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已經松開了小陳氏的手,她對著畫兒和魚兒迎了上去:“這么晚了,居然還勞動兩位姑娘親自來,實在是不太好意思;快進來暖和暖和,這時分外面應該更冷了吧?”
小陳氏已經完全呆住了,她呆呆的看著孫氏走過去,呆呆的看著畫兒和魚兒走了進來,除了呆呆的看著,她根本沒有一點兒反應——她感覺一切都那不真實,她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一樣。
畫兒和魚兒如同沒有看到小陳氏,向孫氏笑道:“姨奶奶這話說得我們臉都紅了!老爺太太沒有歇下,姨奶奶也沒有歇下就算不得晚;再說我們也做不了其它的,跑跑腿兒的事兒我們不來還能誰來呢?姨奶奶您不用和我們客氣,我們這不是已經進來了。”
孫氏一面笑著應和畫兒、魚兒的話,一面吩咐丫頭們準備好茶好點心過來;畫兒和魚兒都站定了道不敢,同孫氏很是推辭了一番:就好像她們今天晚上來,只是為了來孫氏這里做客的。
孫氏一面再次相讓畫兒和魚兒,一面轉身嗔雅音:“怎么像木頭似的?還不請你的兩位姐姐坐下。”
雅音笑著和小丫頭們擺上了茶水和點心,又忙著安放椅子,口里應著孫氏的話,也是連聲兒的讓魚兒和畫兒坐下再說話。
畫兒和魚兒倒也不同孫氏和雅音過多客氣,笑著看向了點心同雅音說笑了兩句。
孫氏已經過去拉起了畫兒的手。她的臉上有著十分的不好意思:“姑娘現在的身子挺好吧?上次的事兒真是我不對,我原來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所以才會…”
畫兒已經笑著打斷了孫氏的話:“姨奶奶說得什么話?我怎么聽不懂呢。這都是哪一年代的古話兒了?姨奶奶居然還掛在心上。”
孫氏立時拍了自己一下:“是我不對,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做甚?!姑娘說得有對,姑娘說得對。”然后。孫氏又給畫兒和魚兒讓座:“坐吧,坐吧,同我有什么客氣的?難道還要我請兩位姑娘上座不成?”說完,孫氏朗聲笑了起來。
魚兒笑道:“早就聽說孫姨奶奶的嘴巴利害,今兒可真是見識到了;我們十個人也說不過姨奶奶一張嘴,真真是不得了。”
孫氏把畫兒按倒在了椅子上,又上前握起了魚兒的手:“這位就是太太新收的魚兒姑娘了吧?早就聽人說起過你。今兒才能見著。”一面說著話。一面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魚兒:“真真是好相貌呢,嘖,嘖,果真就是太太調理的人,就是同一般的丫頭們不同啊;”說著話看了一眼雅音:“再看看我們雅音,都像是鄉下丫頭了。”這一句話卻是捧了紅裳和魚兒兩個人。
不管是孫氏還是魚兒、畫兒,包括雅音在內。所有的人似乎都沒有看到呆立的小陳氏,她們幾個人自管自的親親熱熱的說起了家常話來,就好像原本她們就是極好的手帕交一樣。
畫兒和魚兒更是瞧都沒有瞧小陳氏一眼:今天晚上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出乎紅裳和丫頭們的意料——小陳氏已經不足懼了,可是孫氏卻不同;所以畫兒和魚兒是打疊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孫氏,也想看看孫氏倒底是安了什么心思。
小陳氏終于醒過了味兒來,也終于明白了孫氏的用心:她要用自己向太太表她所謂的“忠心”,利用自己向太太買好,以便她能取得太太的信任;可是她明白過來的有些晚了。
畫兒和魚兒都已經進了屋,就算是小陳氏現在明白了,她也想不出法子自救了。
小陳氏越想越惱。雙目兇狠的瞪著孫氏,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這個賤人,果真就如喜心所言,她根本不會幫自己,只會害自自己;怪不得剛剛她拉著自己說了那么久的話兒,原來就是為了絆住自己,好等太太的人前來。
小陳氏現在倒是變聰明了。不過幾個眨眼間便想明白了孫氏前前后后的用意。
孫氏感覺到了小陳氏的目光,她不再招呼畫兒和魚兒,轉身直直的看向了小陳氏,沒有一絲要回避小陳氏的目光的意思——她看小陳氏看得很坦然:“姐姐也坐吧,要不幫著妹妹招呼招呼兩位姑娘也成,我們自家姐妹就不用客氣了吧?”
小陳氏死死咬著下唇,咬得嘴唇流出了鮮血,她也沒有松開:她恨孫氏,可是更恨她自己——自己為什么不聽喜心的話呢?為什么要來找個這個賤人問計!
