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動為杜威解釋:“巴納德男爵的領地有著曾經克頓城附近最大的紡織廠,有幾百名紡織工....嗯...曾經。”
杜威摸摸鼻子,“看樣子我現在不適合進去。”
杜威領地的大批量出貨還是影響了市場,原本收購價穩定在四十五銅板一米的布匹,隨著他不斷的生產,在克頓城附近的收購價已經變成了四十個銅板。
這對于杜威影響不大,他生產一匹布所需要的勞動力成本是其他人的八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加上規模化之后的效率提升,他這幾個月的出產量越來越大。
原本四十五個銅板的時候其他紡織廠還有的賺,現在壓到四十個銅板,有些小紡織廠生產一米布的成本就超過了這個數。
雖然通過不斷擠壓勞動力成本,克頓城附近的紡織廠依舊勉強生存,但是說起壓價的罪魁禍首杜威,他們的態度一定不是交口稱贊。
像巴納德這種大的紡織廠,收入腰斬是一定的,原本一個月能有十幾個金幣現在估計都是個位數了...
按理說男爵們手下普遍都有幾千畝地,不靠紡織廠只靠稅收就能活得很安穩。
克頓城附近農戶的一年最少需要繳納自己收成的五成作為稅款,一畝地出三百斤糧食,一千畝地一年兩季能給領主提供三十多萬斤糧食,按照五個銅板的價格出售都足夠維持貴族們體面的生活。
不過去年秋天領地歉收,農夫們自己都吃不飽,也沒交上多少糧食,領主們為了不使自己的領民都餓死,不得已回購糧食,去年一年也沒攢下多少錢,估計還倒貼不少。
好不容易到了冬天有賺錢的機會,原料卻被杜威大規模采購,只留下一點湯給其他人。
巴納德男爵又少賺了很多錢。
合計之下,去年一定是巴納德男爵最難熬的一年。
稍微想一想,巴納德現在對杜威都應該是恨之入骨...
杜威帶著騎士退下臺階,鉆進了馬車中,順便把馬車外面的雛鷹標識去掉。
這是列奧尼怕得斯家族的徽記簡化版,現在杜威已經成功去掉開拓前綴,就需要自己設計一個家徽,以便各種場合的身份出示。
不一會功夫,一個矮墩墩的中年胖男子拉開門走出領主大廳,因為太過肥胖,他的每一步都能讓身上的肉哆嗦一下,一顛一顛。
走到臺階下,中年胖男人看了一眼領主大廳門邊的一串馬車,疑惑道:“有些眼熟,這是哪個貴族?”
他的騎士也沒認出來,巴納德等了一會,看到對方的馬車紋絲不動,顯然沒有下來和他敘舊的打算,他也就不再等待,坐上馬車走了。
直到他走遠之后,杜威才帶著騎士從馬車上下來。
騎士道:“領主大人...我覺得我們應該沒有必要怕他。”
杜威糾正道:“不是怕,騎士,這是避免不必要的糾紛,如果我搶了你的戰馬,還在你面前耀武揚威,你會怎么做?”
“我...我只能再去買一匹戰馬。”騎士無奈,“你是貴族,我不能打你,如果搶奪我戰馬的是個平民,我可能會揍他一頓。”
“憤怒卻無可奈何,也有一定幾率突破現有秩序限制而打我一頓。
那我會獲得什么?一些內心的自我滿足,還有可能伴隨而來的肉體沖突。”
杜威豎起一根手指,“借著弱小者的憤怒卻無可奈何充盈虛榮心,得到來自內心的正面情緒反饋,這是最為低級的自我滿足,我早就過了這個階段。”
騎士沒想到杜威這都能說一大堆道理,他若有所思的撓撓頭,道:“我感覺你就是怕他太生氣了打你。
畢竟你讓他每個月都少賺至少十個金幣,從去年冬天到現在,他至少少賺了一百個金幣。
這些錢都足夠普通人體面的生活一輩子了!”
