心情亦是頗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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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更從信使口中聽說王政大軍圍困下邳之時,東面下相似也有些異動,倒也毫不驚訝。

  天公將軍攻城,向來便是這個風格。

  先拔取周遭,令其成為孤城之后,人心頹敗之下,再全力勐攻,畢其功于一役!

  “這一次是哪人領軍的。”他面色不動地問道,心中卻有些艷羨。

  “這個小人倒是不知。”那信使一怔,想了想道:“不過出發之前,倒是幾日不曾在營中看見吳少校了。”

  又是吳勝!

  這個名字讓張饒的艷羨變成了嫉妒,若說王政最親近者,自然就是徐方和吳勝了,可相比之下,徐方頗有氣度能力,張饒也算佩服,對吳勝這個屠夫,張饒心中卻著實有些不屑。

  “對了少校。”那信使將話題轉到正事:“將軍有令,劉備軍將成困獸,無非死守和突圍兩個選擇。”

  “故此,各處門戶要道守將,均需留心周遭,防備異動。”

  “將軍持重,此應有之理。”張饒凝神靜聽玩信使轉述王政的叮囑,旋即鄭重道:“且回稟將軍,俺自會小心,武原這邊必不會有失!”

  待信使走好,堂下眾將有人笑道:“渠帥,若是劉備軍當真突圍,且不知死活,選了咱們這一路,那倒是好事啊。”

  這些人都是張饒多年的舊部,無外人在場時說話便甚為隨意,更有人道:“下邳若要至武原,必過龍鴨河(淮河之流,下邳北面)咱們可哨騎遠放,若劉備軍選這一路突圍,正可列陣河畔,待其半過而擊之!”

  “妙啊!”

  諸將紛紛贊同。

  張饒卻是搖了搖頭,他心中自有打算,只是不可對人明言。他道:“將軍走前交代過俺,武原是彭城東北面的門戶,不容有失,無論劉備軍選不選擇這一路突圍,咱們守好城池便是,不可貿然出擊!”

  “倘若有所失利,反而不美,不過...”說到這里,張饒冷笑一聲:“若是突圍,必已是殘兵敗將,既不足為慮,恐怕更不敢向咱們這邊來,他劉玄德若要跑,恐怕也是往青州那邊逃竄,襄賁那邊可能性更大些。”

  “將軍派人來提醒咱們,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

  聽到這話,眾將不由面露失望。

  若是從前,黃巾賊寇遇官軍一次便敗一次,那自然無人喜戰、愿戰了。

  可如今在王政麾下,連戰皆捷之下,那每一次打仗便代表了軍功,榮譽,乃至名利。

  這樣的情況下,對天軍中的武將而言,守城已成了一樁只有苦勞沒有功勞的差事了。

  六月末時,夏日忽起大霧。

  遠遠近近的山林模湖不清,白茫茫的大霧無邊無際。

  下邳城外軍營。

  天蒙蒙亮時,王政已醒了過來,步出帥帳,舉目四望。

  入眼盡是騰騰的霧氣。

  三兩步外,綽綽的人影,便是盡職盡責的親兵們堅守著崗位,只是霧氣朦朧了他們的身影,若非時隱時現的槍戈,一動不動之下,幾乎難以與旁邊的草木,旗幟區分開來。

  這時,不遠處一人走近,此時天色未足,鋪天蓋地的霧氣里,泛著暈的那點光無事于補,也虧王政體質過人,抬眼之下卻看清了來人。

  卻不是一個,而是于禁,潘章等眾人,甚至可以說除了徐方以外,此時營中的將官都湊到了一塊。

  看著他們在霧里鉆來鉆去,轉了半天,王政不由覺得好笑。

  這倒不僅僅是霧氣的原因,而是昨日接到了下相傳來的捷報,大喜之下,王政舉行了一場延席,此世行伍的就沒有幾個不好酒的,難得將軍恩準,眾人自是喝了個痛快,此時明顯是宿醉未醒的樣子。

  好一會兒,眾將才好像摸著了路,又不敢肯定地在原地猶豫。

  “本將在這里。”這時,王政開口了。

  清朗的呼喚便成了指路的明燈,這下眾人連忙奔了過來,于禁帶頭嘿了聲:“將軍醒來啊,末將等還擔心您還在休息呢。”

  說著,又都囔了句:“這徐州忒是古怪,六月竟有這般的大霧。”

  作為一個泰山郡出身的北方山人,對于夏季起大霧于禁確實難以理解。

  “此地靠海,又多河,這倒正常。”王政笑著解釋一番,大霧天氣秋冬季節雖比較常見,但形成的主要條件雖是氣溫和潮濕,卻不一定要多冷。

  尤其是空氣的溫度越高,其實能容納的水汽反而更多,一旦稍有冷熱變化,空氣中一部分的水汽就會凝結出來,變成很多小水滴,懸浮在近地面的空氣層里,就形成了霧。

  所謂的霧,其實可以說是離地面更近的云。

  既然是云,自然就沒有了季節的局限。

  這段理論直說的眾人一怔怔的,雖是半信半疑,可天公將軍既這么說了,那必然只能附和稱是。

  “不管如何。”潘章忍不住地忍不住地發牢騷,道,“這狗日的天氣,昨兒好端端的,今兒偏生就下起霧來,連對面都不見人影。”

  戰局正在關鍵的時刻,尤其是再次大勝之下,正該爭分奪秒,乘勝追擊,卻忽然起了霧氣,實在天公不作美。

  而且關鍵是王政如今是攻城的一方,和守城方的劉備不同,他們只能主動出擊,更是由外之內,又下至上,以人力為主,器械為輔,如今起了這般大的霧,視野不清便都成了極大的劣勢。

  王政顧盼左右,其實起來時看到這等霧霾他亦心中焦躁,只是在眾人面前不便顯露,反而笑了一笑,召諸人入內說話。

  眾人入帳落座,自有親兵端茶上水,王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慢慢說道:“攻城倒不急于一時,兄弟們自跟我起事以來,連連征戰,多有辛苦,在下邳城下多休整幾日倒也無妨。”

  “一旦拔除下邳,徐州便盡入將軍之手。”于禁建言道:“何況劉玄德非常人也,末將總覺得,能早早擒拿,總是好的。”

  這話說的有理,眾將越是重視劉備,他便越是欣慰,只要態度上沒問題,從形勢而言,優勢轉化為勝勢,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王政面對劉備自然永遠不會掉以輕心,卻擔心諸將大意輕敵,聽到于禁這般說話,旁人諸人更主動結伴來找他,哪怕其中或許有幾分貪功的念頭,也畢竟是利大于弊。

  “末將有個建議,”這時潘章拱手說道:“不知當不當講。”

  “自家兄弟有什么當講不當講的?”王政瞥了眼他,擺手笑道:“文珪速速道來。”

  “正如將軍所料,如今下邳已成孤城一座,拿下乃是早晚的事,而如今起了大霧,倒是個機會!”潘章道:“兵書有言,雨霧之期,利守不利戰,末將以為,劉備方亦必有此念!”

  “便如將軍昔日攻臨淄時,大雨反成天酒,助我軍威!”

  “如今咱們正可再次反其道行之,以我天軍精銳,大霧影響其實不大,反而守軍卻視野阻礙,無論投石弓失都失了準頭!”

  “正可趁機全力突襲勐攻,或有一舉攻克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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