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時代,占據地利的一方,優勢之大,實在遠超王政這等現代人心中想象。
這是因為古代軍隊本身便在裝備,體力,軍紀諸多方面都十分欠缺的緣故。
便是拋開裝備上的時代落差,他們也遠遠不如現代軍隊。
尤其是在東漢這個特殊的時代。
這個一個士兵存在感最低的時代,因為單論普通兵卒的平均戰力,他們既不如之前的西漢,也遜色更久遠的秦朝,甚至不如后來者的三國時期。
無論是戰國七雄,還是秦國始皇混一寰宇,又或是后面的劉姓西漢,這幾個時期內大部分戰爭發起后,其中參戰的主力士兵們,他們的來源都是通過征兵制。
到了東漢建國后,卻是把征兵制改為募兵制,無論中央還是各地郡國,真正的常備軍數量都不算多,每有戰事更多是靠臨時募集士兵。
這種募兵制的對象則是農民,商人以及少數民族。
與征兵制相比,募兵制缺陷太多,直接影響了士兵單人和群體的雙向戰力。較之秦漢時,實在遜色太多。
東漢王朝最終也自食其果。
募兵制是造成東漢末年軍閥割據的直接原因之一。
當軍閥們自己可以通過部曲家兵建立私人武裝,且私人武裝的戰力,不但不遜色所謂的朝廷官兵甚至猶有過之,日積月累,軍閥們實力愈發強大,對朝廷正統的忌憚近乎于無時,自立乃至叛亂的野心便瘋狂滋長。
另一方面,是募兵制的出現,導致了士兵個人戰力的低落,間接成就了三國舞臺輝煌的底柱。
猛將如云,謀士如雨,這是天朝幾千年的漫長歷史中,最為群星閃耀的時代。
天時地利,在這個特殊的時代,對一場戰役的勝負影響,遠超后世。
王政料到了勝利,但太過輕松的勝利,還是遠遠超乎他的意料。
這還是曹操的軍隊...
尤為注重軍紀軍訓的魏武啊...
他何等重視糧草后勤,怎可能不派精兵護送?
望著面框上浮現的藍色文字,王政確認了自己的判斷,足足11300多的經驗,去掉了那些被俘的傷員,這次的敵方士兵每人提供的經驗都在80左右。
雖不如龔續的親兵家將,也遠勝普通士族,是絕對的精銳之師。
兩百精兵..自己嚴陣以待,
結果...就這?
一支曾經憑一萬人打破三十萬黃巾的軍隊,如今三百人對五千,人數的懸殊已在縮小,但僅僅是占據地利埋伏,趁敵不備形成突襲,便是這般完全翻轉的一面倒嗎?
想到后世的天朝開國士兵,同樣是裝備劣勢,后勤不足,卻造就了一國敵十七國的不可思議的神話,更讓后來被北約總司令贊嘆生平僅見,遠勝蘇德美日的地上最強士兵。
王政有些感慨,更隱隱有了明悟。
或許,便是這般孱弱的士兵戰力,才成就了那些猛將“萬人敵”的神話吧。
或許,正是這些完全沒有紀律,信仰與不屈精神可言的軍隊,才讓那些謀士真的相信了:
只需羽扇微搖,錦囊藏計,便可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因為普通人的力量,在他們看來,太過微不足道。
這一場勝利,王政并沒有參與。準確的說,是沒有再身先士卒。
一是他不可能每次都拼殺在前,二是他想近距離觀察“黃巾壯丁”的戰力。
二階兵種果然不凡。
單就表現來說,王政已經得出判斷,若是同等裝備下,一個“黃巾壯丁”便足可抵龔續的親兵兩人。
他們應該也發現了吧?
一具身體短時間內無論力量還是速度,甚至五感這些都發生了變化,身體的主人怎么可能毫無所覺?
尤其是戰場這種地方,與人交戰時,更能立刻就發現這些異常變化。
望著一臉興奮走來的吳勝等人,王政笑了笑,正欲說話,看到其中一個人影時倒是頗為意外,隨即笑容里也多了些莫明的意味。
那人正是夏侯楙。
此時的他被一群人反縛雙手押解而來,渾身血污灰頭土臉,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的驕傲自衿,面上猶自強做鎮定,卻無法掩飾雙眼中的慌亂畏縮。
“荒山野嶺,道左相逢,實在難得。”
王政玩味地看著對方,笑道:“夏侯校尉,別來無恙啊?”
“是你!”
