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軍向西安縣挺進的一路上,王政一直在流民的群體里刻意剔除那些老弱婦孺之輩。
這既是為了節省自家的糧食,也還是因為于禁之前的獻計。
對于“耿弇攻張布之計”,即便在戰前的會議上王政不置可否,對徐宣是否會中計,也不抱太大希望。
只是畢竟是于禁這位五子良將加入天軍后的第一次出謀劃算,王政最終還是給予積極的回應。
俗話說,有棗沒棗打三竿。
試試也無妨嘛。
所以從廣饒縣大軍出發的第一天起,王政就吩咐了趙縣的鄉親在廣饒縣的流民中散播相關的謠言。
比如天公將軍召集眾將士討論后,都認為臨淄城易守難攻。
于是計劃先攻下西安縣后,再緩緩圖之。
而當他們確實換道而行,沒有選擇廣饒至臨淄的路線時,大部分流民們也自然信了。
而當那些掉隊或主動脫離的人離開后,前往臨淄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因為他們曾經家園早已成了廢墟,所有的財產也被搶奪一空。
將他們扔在荒野之上,某種程度來說就是陷其于死地。
做出這些事的人,正是王政和天軍。
所以王政相信不需要任何暗示,一定會有人想要跑去臨淄通風報信,讓那些官兵替他們報仇雪恨。
哪怕這些體弱之人,一路上可能遭遇未知的兇險,或者走到半途便因為無糧餓斃...
仇恨的力量是很大的。
加上自家繞路之下,也順便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
人算不如天算。
當王政的隊伍離西安縣僅有十多里時,前方的哨兵帶來了一個消息,讓王政的如意算盤徹底打空。
原來便在兩日前,徐和的太平軍已經攻陷了此地。
后面糜令也傳來了補充的相關情報。
據說是徐和早已安排了內應,在太平軍攻城時暴起發難。
導致于禁在史書上看到的所謂“城池雖小卻異常堅固”的西安縣,也僅僅只抵抗了一天就被攻陷。
其他的...
無非是西安縣令全家自焚而死,城內官軍當場戰死超過三成,剩余全部投降了徐和等等。
聽到這個消息后,王政楞了楞,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出其不意?聲東擊西?
在“謀士夢碎”的BUFF面前,都是樂色啊。
當真霸道啊。
不僅籠罩了我,連我自家隊伍里的未來名將也無法幸免嗎?
他搖了搖頭,感慨萬千。
這幅模樣令一旁的于禁大為慚愧,立刻主動俯首跪地,主動請罪:
“將軍,是末將思慮不周。”
于禁其實也很無語,他也有準備徐宣可能不會中計,卻沒想到連西安縣都被人捷足先登了。
“連累大軍徒勞奔波,貽誤戰機,末將有罪!”
“于上尉言重了。”王政見他這幅模樣,知道對方誤會,連忙主動攙扶對方起身,隨即誠懇地道:
“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強也。”
“何況你只是進言獻計,最終采納和決定都是本將軍做的主。”
“若是真要分什么功過,也是我這主將的責任多些,怎能算做你的過錯?”
一邊說著,王政環視眾人,借機告誡:
“諸位,有黃天庇佑,咱們天軍自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隊伍也一定會越來越龐大!”
“在場的諸位,現在是統領千人尉官,校官,”
“早晚有獨當一面,統御萬人,為將為帥的一日。”
“你們也千萬謹記,為將者治軍自然是要賞罰分明,只是切不可攬功推過。”
“副官軍師等人,都只是提出建議獻出計策,采納決斷的,始終是你們!”
“無論功過,你們都要抗起最大的責任!”
他這番后世的理念,聽到吳勝徐方等人只覺頗為新奇,卻也大有道理,不由紛紛點頭。
如潘璋等新入伙的,也若有所思,如張饒這等此前作為首領的,更是心生慚愧。
至于當事人的于禁更是大為感動,雖未述于言表,只是用力地抱拳施禮。
他再一次覺得,當初有些迫于無奈的選擇,此時看來或許是十分正確的。
谷天軍的戰力出眾,神秘的仙法神恩...
加上這支隊伍有王政這樣一個既年輕又英明的領袖。
于禁發自肺腑地覺得,這群人未來可以預見的光明燦爛。
這便是所謂地云從龍,風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啊 或許唯一有些遺憾地,便是將軍的出身吧。
卿本佳人,奈何為寇啊?
念頭一閃,意識到自己已改換門庭,于禁趕忙自我提醒:牢記你此時的身份。
我天軍不是賊寇!
那些士族,豪紳才是賊寇!
幾萬的大股人馬出現在城外,城內自然早已收到了風聲。
不久后,西安縣城門大開,行出一隊人馬,一路鑼鼓喧天。
正是徐和派來迎接王政入城的儀仗隊。
帶頭者是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臉的圓滑精明,似是做慣了這等迎來送往的工作。
他上前先是滔滔不絕地拍了王政半天馬屁,直到少年臉上陷入不耐煩時,才連忙做出引領其入城的動作。
只是同時,也似是不經意地提了一嘴。
西安縣城,地方太小。
王政登時明白過來了對方...或者說徐和的擔心。
他有些無語,卻也懶得計較,想了想,便讓徐和留下來帶著天罡軍和流民們原地扎營。
至于他,便帶著吳勝等人和天誅營直接隨著中年人往西安縣邁去。
中年人見他如何配合,只帶一千人馬,頓時大喜過望,忙不迭地便開始引路,一邊沒口子地稱贊王政少年英武,氣魄甚大,卻非旁人可比。
旁人?
王政聽出了意味,卻不立刻追問,只是笑笑。
所謂的旁人,他們的顧慮無非是安全上的。
至于什么氣魄甚大,若非天誅營如今二階兵人數過千,足夠護自家周全。
王政也一樣會擔心徐方是否有不良企圖啊。
進城的路上,不久前的戰火留下的痕跡依舊明顯。
幾處城墻都成了斷垣殘壁,血跡斑斑。
沒有清理完畢的尸體,更是處處可見。
中年人視若無睹,一張圓臉堆滿笑容,一邊引路一邊攀談道:
“天公將軍遠道而來,想必辛苦了。”
“渠帥已備好了酒席為將軍接風,更將城內最好的一處宅院清理好了,等散席后將軍便可好好歇息了。”
“徐帥太客氣了。”王政一邊觀察城內的格局,一邊狀似隨意地問了句:
“宴席?除了我還有哪些人啊?”
之前曾聽糜令說過,徐和起事至今一路吸納了很多股勢力,王政正好趁機探詢。
尤其是對方剛才不小心說到了“旁人”。
更讓王政想要了解此刻西安縣內到底有多少真正自主的勢力。
即便是那些歸附了徐和,恐怕也有名為屬下實為同盟的關系存在吧。
中年人并沒有察覺到他的用心,竟直接就回答了:
“渠帥今日擺這宴席,自然主要是為了給將軍接風的。”
“不過也也不少英雄聞將軍大名久矣,正欲相見。”
“如南華軍,赤眉軍,五斗米教等大約六七家勢力的首腦人物。”
“對了將軍,”那中年人突然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那南華軍的首領,說起來和您還有些淵源呢。”
五斗米教,那不是益州的教派嗎?
怎么青州這里也有人打出了這個旗號?
正為此暗自尋思的王政聽到中年人所言,登時一怔:
“什么南華軍?”
“南華軍首領名叫程皎,據說他也曾得南華老仙賜予過道經。”
“您是張角轉世,這么一算,他還是您的師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