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碼字這件事,總有人認為,只要勤奮就可以出活兒。
不是的,靈感并不是水龍頭。
而是膀胱。
最初想到一個有趣故事的時候,它總是不可抑制地崩涌而出。
然后持續一段時間高輸出。
接著越來越少,越來越稀…
最后,能有哩哩啦啦那么幾滴就不錯了。
這種時候,才是真正考驗一個作者“職業水平”的時候。
想到這里,李言不禁有些后悔。
《拔旗惡少》一開始的尿崩階段…太用力了。
應該控制住,一點點出。
故事資源就在那里。
何時松、何時緊。
怎樣控制流速,怎樣提升壓強。
這都是該提早規劃的。
再優秀的作者,膀胱也不可能取之不盡。
細水長流,方得始終啊!
當晚,李言將這樣的感悟都記了下來。
繼勢能動能論之后,膀胱論也應運而出。
這些最為精粹形象的理論,可要好好壓在箱底,不可隨便公之于眾,有良機再托與珍視之人。
只是就現在而言,膀胱論來得有些晚了。
李言能做的,也只有盡量寫好與玖木的決戰。
為此,他下載了多篇論文,甚至去日本的政府網站采集數據,從政策法規到財閥游戲都至少做到了能糊弄外行的程度。
從玖木團隊運籌帷幄,到伊藤誠屢出奇兵,他盡全力做到了合情合理,通融自洽。
直至碼完了這一天的字,深夜上床。
他終于又悟了。
這次是膀胱論的輔論。
不錯,人的膀胱是有限的。
但我可以拼命喝水,拼命學習,拼命取材。
只要喝的比撒的快,學的比用的快,取的比花得快。
那我便是膀胱永動機!
通過這些知識,將《拔旗惡少》上升為日本眾生相,還怕故事枯竭么?
懷著如此的領悟,李言這一天終于自洽了。
一夜無尿。
次日晨,李言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看昨天的追訂。
距離昨天這個時候發表的章節,剛好24小時。
那么昨天的追訂是…
又跌了幾十。
“唉…”李言嘆了口氣方才起身。
如果馬拉松是在蹂躪選手的肌肉和關節。
那碼字就是蹂躪大腦和心態了。
他一路走進衛生間,對著鏡里的自己默吟三聲。
“耐操,耐操,耐操!”
接下來,往馬桶上一坐,隨手點開QQ,本想隨便翻翻,卻看見了大佬的留言。
夏娜:起床了?
李言立刻就不困了。
野犬:娜姐,起了。
夏娜:我還沒起。
李言臉色一緊。
我該說什么?
夏娜:沒起就給你發信息,為了不耽誤你上學,我可真敬業。
野犬:是吧…
夏娜:緣分一場,你竟不與我道個別?
野犬:山不轉水轉,鬼知道什么時候又栽…又會榮歸娜姐麾下。
夏娜:
好,很會說話。
我就是以個人身份囑咐你幾件事。
安西不方便說,我說,反正也是老壞人了。
第一,安西能帶走的作者很有限,不要辜負他。
第二,他今后是主編了,不太可能事無巨細地照顧你,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第三,主編的確有更高的權限,但不要以為你們關系近,推薦資源就會有什么傾斜,起航是個殘忍的地方,只認書不認人。
當然對萬訂作者和大神約還是會網開一面的,你還遠沒到那個程度。
非說的話,你根本也還沒到主編親自帶的程度。
總之,成績第一,不要太監。
就算追訂掉成一坨屎,也要硬寫百萬不許崩。
野犬:完全接受,謝謝提醒。
野犬:娜姐能看到我追訂掉了?
夏娜:當然看到了,不然我才不把你放給安西。
野犬:…您也真會說話啊。
夏娜:別慌,你的“長篇連載經驗”擺在這里,又是這種題材和寫法,掉追訂是必然的。
夏娜:為什么總說新人先來個百萬字再說?
夏娜:只有真正完本一次長篇,你才知道什么是長篇,什么是結構和節奏。
夏娜:沒什么可灰心的,完本不崩就是勝利,下一本你自然知道該如何駕馭長篇了。
野犬:多謝指點!
夏娜:上學去吧,山不轉水轉,別栽我手里。
野犬:(捂臉笑)
與夏娜一席道別,李言自然也通暢了。
再起來洗臉的時候,對著鏡子已經換了口號。
“持久,持久,持久!”
上午十點,起航編輯部。
趁著早飯后的力氣,飛猿和小島一起幫忙,終于在半小時內完成了李格非的搬家大業。
新的主編辦公室雖不大,但朝向不錯,這會兒已經足夠亮堂。
“行了。”飛猿擦了把汗,沖李格非展開雙臂,“來個分別的擁抱吧。”
“可別來這個。”李格非拍開了飛猿的手,抬了抬眼鏡道,“再見面,可就是對手了。”
“別,你跟娜姐是對手,看她怎么干你的。”
“哈哈。”飛猿與李格非拍了個手,又與林島夫點了個頭,這便知趣撤離,把辦公室留給了兩位主編。
林島夫這便拉來椅子請李格非落坐:“感覺咋樣?”