小陳氏除了死死的瞪向孫氏,她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實在被孫氏氣壞了。
孫氏見小陳氏不說話,依舊笑吟吟的看著小陳氏:“姐姐怎么不說話了?剛剛不是同妹妹說了不少嘛,過來坐下同兩位姑娘也說一說,我想兩位姑娘也會對妹妹的話很感興趣的。”
小陳氏聞言幾乎把雙眼瞪了出來,她嘶聲道:“你——!”
可是小陳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只說出了一個字,后面的話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她連站都幾乎站不住,如果不是一把抓住了雅音,她就會跌坐在地上。
孫氏看到小陳氏如此,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后吩咐雅音和一個小丫頭搬了一把椅子放到了小陳氏身旁:“姐姐身子一向不太好,平日里還是要自己在意一些才是;看姐姐現在的臉色不太好的樣子,你還是坐下說話吧。”
孫氏有意要把小陳氏氣個半死,所以她才會如此“關心”小陳氏。
小陳氏聽到孫氏的話,真得氣得雙眼發黑,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孫氏繼續道:“我知道姐姐現在生妹妹我的氣了,可是妹妹不是說過,會好好同姐姐說明白的嘛。姐姐你要知道,妹妹今天真得是一番苦心,全是為了姐姐你好啊。”
魚兒和畫兒看著孫氏如此惺惺作態,對視一眼后心里都浮起了一個詞:貓哭耗子!
小陳氏被一句孫氏“全是為了你好啊”氣得失了理智,她掙扎著就要去抓孫氏。
魚兒卻在這個時候看向了她:“你是我們小陳姨奶奶?”魚兒一面說著話,一面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小陳氏一番,驚奇的道:“真的是小陳姨奶奶;孫姨奶奶你剛才沒有說時,我還真沒有看出來,以為這是你院子里的婆子呢;我心里剛還在奇怪——孫姨奶奶的人聽說都是極守規矩的,為什么這個婆子卻如此沒有規矩,而孫姨奶奶也由著她呢;原來是我們小陳姨奶奶。”
畫兒聽到后也是一副吃驚的樣子:“小陳姨奶奶?唉呀,真的是小陳姨奶奶呢!只是姨奶奶您為什么穿成了這個樣子?”
小陳氏被魚兒和畫兒如此一唱一和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臉上神色變了幾次,最終也沒有吱唔出一句像樣兒的話來。
小陳氏不是孫氏,她這幾個月常在紅裳房里立規矩,所以對侍書四個丫頭極了解并忌憚,所以,她眼下哪里敢在畫兒和魚兒面前亂說話。
孫氏看到畫兒和魚兒居然出言相幫自己,她心下更是高興起來,自以為已經得計了:太太的人已經被自己請來了,并且看這兩個丫頭說話的意思,就算太太沒有相信自己,也對自己改觀了不少。
孫氏知道自己就快要解除禁足了:年節將近,只要她繼續寫字,她一定會在年節前出屋的。
雖然能出去走動讓孫氏高興不少,她也想盡快除去心頭之患,可是要如何行事后不被人、尤其是不被太太和老爺懷疑卻成了她心并心頭最大的問題。
因為她深知紅裳不相信她,不,是深深的防備著她;這種情形下她出手不一定能害得了紅裳,而且事后要脫身事外也太不容易;所以,她這些日子天天都在想,如何才能取得紅裳對她的信任:不想小陳氏自己送上了門兒,倒一下子成全了她。
而且孫氏更知道要在大院兒里立足,老爺趙一鳴的歡心是必須要有的,她怎么也要挽回趙一鳴的心才成;今天晚上她把小陳氏交給了太太可是一舉雙得:她不只是取得了太太對她的改觀,更是取得了老爺對她的信任——這才是她日后對太太動手時最大的倚仗。
孫氏看畫兒和魚兒已經同小陳氏說上了話,她便在一旁坐了下去,打定主意不再開口:往后的事情她只要看著就可以了。
小陳氏不答話,魚兒和畫兒也沒有難為她,只是一笑做罷:“姨奶奶想穿什么衣服當然是由姨奶奶做主。”輕輕一句話就放過了小陳氏。
畫兒沒有等小陳氏做答,她甚至看都沒有再看小陳氏,而是對著孫氏笑道:“姨奶奶倒底有什么事兒,現在可以說了嘛?我們兩個人在太太身邊領著差,不方便多坐的。”
畫兒的一句話說愣了兩個人。
孫氏不明所以的看向了雅音,以目光問她:太太不知道我這里發生了什么事兒?
雅音輕輕點了點頭,她當時根本沒有來得及說啊!她只是說小陳氏姨娘來探我們家姨娘了,然后就被太太打發了回來——她本來以為太太已經明白了,所以才會使了畫兒和魚兒同自己一起回來;可是哪里想到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兒呢。
孫氏狠狠的挖了一眼雅音:這個丫頭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