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能打贏仗的部隊,最重要的除了軍紀之外,便是裝備和糧食。”
說到這里,王政頓了頓,望向徐方。
所有關于物資上的事項,一開始的王政習慣性地交給了吳勝,只是他太過痞懶,幾番央求后,王政交付給了徐方。
徐方是第一批跟隨自己的少年里,心思最為縝密,性格最為嚴謹的人,所有關于物資上的事項,無論糧食軍械,管理存放,都辦的井井有條。
一見王政轉頭,徐方已心領神會,連忙答道:
“目前全營物資統計下來:糧食約有七萬斤,刀劍類短兵器五十余柄,槍戟類長兵器一百二十余把,弓箭十件,盔甲四十件。”
王政聽罷,眉頭緊皺,面露凝重之色。
自己這邊軍備糧食的匱乏是意料中事,只不過匱乏的程度...
有些超出預估。
目前這些物資的來源,除了造反前本身的積蓄,便是最近三場廝殺的所獲。
盔甲和弓箭,便大多由龔續的甲士所供,去掉廝殺損壞后的留存,數量卻也連一個天誅營都不能裝備齊全。
武器方面更是嚴重,本就缺乏遠程攻擊手段的情況下,數量最多的短兵器反而最不合適戰場上的正面廝殺。
糧食同樣存在問題,七萬斤的糧食...看似很多,可軍營此時近乎一萬人口的日常消耗,也同樣驚人。
要知道現代時,每個人日常的消耗口糧都將近1斤了。
古人固然不是三餐,但是兵卒的體力消耗卻也遠勝和平年代的人。
王政心算了片刻,這七萬斤...恐怕最多也就支撐十幾日,便要消耗殆盡。
想到這里,王政心中猶豫良久,終究有了決斷。
慈不掌兵!
一條條命令隨即脫口。
“從今日起,所有糧食統一管制,糧食優先提供給天軍諸兵,每人每日兩餐,老幼婦孺一日一餐!”
“天輔三部中,將鐵匠,木匠等有經驗的匠人集中起來。”
“天罡兩部中,有獵戶,識馬,養馬,騎馬經驗者,也集中起來。”
“收集所有的農具,鐵器,包括目前所有的長短兵器,全部讓鐵匠開爐熔煉,告訴他們只鍛造槍頭。”
“天輔三部砍伐附近合適樹木,協助木匠制作槍桿。”
“所有事情,三日內完成,不得有誤!”
“三日后,進軍趙縣。”
前面幾條命令還好,聽到最后一條,眾人臉上都出現了驚訝遲疑。
關系最近的吳勝顧忌最少,忍不住便開口道:
“攻打趙縣?阿政,這...那里也都是同郡的鄉里鄉親啊?”
“鄉親?”王政冷笑一聲:“若是鄉親,此刻也該在這營中。”
他凝視著吳勝,對他說著,又仿佛對著所有人說道。
“你們要知道,和我們一樣窮苦的人,才是我們的鄉親。”
“坐擁良田豪宅,萬貫家財,從不愁吃穿的人...”
“從來不是!”
第二天,所有命令開始被迅速的執行。
漢朝外儒內法。
儒家是軟性文化,對于平民百姓講究的是潛移默化天性,壓抑天性,讓這些被統治階級習慣服從,被約束。
而法家則講究愚民,商君書就明確地提出民愚則易治,讓被統治階級的思想被禁錮,見識被壓抑。
說白了兩者一個是讓人習慣了不反抗,一個讓人不知道從何反抗。
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影響切身利益最大的口糧控制,也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
對于王政他們本就已奉若神明,莫敢不從。
而作為統治者,王政也第一次體會到了封建時代外儒內法這種統治手段的好處。
而隨著眾人的一番調查尋找,匠人的數量之多,倒是比王政預估的多,算是意外之喜。
這些平時也就打造修補農具的鐵匠木匠,雖然技藝肯定談不上多精,但也足夠滿足王政要求。
槍頭和槍桿,本就是技藝要求很低的武器。
無論是鍛造,還是練習。
隨著一股股濃煙冒起,一個又一個煉鐵的鐵爐開啟了工作。
附近的山林里同時遭了橫災,一顆顆巨木轟然倒地。
全神貫注下,人的執行力其實是很強的,在眾人上下齊心,熱火朝天的工作氛圍持續了整整一日。
到了當天晚上,便有十幾個樣品長槍出現在王政的眼前。
無論是質量還是做工,看上去似乎都不太湊合啊?
