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暗之塔

　　“咔噠”，紅色的高跟鞋踩在肋骨鋪成的甬道上，發出清脆的叩擊聲，不知黑暗法師們用了什么技術，明明是由凹凸不平的骨骼拼成的甬道，看上去坑坑洼洼的，但踩上去卻像踩在平坦的磚石上一樣，即便是尖細如釘的鞋跟，也絲毫不會受到影響。

　　伸手搭上烏鴉從側面伸來的手臂，玫瑰甩甩長發，提著從不離身的琴匣走下馬車，抬起頭仰望塔頂。右眼如常，左眼的瞳孔時而收縮，時而散大，反復變幻了幾次之后才瞇起眼睛，嘴角掛上一抹不置可否的輕笑。

　　來自電子世界的義體一向是七界之都最昂貴的貨物之一，受到幾乎所有人的追捧，尤其是像眼睛這種小型、精密而且不涉及生命的人造器官，一直受到高端人士的追捧，甚至有些肢體完好的控能者都情愿主動摘除一只眼球更換成義眼，可見他們的義體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何況玫瑰更換的，還是最先進的一種。

　　隨心所欲的調整焦距，幾千米外的物體如同近在眼前，二十倍放大視覺，雖然不能替代顯微鏡，但裸眼做個微雕還是輕而易舉的。自動濾光，紅外夜視，溫度成像，各種各樣復雜的功能，集中在一枚小小的眼球上，而眼球線路直接和視神經對接，使用起來除了功能多的驚人之外，和真正的眼睛在體感上幾乎毫無區別。

　　于是在玫瑰眼中，數百米的高塔盡收眼底，磚石的每一絲縫隙，浮雕的每一個棱角，就連外壁上沾染的灰塵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更何況分布在各個浮雕之間的那些極不起眼的能量線條了，和高塔底色幾乎完全相同的能量線條很難通過肉眼分辨，再加上表面還覆蓋著一層黑霧組成的能量法陣作為屏障，從外面根本無法一窺全貌，但對于玫瑰的義眼來說卻像是不設防一樣，那些能量線條彼此糾纏，看似錯綜復雜的像迷宮一樣，卻巧妙地貫通了整座高塔，在它們的輸送下，高塔內外上下的能量渾然一體，敵人無論攻擊哪一個點，都必須突破高塔的能量防護上限，否則黑暗之塔必然毫發無損，甚至還能發動全力反擊。

　　“牽一發而動全身。”玫瑰的嘴角微微翹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受教了。”

　　的確是受教了，魔能世界的魔力運轉方式和源能世界迥異，因此操控者也不介意讓他們參觀一下高塔外部，只要不暴露內部更深奧的核心機密就好，反正像烏鴉和玫瑰這種外行人不可能看懂那些能量線條的運轉方式，無法從中學到具體的東西。

　　能讓他們能學到的，只是一種思路而已，如何利用有限的能量發揮更強的效果，如何選擇能量的集中與分散，魔能世界動輒積累數千年的知識底蘊不容小覷，這些能量操控上的精妙思路，隨便拿出一條來就能讓其他世界的人受益無窮，也難怪魔能世界的科技水平在七個世界里倒數第二，卻吸引了無數強者來這個世界里進修。

　　“怎么樣？”烏鴉一邊挽著玫瑰，另一邊站著雌豹，走在隊伍的正中間，聽到玫瑰的喃喃自語，不用想都知道玫瑰做了什么，輕聲問道，“能直接看到能量回路？”

　　“明知故問，你以為我會再說一遍謝謝？”精致小巧的鼻子皺了皺，玫瑰沒好氣的白了這個居功自傲的家伙一眼，朝面前寬敞筆直的甬道和甬道盡頭的巨型門扉揚了揚下巴，“如果連能量波動都不能直接觀測，那和本土的大眾貨也就沒什么區別了。嗯，現在這只和正常的眼睛一樣，只要稍稍灌注能量就可以，就像前面這些，附著的能量就顯示的一清二楚。”

　　所謂前面這些，指的當然是腳下的甬道，看似普普通通的甬道，但一行人剛一踩上去，甬道左右兩側的兩排黑色巖石石座表面就亮起了大量魔法符號，下一刻，一直蹲據在各個石座上的幾十只巨獸雕塑動了起來，這些猙獰的骸骨兇獸抖落身上的碎石人立而起，冒著黑氣的眼睛像一個個黑洞一般，緊緊盯著踏上甬道的一行人，隨后同時撫胸彎腰，像紳士一般對著來訪者深深鞠了一躬。

　　躬身行禮的同時，甬道盡頭的門扉也隨之緩緩開啟。

　　不出意外，門扉是骨質的，由一根根肋骨組成，這些肋骨圓潤粗壯，每根都比一個正常成年人還要高得多，慘白的肋骨表面光潔無暇，在大門兩側綠色的長明燈映照下反射著綠色的光，隨著長明燈綠火的跳動時明時暗。

　　雖然不知道肋骨的主人生前到底是什么，但絕不會是弱小生物，因為肋骨門扉上明明沒有魔力流動，然而連靠近都不需要，三人只是站在甬道的另一端，就能從門扉上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兇戾之氣，和整個高塔的恐怖氣息渾然一體。

　　身為魔能世界一個大型勢力的標志性建筑，黑暗之塔絕不是什么光明與溫暖的代表，黑暗，詭異，像是只有噩夢里才會存在的建筑，任何一個看到它的人都只能留下類似的印象。

　　這種印象也很符合事實，實際上，直到凡人與神靈的那場生死大戰之前，黑暗之塔還是魔能世界的公敵，這些陳倫于黑暗的法師們作為黑暗勢力的中堅力量之一，和光明勢力拼殺了成千上萬年，死亡與恐怖早已成為了黑暗之塔的標簽，不會改變，也不容改變。

　　外觀尚且如此，很難想象內部會是何等詭異的景象。

　　陰森黑暗的環境，照明全靠鬼火，墻角散落著枯骨，空中漂浮著幽靈，實驗臺上鋪滿了凝固的血跡，高塔深處隱約傳出凄厲絕望的哀嚎，陰森的呢喃不絕于耳，冰冷的空氣像針一樣刺痛皮膚。都不用進去，光看外觀，就能腦補出一系列驚悚的場面了。

　　然而大門一開，燈光就順著門口照了出來，燈光之下，入目是一個潔白的大廳，溫暖，明亮，肅穆，鄭重，大廳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最正規的研究機構或者醫院一樣，淡淡的花香掩去了消毒水刺鼻的氣味，空中不時有捧著書卷的幽靈用各種姿勢飄過，三三兩兩的黑袍法師在大廳里來去匆匆，身后還跟著幾只身手矯健的骷髏背負重物。

　　好吧，雖然后面的景象也不是那么正規，但巨大的落差還是會給初次來訪的異世界訪客留下深深地震撼。弗朗斯對此倒是早就習慣了，神色如常的快走幾步站到門側，對一行人做出邀請的姿態：“歡迎來到黑暗之塔，我們…”

　　“弗朗斯，你的死期到了！”弗朗斯的話音未落，一個聲音突然從半空中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空氣被利器撕裂響起的尖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