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做事的?”
“簡直是錯漏百出!”
糜令指著竹簡上排一行斥道:“單這幅駭獸嬉水圖竟然只估價一千枚五銖錢?”
“這可是張平子的畫作啊。”他惱怒地望向身邊的典當,直接把竹簡狠狠擲出,道:
“簡直離譜。”
那典當摸了摸被砸到的頭,撿起書簡唯唯諾諾地解釋:“掌柜莫怒,且聽我分說。”
“這批貨物實在太多,咱們若不壓價,去掉三成的分潤,冒著風險辛苦往返,可根本沒多少賺頭啊。”
“再說我只選名貴字畫和古玩去賤價,量那群鄉下泥腿子也看不出來啊,他們曉得什么?”
“肉從咱們嘴邊溜過,總要沾些葷腥吧!”
“哼,就你聰明?”
聽到這話,糜令面色一冷:
“那黃巾賊首王政對這筆大買賣全權放手,任由我糜家派人估價,連個監督的都不派,如此毫不關心的樣子,你說是為何?”
“難道是與吾一見如故,故而全心信重?”
“難道他就不怕我們弄虛作假,從中取利?”
“啊,這...”那典當聽到糜令這話,面色一愣,臉上浮現了疑惑:“為何?”
“吾也不知...”糜令緊皺眉頭,沉吟道:“只是他此舉太過古怪....所以且就按實估算。”
似是還有些不放心,他加重語氣,直盯著典當囑咐道:
“莫要忘了,如今趙縣四門緊閉。”
“若是惹怒了這群賊人,別說賺什么油水,我糜家在這趙縣的所有產業俱失不說...”
“你我的性命也在他人手中操持啊!”
見典當臉上的不甘神色化成了驚懼,糜令擺了擺手,道:
“形勢比人強,莫要再多做無謂的事,去吧。”
直到典當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糜令面露不屑,連連冷笑。
“自作聰明的蠢貨。”
“這塊肥肉既到了吾家嘴邊,我豈會輕易放過。只是...卻不是你這般小家子氣的想法。”
他微抿了一口茶湯,一邊暗自盤算。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撲閃聲。
糜令抬頭望去,卻見雅舍窗框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只灰白色的信鴿。
望著這只體型嬌小的禽靈,糜令眼神一亮。
他從漆案上取了一枚漿果,笑呵呵地走了過去。
一邊喂食,一邊從它的爪趾間小心翼翼地取下一物。
從木筒中掏出一張卷起的帛紙紙,鋪開之后,凝神看去。
上面記載的內容令糜令先是一驚,卻又一喜。
值此兩州鏖戰之際,對一群流民賊寇,竟也出動這般多的兵力?
曹孟德,汝真是好大手筆!
好果斷的心性!
沉吟片刻,糜令將帛紙燒去,重新另寫一張,隨即放入一個錦囊,喊道:
“來人!”
“將這個送去縣衙,交于天公將軍,就說是完成交易所需之物。”
望著隨從離去的身影,糜令拍案而起,喜不自勝。
此子已再無幸理。
肉已入腹矣。
后生小輩,不是我有意害你。
既要為我徐州分擔壓力,那便分擔到底吧。
......
百人份的賞賜雖然不多,對于此時物資并不充裕的王政而言,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但王政絲毫不覺心疼。
這筆投資的回報他十分滿意:狠狠刷了一筆足夠的聲望。
不同于上一次假借張角代言黃天的裝神弄鬼。
校場這番舉措從頭到尾由他統籌規劃,得到的成功果實也令他倍感踏實。
先罰后賞,恩威并施,這才是收服人心的王道。
萬世不移。
校場之后,天軍人人士氣盡皆高昂不說,包括圍觀的趙縣鄉民們,也有不少人議論紛紛,皆言這天公將軍慷慨大義,公私分明。
這些竊竊私語自然也沒有逃過王政的耳朵。
他大感滿意之余,更想趁熱打鐵。
一回到縣衙后,便召集吳勝等人前來議事。
環視眾人,王政一臉的胸有成竹,說道:
“時機成熟了,明日開始,便在縣內設點進行募兵!”
吳勝等人聞言倒是毫不詫異,因為他們早就對天軍的數量不甚滿意。
要知此時廳內眾人,包括王政在內,都是不久前青州黃巾作亂的其中一員,幾乎大都從頭到尾參與其中。
那時三十萬青州黃巾里,也不過十幾個雜號將軍,手下少則四五萬,多則十幾萬人,去掉一些老幼殘弱,也沒有一個將軍的麾下人馬不足萬余。
王政既然自封天公將軍,手下卻只有區區五千人,實在太過寒酸。
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論戰力,這五千人堪比之前的五萬黃巾都不止。
卻依舊有些不習慣,尤其是他們現在也當了軍官,更嫌數量太少。
所以聽到王政終于要開始募兵擴軍,不由紛紛面露喜色。
吳勝更是瞬間忘記了兩股劇痛,一臉興奮地道:
“將軍,你早該如此了!”
王政沒好氣地望了他眼,心中大感無奈,這小子,怎么就改不了這記吃不記打的性子。
什么叫早該如此?
他既然想要打造一支強軍,便不會學之前的流民裹挾,卻也不屑如此世那些諸侯一般“拉壯丁”。
用這樣強迫的手段去擴軍,人數一多,這支軍隊又何談什么自信?
遑論榮譽感?
若要別人出于本心來歸附投效,他才會選擇這樣一個造勢成功后的時機。
他也懶得與這渾人解釋,瞥向徐方等人,正欲把募兵細節詳細說出。
卻見一個門外的營卒徑直入內,行禮后道:“秉將軍,衙外一個糜記米行的伙計送來一個錦囊,說是完成交易所需。”
這營卒事先已得過他授意,王政點了點頭,便接過錦囊。
帛紙上記載的第一行字乍入眼簾,他臉上神色不變,劍眉卻是一揚。
心中卻是暗自慨嘆。
這次的謀劃,也不知是算失敗還是成功...
一開始不選擇裹挾聚眾,就是怕惹得曹操重視。
殺夏侯楙,則是希望面對曹軍的第一仗,首領是武勇有余謀略不足的夏侯惇。
結果....
曹操倒確實沒太在意他。
只是派遣了一千五百的人馬前來平亂,首領也不過是一個校尉,一個都尉。
但是望著首領的名字,王政卻大感頭疼。
這也能碰到未來的五子良將之首?
曹阿瞞,你丫怎么不把樂進也派來啊?
PS:
1,張平子就是發明渾天儀的張衡,這位大神不但是天文學家,數學家,文學家....還是個當時的知名畫家。
2,曹魏陣營里的大將,只有樂進和于禁最為特別,兩人都是從最低層的小軍官一步步升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