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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塵埃落定

  月亮越升越高,已過中夜。

  萬籟俱寂的時分,城頭上的廣陵軍們身子開始傾褪,打起來了哈欠,卻還強撐著困意,依舊在盡責地守衛,似乎在防止城下敵人有可能發動的偷襲。

  當然,這種更多只是一種姿態了。

  夜戰突襲,更多應該是發生在攻城初期甚至是第一日時。

  當守軍已有了警覺后,如果無內應的情況下,夜晚便和雨天一樣,對攻城方是極為不利的因素。

  而在廣陵的這些老卒看來,敵人既然第一日來時沒采取,后面就更不可能了。

  而且單論人數,雖然對面的敵人似乎在萬人以上,幾乎是廣陵守軍的一倍有余,可放在攻守而言,優勢其實不大,敵人似乎也認清了這一點,所以連日來除了叫陣喊罵,想要逼著自家主動出擊外,其實也沒什么多大的動靜了。

  那些零星的攻擊,更像是騷擾一般。

  大家都覺得,顯然敵人是抱著圍堵為主的盤算,要么是等待援軍,要么是期待他們彈盡糧絕而不戰自。

  若是前者,廣陵人還有些擔心,可要是后者...

  開玩笑,一個郡治城的糧倉和器械庫的庫存,便是讓你們這些揚州佬和黃巾賊圍上一年,咱們也毫不介意啊!

  故此,不管守官如何再三提醒,一到晚上,陷于身體的不能,兵卒們的警惕和戒備,終究是不如白晝。

  他們能站在城頭上守衛就不錯了,已很少有人還始終留心注意,自然更不可能發現,便在剛剛不久,一點火光在城下的敵人營地里乍然閃現。

  那是王政的傳令兵發出了集合的信號。

  廣陵城外,兩州盟軍營地。

  雖是第一次使用地道這種戰術,可到目前為止,事情的進展之順利,還是遠超王政的預料,更是大感滿意。

  都要發動了,廣陵軍似乎還毫無察覺啊?

  凝視著遠處廣陵城的方向,夜色里,即便是體質過人的天公將軍,其實也僅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看了好一會兒,王政微微握拳,暗自雀躍。

  他再回望身后,隱約點點的燈火下,此時門口已列了密密麻麻的天軍。

  而這一幕,也讓一旁站著的袁等袁系將官,面色都有些陰沉難看。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

  同居一處營地,同時收到王政下令集合的將令,可結果呢?

  他們親眼目睹了,在將令后幾乎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近四千天軍兵馬便悉數到達了中央,更是整整齊齊的排成幾排,井然有序。

  而袁術軍....

  看了眼身后,直到此時還有零散的袁軍稀稀拉拉陸續到來,幾個袁軍將官面面相覷。

  人家陣都列好了,咱們集合都沒完畢啊。

  若說沙場之上兵卒戰力、表現不如天軍勇悍也就罷了,畢竟他們還可用什么鄉民無知被神鬼之言所欺,故悍不畏死爾。

  可連這軍紀、軍容都差了這么許多...

  這借口還怎么找?

  關鍵是天軍...他們瞥了眼王政,心中暗自吐槽,還是一群黃巾流賊的農民軍啊。

  想到此結,眾人都大覺丟臉,心生沮喪。

  相比他人的心情復雜,閻象倒是一臉平靜,只是視線瞥向王政的背影時,神情會不自覺地凝重起來。

  待天軍列好陣后,閻象看了眼,走到王政身側一臉真誠地贊道:“所謂觀一葉而知秋。”

  “單看日常細節,已知刺史當真世之名將,治軍如此精妙,麾下步卒,當真是如臂使指,令行禁止啊。”

  “先生謬贊了。”王政回頭瞥了眼他,又看了看自家的兵卒,面現滿意,語氣卻淡淡地道:

  “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無常規,本將無非是提前做了準備,故兵卒集合列陣才略快點寫,倒也談不上精妙的評價。”

