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睜開眼睛,面前是熟悉的木質屋頂,陰沉的陽光順著半掩的屋門投射進來,讓屋內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
他坐起身子,身邊的仆人反應過來,“領主大人!您醒了!”
杜威嗯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溫度不算太高,他站起來穿上鞋子,走了兩步,有些輕微的失調感,頭腦也空空蕩蕩。
杜威給自己的身體狀況做出了判斷,有一點輕微的感冒。
如果運氣好,他接下來會低燒一陣,兩天后就好,如果運氣不好,他會發高燒,燒到要死要活。
仆人將他蘇醒的消息傳遞了出去。
沒一會,嘈雜的腳步聲在外面傳來,李察和岡瑟沖了進來,看到杜威站在屋內,李察給了他一個擁抱。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杜威!”
杜威被捂得喘不上氣來,他奮力的用手敲打著李察的肩膀,李察將他松開,長舒一口氣,上下看了看他,“看樣子問題不大。”
杜威坐在床上,指了指屋內的座椅,“坐下,先坐下,先等等人。”
稍微等了一會,雷迪爾查理喬納依次趕來,騎士加登也跟著來到了這個屋子中。
最后,一個穿著麻布衣服但仍舊不掩麗色的紅發少女走進了這個小木屋,她似乎天生就在散發著光彩,令昏暗的小木屋都明亮了幾分。
她的身后跟著摘下頭盔的詹理斯,木屋的房門比較低矮,他走進來的時候不得不稍微低一下頭。
高地人的身高和蠻人差不多,但是高地的精銳騎士顯然比岡瑟這種普通蠻人要高一些。
之前在馬上看不明顯,現在看來,這個詹理斯至少有兩米多高。
杜威扶著墻壁站起來對著斯瓦娜公主行禮,“您能夠醒來真是太好了,公主殿下。”
斯瓦娜也微微欠身,聲音放低,盡量顯得柔和一點,“杜威閣下,多謝您的相救,斯特吉亞會銘記您的貢獻。”
高地的官方名號就是斯特吉亞。
杜威勉強笑了笑,“你該感謝我的騎士們,我在這次的戰斗中并沒有出多大的力氣。
是他們犧牲了性命,才換來了這些。”
斯瓦娜沉默片刻,低聲道:“也感謝您麾下英勇的士兵們,斯特吉亞同樣會銘記他們。”
杜威轉過頭看向雷迪爾,問道:“我昏迷的多久?”
雷迪爾道:“大概十二個小時,領主大人。”
“你去克頓城匯請醫生了嗎?”
“大人,在您回到領地之后不久,公主殿下就醒了過來,她制止了我們向克頓城傳遞消息的想法,并且請求我們現在不要將她在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
斯瓦娜面帶歉意,對杜威道:“領主大人...非常抱歉,如果我在您的領地中的消息透漏出去,您的領地可能會遭受災厄。
我知道這是一個不明智的做法,稍后我們就會離開這里。
到時候您可以隨意傳播這些消息。”
是的,圍剿他們的是來自獸人帝國的正式軍隊,還有一個王族獅人參與其中,帝國明明可以去救援,卻按兵不動,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很多東西。
這些東西可以將杜威碾成齏粉,同樣,如果杜威的嗅覺足夠靈敏,反應足夠及時,也可以在這次的事情中獲得足夠的利益.....
所有的政治,都是利益的交換....
杜威頭又有些暈,感冒的病癥開始顯現,他坐在床上靠著墻壁,道:“不,你們可以留在這里。
雷迪爾,封閉村莊,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允許出去,所有人都得留在家里。”
雷迪爾站起來向著外面走去,因為杜威的援助行動,村莊中已經積攢了大量的布匹沒有向克頓城運輸,但是因為已經將工錢給村民們結清,村民們對于封鎖村莊的行為并沒有表示出抗拒。
雷迪爾招呼一聲,他們都順從的領著自己家的孩子回到屋子內,村莊的圍墻外空無一人,圍墻內游蕩的人也減少近無。
只有一些民兵依舊堅守在哨塔上,看著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相對于其他領主來說,他們的杜威領主已經算得上是天大的仁慈了,如果連這樣仁慈的領主的命令都要非議,他們還有什么臉面在這個領地中生活。
雷迪爾走回小木屋,杜威正在詢問傷員的事情,“查理,傷員們都怎么樣了?”
查理道:“領主大人...拉泰甘德閣下已經脫離了危險,哈特閣下的情況尚且不明朗,而其他依舊有呼吸的傷員,只有三個醒了過來,其他人....”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杜威已經將所有的騎士都送了回來,哪怕在戰場上當場喪命的騎士,他也將他們的尸體掛在了馬上,不過一些騎士的尸體已經殘缺不全,他也只能帶回來一部分。
“我們活著回來了多少?”
“二十三名,算上您和李察閣下,不算拉泰甘德閣下和哈特閣下,也不算三名蘇醒的騎士。”
雷迪爾沒有繼續說,那三名蘇醒的騎士現在的情況也不算好,大量的失血加上風寒,他們現在正在發高燒....
杜威也忍不住感到一陣悲哀和心痛,這些騎士都是跟著他從南方行省一路長途跋涉來到這里的,又在這里一同生活了幾個月,現在卻折損過半。
他自言自語道:“出發的時候是四十二個人,有一半人的性命都被死神收割走了...”
斯瓦娜更加愧疚,她低聲道:“非常抱歉...”
杜威收拾了一下情緒,強笑道:“不必道歉,公主殿下,能為救一位公主而死,是大部分騎士的追求,能為您而死,應該是他們的榮幸,您能夠活著來到這里,他們即便是到了冥界也會安然。”
他繼續問雷迪爾,“領地中有其他事情發生嗎?”
雷迪爾搖搖頭,“沒有其他的事情了,您從離開到返回一共才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啊...杜威想起那冰天雪地和寒冷刺骨,在感受到木屋中火盆的溫暖,忽然有了已經過去很久的感覺。
他晃了晃腦袋,忍住后腦的刺痛,站起來讓仆從給自己披上大衣,“走,我們去看看傷員們。
公主殿下,您那邊的情況怎么樣?受傷騎士的情況穩定下來了嗎?”
斯瓦娜站起來跟在杜威身后,“詹理斯他們的情況還好,正巧我們的傷員與您的士兵們在一起,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推開屋門,外面的雪花依舊在飄散,冷風吹襲杜威的面龐,令他打了個寒顫。
這種天氣,不發個高燒簡直對不起老天爺...
杜威裹了裹衣領,在這種生病全看運氣的世界中,發高燒的死亡率高的很。
而且騎士們的高燒并不是單純的感冒發燒,更像是重傷的并發癥,換句話說,這次杜威是去收納遺言的。
他覺得自己該做些什么,讓這些騎士知道他們的死亡是有價值的。
生命逝去,總得留下點存在過的證明。
至少要讓他們知道,為信念而獻出生命,并不是一件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