王政隨手拿起一把,對著虛空連刺了五下。
他自知力量不同常人,所以從開始就小心翼翼的一分分慢慢加力,結果到第三下時,槍身便已開始晃動;第五下時,槍頭直接從中斷開,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哐當!”
“這...”,清脆的聲音在長夜中響起,王政楞了下,轉頭望向制槍的鐵匠們,臉色頓時一變。
“小人有罪。”只是怒色稍顯,幾個鐵匠已嚇的慌忙伏倒在地,半天不敢說話,最終還是帶頭的一名老者強撐著開口,聲音都有些磕磕巴巴:
“將...軍饒命。”
見這些人反應這般大,王政倒是一愣,他其實只是略有不爽,并未真的動怒。
尤其是看到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直打哆嗦,頓時心生歉然,有些尷尬地主動說道:“不怪你們,是我力氣使大了。”
又怕鐵匠們不信,補充道:“我也知你們打鐵時要去雜質這些事,時間倉促,材料不全,有這樣的成色已不錯了。”
他這番話既是帶著勸慰的說辭,所言也確實符合事實。
心中暗自感慨,自己這些時日下來,雙手沾滿血腥,殺性已愈發重了,有時稍有不順心時,便忍不住殺意翻涌。
如今身處高位,卻是更要注意克制了。
一邊想著,王政面色柔和地攙扶起幾個鐵匠,再輕言寬慰了會,鐵匠們終于放心下來,紛紛露出一臉感激的表情。
我情緒沒控制好嚇到他們,他們卻反倒感激我不殺之恩...
望著那些人離開時的步伐,依舊有些踉蹌,王政眼中掠過一絲不忍,搖了搖頭。
過了會他收斂好心神,對著一旁吳勝等人道:
“明后兩日先讓士兵們全部操練,先專心練直刺一個動作。”
直刺雖然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戰術動作,也依舊有些技術講究。
身體如何發力,什么姿勢發力,什么角度適合發力,這都是有技巧的。
王政武力超人,卻不是武藝大師,營中此刻也沒有這等人才,只能先找個笨法子讓眾人自己體悟,靠“手熟”了。
當然,兩天的時間說能有多熟就是可笑的妄想,卻也終究強一分算一分。
“諾。”
吳勝等人連忙點頭。
見王政沒有其他吩咐,眾人紛紛告辭,王政卻突然說道:“阿勝,你留下,有件事你先要去辦。”
作為原主的總角之交,穿越后至今兩人相處時日最多,每一次吳勝也都是第一時間站在王政身邊全力支持,若論在王政心中的分量,吳勝可算的上當世第一,甚至超過了霍氏母女。
所以有什么重要的事,王政第一個想到的也永遠是他。
“阿政,怎么了。”私下場合,吳勝永遠不會喊什么將軍。
對于這點,王政也完全不想糾正,他喜歡有人這么喚他,當然,不能太多。
“你帶著天誅營…”
王政反復叮囑了兩遍,確定吳勝完全明白了此事關鍵和諸多事項,點了點頭。
吳勝見狀,拱了拱手,轉身邁開步子向門外走去。
剛踏過門檻,卻見王政再度喚住了他。
“阿勝。”
吳勝有些詫異,剛想要回頭時,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
背后,王政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刀劍無眼,小心點啊。”
“哈,你都做將軍了,怎么如此婆媽!”
吳勝一臉笑嘻嘻地渾不在意,完全沒有該配合此情此景的感動。
這憨貨!怎么也來點眼泛淚花吧?
望了對方的背影,王政笑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