  “不過...”說到這里,王政話鋒一轉緩道:

  “先生所言令行禁止,本將亦深以為然,此乃為將者本當做到的事,亦極為應該。”

  “若是麾下兵馬當真能言聽計從,如臂使指,那么這支軍隊才會形成一個整體,人馬的攻擊力也可以充分發揮。”

  “我天軍前身乃青州黃巾,不為尊者諱,戰績其實不佳,正是因為軍紀不嚴,賞罰不分,臨陣交戰時,便常吃苦頭。”

  “前車之鑒,所以本將起事以來,也算是吸取教訓,對軍紀、軍容格外重視,如今倒也勉強算是指揮得法。”

  “論聲勢人數自不及前輩,可要只論精悍勇武,卻絕不會有半點遜色。”

  這些天下來,雙方并肩作戰,日夜相鄰,天軍的奇異之處,王政也料到其他人倒也罷了,閻象卻必有發現,亦生疑惑。

  若說什么騎兵,精卒還能用什么世家支持來解釋,但天軍聽令行事的程度也委實太夸張了點啊。

  雖然古人不可能理解系統的存在,王政卻還是想要解釋一二,最起碼別以為自己有什么蠱惑人心的妖術就行。

  “原來如此。”昏暗不明的月色下,閻象的神情若有所思:“不過一年時間,軍紀已如此森嚴,實在難得。”

  這時,袁軍終于集結的差不多時,身后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是古劍等人巡營完畢,齊齊趕來。

  見兩方部曲俱已到齊,王政點了點頭,環視全場,朗聲道:“此戰若要速勝,關鍵便在出其不意。”

  “穴攻之計,正為此著,因地道狹窄,不可通行多人,故本將決定親自帶人由地道而入廣陵,奪下城門!”

  “夜半子時,三更時間,城門一旦出現殺喊聲,爾等一并出擊,猛攻廣陵主城門,務求里應外合,畢其功于一役!”

  夜風吹過,時時傳來呼嘯之聲,全軍人人低聲應諾,紛紛點頭。

  古劍卻忍不住出列躬身道:“那樂起雖說問題不大,可什么地道...還是太危險,將軍萬金之軀,不宜親身涉足!”

  “末將愿帶領天誅營為先鋒,更愿立下軍令狀,必為將軍取下廣陵!”

  聽到這話,其他天軍將官亦連連點頭附和。

  天公將軍的的武勇神威,大家都是司空見慣,早已深信不疑,更是徹底折服,故此若是平常的沙場征伐,他要身先士卒,雖亦有些不妥,倒也越來越少人提意見了。

  可這一次...鉆地道?

  畢竟誰也不知那樂起挖的安不安全,靠不靠譜啊。

  關鍵這廝自己也說了,因為廣陵城有溝塹,加上他對此處地理不熟的緣故,也的確存在坍塌的可能性啊。

  要是將軍帶人入地道后,當真不幸有個萬一...

  這可如何是好?

  說句不好聽的,王政如今子嗣都還沒有,一旦有何不測,天軍的三郡基業頃刻便分崩離析,化為烏有了。

  關鍵是,這廣陵城打下來也不是他們的啊?

  “這地道本將下午已親自走了一趟,問題不大,”見眾人都不太認同,王政笑著解釋:“何況成大事者豈可惜身?”