夏侯楙自然記得王政,頓時露出恍然表情。
他一直百思不解,自家大本營內的所有山賊土匪,早被清剿干凈,怎么會突然冒出這么多的賊人。
早就覺得吳勝徐方這些人有些面熟,卻一時沒對上號,此時見到王政,卻立刻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們這群黃巾賊寇!”
知曉賊人身份后,他突然又恢復了上位者的底氣,臉上再次出現做作的自衿,連聲冷笑道:
“降而復叛,反復無常,果然是一群小人!”
夜靜山幽,這番話瞬間傳遍四周。
遠處忙著搜刮戰利品的人們,手上動作一微微一頓停,循聲望見王政便又繼續之前的動作。
短短時間他們似已習慣了,做什么聽王政的,至于王政要他們去做什么,自然也會吩咐。
護衛王政身旁的吳勝等人,卻按捺不住,個個面露憤慨,紛紛望向王政,只待一聲令下,便立刻送夏侯楙命歸黃泉。
“不著急。”
王政倒是神色不動,似乎毫不氣惱,只是眸光沉靜地望著夏侯楙:
“夏侯校尉,你父親是夏侯惇,還是夏侯淵?”
“你這鄉野小子,竟然也知我父親的名諱?”
聽到這話,剛被眾人作勢嚇了一跳的夏侯楙一驚之下,卻又一喜,頓時篤定此番性命無憂。
他此刻最怕的,便是這些黃巾賊寇無知蠢笨,既不知自己背景,也不問自己身份,直接莽撞行事,那自己恐怕就真要葬身在這荒山之中,那可當真是死的冤枉至極。
王政既是首領,又知道這些,雖然不清楚對方是如何得知,但對夏侯楙而言,卻是當下不利處境中難得的好消息。
“我父親正是東郡太守夏侯元讓!”
性命攸關,似乎生怕單是父親分量不夠,夏侯楙又補充了句:“我伯父就是州牧大人!”
這兩個名字似乎帶著莫明力量,讓夏侯楙再度產生了勇氣,大聲呼喝:
“你等若是識相,速速棄械投降,隨我同去向我伯父請罪,尚可免了死罪。”
他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如今后悔,還來得及!”
夏侯惇的名字似乎威懾力不夠,吳勝等人聽聞時面色不變,倒是曹操的名字惹出一陣騷動,畢竟是上一次的最終勝利者。給予青州人的失敗也最為慘痛,印象深刻。
眼見這幕,夏侯楙提在半空的心,又自放了下來。
只是望著王政時,卻又有些忐忑。
對方面色平靜,似是對自己是曹操之侄一事,毫無波動。
夏侯楙心中在想什么,就如同他這個人般,王政其實毫不在意。
一個無能之輩罷了。
倒是對方的背景來歷,王政確實有些好奇。
畢竟自己生平第一次“謀士”夢碎便是拜夏侯楙所賜,只是其中關鍵卻是因為夏侯這個姓氏,而非對方這個人。
此時疑惑既解,眼前這張令人厭惡的臉,愈發不屑多看一眼。
王政心生殺機,臉上卻笑意愈盛,突然問道。
“你這番無馬步行,上次所用馬鞭,此刻可在身上?”
也不待夏侯楙回答,他直接走了過去,往對方腰間一瞥,頓時拍手笑道:
“天遂人愿,它在吶。”
王政抽出馬鞭,他不懂鞭法,只是瀟灑地手腕一抖,在半空中隨意一甩。
月光下,乍然竄起一道蛇形匹練。
“你要干什么?”
夏侯楙隱約感覺不妙,卻難以置信。
不該啊,這廝明明知道我的背景身份啊,怎會自惹麻煩自招強敵?
“對了。”王政突又想起一事,好奇問道:“夏侯惇現在眼睛是一只還是兩只?”
此言一出,夏侯楙頓時目眥盡裂。
這小子既知父親名諱卻還問出此等問題,分明是有意詛咒!
“小賊,你膽敢咒我父...”
突如其來一鞭,由上至下,直接重重抽在了夏侯楙的頭部。
隨著一聲滲人的古怪異響,無數細密的血絲緩緩從夏侯楙的七竅滲出。
這一鞭所蘊含的力道,卻遠超夏侯楙當日那一鞭不知凡幾。
他再也沒機會吐出下一個字了。
“看來還沒瞎啊。”
對著軟綿倒地的尸首,王政有些惋惜地補充了句,將馬鞭毫不留戀地扔在尸首上,突然一拍腦袋。
“問了半天,還不知道這人到底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