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太陽還沒出來,天色灰蒙蒙的。哪怕是夏天,荒原上的清晨也有幾分寒意料峭,手指在草葉上拂過,露水涼得喳手。
腌肉燉土豆配洋蔥頭的香氣在高山堡彌漫飄蕩,絲絲縷縷地撩撥著所有人的食欲。哪怕出自蠻子們的手藝粗糙了些,這種經典搭配也沒什么出錯的空間。
李察喜歡用黑麥面包蘸著湯水吃,醇厚的肉汁可以掩蓋黑面包略討厭的酸味,軟爛的面包和熱乎乎的燉腌肉一起吞進肚子里,沉睡一晚的軀體立刻便被喚醒了,整個人也暖和起來,熨帖得不禁要長舒一口氣。
吃過早飯,高山堡的蠻子們開始出發用雙腿一步步丈量荒野的土地。晨風很大,吹得半人高的黑麥草如浪般翻涌,行走在其中的蠻子們就像是來自荒古時代的勇士。
沒過多久,李察漸漸聞到一股迥異于草木青氣的怪味,順著味道的來源繼續前進,很快找到了岡瑟所描述過的地精部落,躲在草窠里暗中觀察。
地精被公認為是智力低下且天性懶惰的種族,天生既缺乏創造力也沒有行動力,這兩點決定了他們難以進行任何建設。但作為一種人型智慧生物,地精其實也不缺少趨利避害的簡單本能。
他們的聚落位于一個背風坡面,原本平整的大地上挖出無數大小凹坑,雜亂無序,像人臉上的麻子。
這些凹坑就是他們的住所,鋪著干草和枯枝,每個里面蜷縮著一到三個不等的地精,個個都頭大身小。有的似乎已經死了,身體呈現不正常的青灰色。活著的也沒好到哪去,瑟瑟發抖地躲在坑里硬熬清晨的寒氣。
李察默默屏住鼻息,努力忍受著堪稱裂鼻徹腦深入靈魂的臭氣。地精的體味好像漚了半個月的泔水,劇臭中還帶著難以言喻的腥膩,對絕大部分生物來說都會帶來生理性不適。
大隊人馬在草原上行動的聲響難以隱藏,有些綠皮矬子已經發現了高山堡的隊伍。也許出于以往的經驗,不覺得會有人無聊到對他們動手,埋下頭繼續在坑里睡覺,麻木到了極點。
李察忽然有些躊躇不定起來——可能他將來會成為一方豪杰聲名在外,到時候就會有人說別看那家伙現在風光,當年可是興師動眾領著一群人欺負地精。
“頭兒,動手吧。”岡瑟沒想過那些沒影的事,就算想過也根本不在乎,他還心心念回味著早晨沒吃夠的腌肉土豆。
“速戰速決。”
話音剛落,一道道強壯而矯健的身影從李察身旁兩側掠過,在前進中迅速匯聚成兩排長槍隊列,就像兩道城墻,朝著各自選定的方向推進。
系統加持蠻子們的是真正意義上的全面提升。
他們原本是極北冰原上游蕩的獵手,與貧瘠的環境斗爭,和兇猛的虎熊為敵。寒冷酷烈的雪域磨礪了他們也造就了他們,健壯、矯捷、兇猛,每一個成年高地蠻人獵手都可以輕松擊倒三個龐貝戰士!
可那又如何,戰爭從來不是街頭單挑。如果是一百對一百呢?平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規模擴大到一千對一千,吞下戰敗苦果的就必然只能是高地蠻人。而一旦發展到萬人軍團對戰,結果只能是一邊倒的潰敗!
草臺班子和真正的職業軍士比起來,最大的差距從來不是肌肉和武技,而是團隊作戰所需要的紀律和隊列能力,這決定了他們到底是一盤散沙還是能攥成拳頭。
李察很欣慰——在沖鋒中能無需指揮自行列陣絕對是精銳的特權,但如今蠻子們也做得到了。他們的實力和武技本就毋庸置疑,彌補上這塊短板之后,未來必定不可限量。
還沉浸在睡夢中不愿意醒來的地精立刻遭到了無情的屠戮。
蠻子們習慣性用投矛開路,巨大的力量甚至能直接帶著瘦小的地精倒飛而起。被命中的地精根本無需擔心出血量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因為被豁開半邊胸腔已是最輕微的傷勢。
僥幸從第一波攻勢中幸存的地精還沒來得及完全從睡夢中清醒,就迎來了蠻子們的近身攢刺。和那些在死亡邊緣哀嚎掙扎的同族比起來,他們顯然無比幸運,還沒感受到痛苦便已然陷入最深沉的長眠!
這是是一種極度怯懦的生物,勇氣僅限于搶劫個把落單的農民,同族的鮮血足以使他們迅速陷入崩潰。極個別沒睡醒的還在揮舞著石塊木棍反抗,但絕大多數地精都開始尖叫著四處逃竄。
濃稠的鼻涕混著眼淚從比例夸張的五官上淌下,拉出長長的絲線,看得李察一陣惡心。半人高的草窠能沒過這些綠皮矮子的頭頂,為他們提供了完美掩護,一轉頭就消失得不見蹤影。
“歐克!”河岸邊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喊,聲震四方。音量巨大而低沉,完全不像地精瘦小的身板發得出的。
眾所周知地精的崩潰通常是個不可逆過程,一旦開始就幾乎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終結。這聲怒吼某種意義上說奇跡也不為過,居然成功把他們衰敗到極點的士氣重新鼓舞起來。
“歐克!歐克!歐克!”彷徨無措的綠矮子們就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又開始揮舞著蹩腳的武器反抗。
可惜雞蛋永遠都碰不碎石頭,這不是勇不勇敢能改變的。他們的力量微不足道,他們的攻擊也破不開皮甲。
在喜滋滋揮舞著長矛的蠻子們面前,地精們活像被硬按在車輪下的可憐螳螂,一只只輪流接受馬車的審判。
河邊灘涂地上的洞穴里,忽然跳出一個尤為高大的身影。
這是個塊頭甚至比蠻子們還要大一圈的地精,渾身肌肉虬結而富有力量感。手腳上像南方的拳擊學徒一樣細細纏繞著灰色布條,兩手各持一柄分量一看就不輕的雙刃戰斧。
更令人矚目的是,這貨左右額角上居然各有兩支拇指粗細的彎曲犄角,順著顱頂的弧度刺向天空。
“嚯,還是個龍脈地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