杜威干笑:“呵呵。”
杜威不想和騎士繼續啰嗦,直接閉口不言,轉身帶著騎士走進了領主大廳。
大廳內,依舊是熟悉的穹頂和旗幟,穿著米黃色絲綢長袍的年輕男子坐在原本福克納的位置上,一席法師長袍的亞力士正杵著拐杖站在這個年輕男子身后。
李察拍的那一下就算沒給他腰拍斷了也得讓他緩上幾個月。
“哦,日安...男爵。”年輕男子身上寫滿了輕浮,他就坐在那個位置上沒有絲毫想要迎接的意思,稍微瞥了杜威一眼,等著杜威自己走到面前。
可能是撇過來的這一眼的蔑視意味過于濃厚,讓本就感覺有些憋屈的騎士有些生氣。
巴納德起碼是個貴族,避一避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是個什么東西!
騎士大步走上前去,手掌啪的一聲蓋在桌子上,聲響嚇了大廳內值守的衛兵們一跳。
騎士沉聲問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嗎,內政官?”
年輕人安普頓也是被嚇了一跳,他的面上褪去血色,顯然在當上內政官之后很少有人拍過他的桌子,近在咫尺的高大騎士讓他心驚膽戰。
他下意識的看了身后的亞力士一眼,亞力士也有些驚訝,但是依舊保持著鎮定,對著安普頓搖了搖頭,小聲道:“不認識...”
聽到亞力士的話,安普頓似乎得到了力量支撐,一股突如其來的憤怒沖入了他的腦海,他猛的站起來,一拍桌子。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敢在領主大廳內對內政官咆哮!誰給你的權利!
衛兵!把他叉出去!”
衛兵沒動,有些衛兵覺得不太好意思,還轉過頭去面向墻壁挖了挖耳朵,示意自己耳朵不太好使。
他倆不認識杜威,這些在這里呆了快一輩子的衛兵可認識,杜威這一年也沒少來,就是最近來的次數少了點。
可惜亞力士并沒有和這些衛兵交流過,所以...他不認識杜威。
安普頓看到這些衛兵裝聾,不但沒有感覺到尷尬,反而更加憤怒,他瞪著騎士,身子前傾,“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衛兵!衛兵!”兩個衛兵經不住他一直喊,還是走了過來。
“我在和一個內政官說話。”騎士紋絲不動,手掌已經放在了肩膀上背著的雙手劍上,“我記得帝國法律中并沒有咆哮內政官這項罪名。”
雙手劍的分量不輕,所以一般不常用的時候騎士會背在肩上,而不是懸掛在腰間。
這么重一個東西一直在腰間綴著,什么虎狼之腎能頂得住...
氣氛劍拔弩張,安普頓繼續怒吼,手指在拉泰甘德胸前指指點點,“誰允許你佩戴武器進入領主大廳的!你這是蔑視城主大人!你這是在找死!賤民!”
這一聲賤民很有一年前騎士的風格,杜威很久沒有聽到這種稱呼了。
能說出這兩個字,代表說話的這個人,對于自己的地位很是自傲。
杜威面無表情,這個安普頓先生....似乎是有些膨脹了...
亞力士咳嗽一聲,拍了拍安普頓的肩膀,緩聲道:“不要著急,安普頓,我來問一下。”
雖然不認識,大概率不是什么不能得罪的人,但是為了避免誤會,還是稍微問一下的好。
他看向杜威,從兩人走進來的位置看,兩人明顯以杜威為主,亞力士問道:“日安先生,您是來干什么的?您是第一次來克頓城的商人嗎?”
杜威指了指自己的臉,“你不認識我?”
亞力士驚訝道:“我該認識您嗎?”
他笑道:“克頓城附近的貴族我都認識,難道您是他們中某人的親戚,哎呀,那可真是誤會了,我代替安普頓先生向您道歉。
真是抱歉,先生。”
杜威啞然失笑,得,他過分高估了自己的知名度,人家還以為他是一個商人。
而且這個語氣,跟哄小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