  地道允許通行的人最多不過四十多人,這數量實在太少了。

  便是全安排天誅營的三階兵上,若無自家帶領,這點人數想要短時間內奪下城門的把握性并非絕對。

  古劍雖也頗具武勇,可比起自己這二十級的大號來還是差了不少,不是王政喜歡冒險,而是若論勇武,此時能替代他的人,無論天軍還是袁軍,可以說一個都沒有。

  他這話平和中又帶著豪邁,更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眾人神色一凜,紛紛不敢再勸,只是連道:“將軍切要小心。”

  幽暗深邃的地道中,漆黑一片,即便是王政,剛一盡入,亦差點連身后兵卒的面目都看不清楚了。

  “點火。”他吩咐道。

  四周一下點亮了一片火把,像是突然間從地底回到了陽光之下,王政不敢怠慢,地道中空氣本就稀薄,即便樂起每隔半里都斜斜地向上挖出一個氣道,用來通風,稱之為“哨眼”,能保證地道中的人不會因此悶死,可王政是知道火焰燃燒需要的是什么,自然不敢浪費任何一點時間,隨著一揮手,眾人略躬著身子,迅速地向前方闊步行走起來。

  低沉的腳步聲中,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掠過,當王政一行人已經踏過了廣陵城的城墻時,他們頭頂上的人似乎依舊像是什么都沒察覺。

  當滿天繁星再次躍入眼簾時,所有人卻都沒有任何心情欣賞和感慨,包括王政在內,大家第一時間的反應都是深呼一口氣,旋即王政看了眼周圍,分辨了一下方向后,立刻便帶人躡手躡足地向著城門緩緩的接近。

  看到前方東歪西倒的幾個士卒時,王政心中暗喜,廣陵人太大意了,卻沒忙著立刻進攻,反而吩咐天誅營兵們四散而去。

  士卒們點點頭,當各自就位后,隨著王政通過系統向所有人下達了無聲的指令,幾乎同時間,士卒們紛紛再次點起浸透了油的火炬,然后將火把扔向了城門處。

  殺人,放火總是聯系在一起,不是沒有原因的。

  從一開始,王政帶著天誅營進入廣陵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引起混亂!

  城門旁的長欄,草堆,以及附近的民居,幾乎是一下子便燃了起來。

  下一刻,喧嘩大作!

  突然冒出來的敵人仿佛神兵天降一般,讓廣陵軍大部分人都措手不及,此時也終于有人發現了王政等人的存在,立刻便有百余名個兵卒沖了過來,或許是因為高魅力也極為拉仇恨的緣故,夜色中明明看不出衣甲,識別不出身份,依舊有近半數地潮水般地朝著王政涌來,更是頃刻五六把長槍刺了過來。

  王政這時亦是一聲暴喝,直接抽出了長劍,同時間迎了上去。

  隨著火勢越來越大,不斷捅刺之下,沒過片刻便面前一空,當殺到沒有守軍敢往他面前湊的時候,王政聽到有人驚呼一聲:“門要倒了!”

  王政瞥眼一看,此時城門已是被徹底點燃,發出了“吱嘎”的響聲,猛地向里倒去,火星四射,木門上燃著的火焰一時燒得更旺...

  只聽“砰”一聲,當大門倒在了地上,著火的木頭也被砸得四處亂飛時,這等聲勢使得廣陵士兵們人人面色絕望,而天誅營這邊的眾人卻是士氣更加高昂,立刻發出了一陣歡呼。

  再次一劍砍翻一個敵人,卻見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城樓處竄了出來,手持一柄長矛,帶著一陣惡風,便向王政猛撲上來。

  那漢子似乎是守軍的將官,大概是剛從帳中爬出來的,此時卻連盔甲都沒穿。

  “來的好!”

  王政清嘯一聲,一劍猛地刺去,卻見那漢子一臉勇悍之色,竟是不閃不避,同時間長矛亦化成一條毒蛇,直向王政的心窩鉆去。

  想玩以傷換傷?

  因四級鐵骨的原因,這招數王政亦常用,若是平時自無所謂,可如今身在敵城他自然不甘,長劍半道改勢,便是斜掠一架。

  便聽“當”的一身巨響,那漢子一身痛呼蹭蹭直退時,王政亦覺得掌心一熱,手臂竟久違地生出些許麻木感覺。

  這廝好大的力氣!

  暗自驚詫時,卻見那漢子吃了暗虧卻毫不畏懼,已是再次襲來。

  只見他手腕一抖,槍向下而上劃了道弧,槍尖畫出半月的弧度,再次往王政胸前掃過,王政“嘿”的一聲,這情勢下少年可沒興趣和人一招一式的對砍,直接開掛,發動“強擊”!

  青光暴漲間,再次架住槍矛的同時,這一次力道猛漲之下,瞬間便形成了徹底壓制,更在對手反應不及之時,匝匝聲響中,長劍已順著槍桿迅猛地劃了過去。

  “滋啦!”

  乘勝萬里伏何等鋒銳,那人本就沒穿盔甲,劍尖剛剛觸及對方胸前,王政微一用力,登時輕易地劃出一條大大的傷口,血從中猛噴了出來,直接濺了王政半身。

  可惜了,要是換個場合,我倒愿意和你多比劃兩招。

  看了眼不甘倒地的尸首,王政收回長劍,暗生可惜。

  這漢子技巧一般,力氣卻是不小,硬碰硬地擋了一下,即便對方明顯不敵,可亦讓王政難得地生出酸痛的感覺,可見亦是個猛將。

  看了眼周圍的情況,眾人都已被潮水般的廣陵軍包圍起來,正陷入廝殺,不過人數雖少,三階兵畢竟不是大路貨,再加上早有準備,此時竟是全然不落下風,王政直接喝道:

  “不要戀戰,先去放下吊橋!”

  “喏!”

  夜色漸漸深沉,彤云密布,伸手不見五指,兩州聯軍的騎兵,步卒紛紛列陣營前,閻象和古劍同時盯視著前方的廣陵,心情俱都緊張。

  當然,前者關心的是城門能否奪下,至于王政,若是能英勇就義或許更讓他期盼。

  而古劍和身后的天軍,卻一個個手心冒汗,探頭遠盼,似乎這一道道視線能跨越夜色和距離的存在,繼續為他們的將軍矚目一般。

  “主簿,快要子時了。”袁看了看天色,湊近前低聲提醒道。

  “再等等...”閻象看了眼一旁的古劍和天軍,想了想道,而古劍則望著前方依舊一片安靜的廣陵,忍不住攥緊了拳,

  便在此時,前方突然冒出一點火星,隨后,火星迅速變成了火柱,火團,乃至氣沖云霄的火海。

  下一刻,在這漫天的絢爛煙火中,震耳欲聾的殺喊聲驟然響起。

  來了!

  閻象喜上眉梢之際,古劍已是鏗鏘一聲,興奮地直接拔刀出鞘,不顧受驚的坐騎蹦跳長嘶,竭盡全力的吶喊著:

  “兄弟們,去迎接咱們的將軍!”

  “殺啊!”

  騎兵在前,步卒在后,弓手列隊緩緩靠前,直到射程范圍內時才張弓搭箭,為友軍進行遠程火力的掩護。

  而這時的廣陵軍們,大部分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至于城門的守軍們,則忙著想要救火,誅殺潛入的敵人,可王政和一群三階兵哪里有那么好殺?

  顧此失彼之下,竟是劍弩一支未射的情況下,已被天軍、袁軍先后踏過了吊橋,直接殺入了城內。

  騎兵直管往前沖,步卒由缺口擴大戰果,攀附上城墻,一截截占領,入城后再和王政匯合后,直接以王政帶頭,采用了滲透、分割的戰術,用小股的精銳突破敵人的防線,使得廣陵軍顧此失彼、上下軍令不暢的情況愈發嚴重。

  不久之后,隨著“王”字將戰旗在城頭迎風飄展起來,郡府亦告陷落后。

  此時,黎明剛剛到來,陽光初初冒起。

  廣陵城徹底更易了主人,這其實亦代表了整個廣陵郡也是大局已定,接下來的其余諸城,無非是秋風掃落葉,輕易便可蕩平。

  而廣陵戰事,亦可算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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