李格非也不客氣,一屁股便坐了上去,隨之嘆道:“好難啊…長江把五組搞廢了。”
“不還有冰狼呢么”林島夫站在后面晃悠著靠背,滿臉都是幸災樂禍,“業績也靠他,毒瘤也是他,這大寶貝你想好咋整了么?”
“好煩…”李格非當場抓頭,“雖然有資源優勢,但他確實也干到編輯部第二責編了…”
“是哦,大家看到他的成績,認為養蠱道也越來越有影響力了。”林島夫抿著嘴道,“我手下的小年輕都嚷嚷著要養蠱呢。”
“所以咋整啊?”
“我也不確定哦。”林島夫賤兮兮低下頭,“我他媽又不是先知…鬼知道未來啥樣,或許咱們也要搞免費制玩下沉了,到時候,很可能冰狼那套才是唯一正解,一天內砸100本龍王贅婿出去才是王道,咱倆都是大廢物。”
“好煩…免費制,下沉…”李格非揉著下巴嘆道,“互聯網出現以來,這兩個詞好像沒輸過吧…”
“似乎是吧。”林島夫說著,探身彈了下辦公桌上“起航娘”的手辦,“咱們也算是文化領域付費制最后的根據地了吧,從電視劇到歌曲,全是走量賣廣告的了,沒有賣作品的了。”
李格非聽到濃處,本就不年輕的臉上,更是平添了幾抹皺紋。
“…好煩啊,以前從不會想這些,就帶好書就得了。”他頹著臉搖頭道。
“誰讓你升上黃金段位了呢。”林島夫吧唧著嘴笑道,“不過其實啊,我們黃金段位不必講道理,就是干,把不聽話的干服,把聽話的盤活,就這么點事兒。”
“這不符合我的風格啊…”李格非苦皺著眉,“當責編的時候,討厭冰狼也就討厭了,可一旦當上主編,更宏觀的看問題…或許真的冰狼那樣才是未來,咱們堅持的東西才是要被淘汰掉的,誰知道呢。”
“哇哦。”林島夫揚眉道,“你不昨天還喊著稱霸全國呢么?”
“那就是個氣勢…”李格非更加煩惱地撓了撓頭,“再者說,一個組,應該像一家人一樣,互相幫助,患難與共才對。”
“那是你們十組。”林島夫揉了揉李格非的大腦袋,這便朝外走去,“你想著以德服人,他腦子里可是以力制人,權柄反正在你手里,怎么搞,你自己選吧。”
李格非仰靠在椅背上,嘴一吐,嘟嚕嘟嚕長嘆起來。
好懷念當教練的日子啊,只教大家打球就好了。
現在要為全組負責,為起航負責,為未來負責。
不知道啊…
再好的教練,也不知道這些啊。
櫻湖中學,高一四班。
這一天風平浪靜。
王夕沐只是歪頭翹腿搞她的,其他人等除了夏泮,都自覺避遠。
但夏泮一個人也夠她受的。
每個課間,都會出現類似的一幕。
夏泮猛虎撲食拍上桌。
“玖木啊玖木,象征著真理的萬能玖木啊”
“房價會漲還是跌呢?”
“…”王夕沐換方向歪頭。
夏泮繞到另一邊再拍。
玖木再歪回來。
再繞再歪。
幾個回合后,王夕沐終于拍下了書。
“到底怎么樣才能讓你走?”
“嗨呀,告訴我答案就好了,后面40分鐘不煩你”
“問題是什么來著?”
“房價。”
“局部漲普遍跌。”
“好耶”
下個課間。
“玖木啊玖木,萬能的玖木啊我該學文還是學理?”
“文。”
“為什么?”
“回答完畢。”
“可惡!”
“玖木啊玖木為什么我要學文啊?”
“因為我學理。”
“好耶,那我也學理!”
“玖木啊玖木你有沒有朋友啊?”
“有。”
“玖木啊玖木你的朋友是誰啊?”
“編輯。”
就這樣,一個上午的時間,夏泮已經收集了相當的信息,并且準備照著這個脈絡深挖下去。
這大概就是滴水穿石了吧。
可惜了,這勁頭用在學習上多好。
畫澀圖也行啊。
這樣的單元劇一直延伸到午休,為了搶食堂座位夏泮才沒有繼續問。
隨后的閑暇,本該是剩飯兄弟打鬧的時間。
卻因為旁邊杵著個王夕沐,有些放不開手腳。
最后只好交頭接耳說悄悄話。
劉漸彪先貼到李言耳邊:“兄弟你今天情緒不高啊,課間廁所都沒去。”
李言反貼:“早上拉多了,沒留給你。”
劉漸彪貼:“拉多一定有緣由,是和珊璞吵架了么?”
李言貼:“是因為追訂在掉…很煩。”
劉漸彪貼:“這不簡單?”
話罷,他猛一扭頭。
“玖木啊玖木,萬能的玖木啊。”
“請問怎樣能挽救野犬追訂下滑的頹勢?”
李言大怒:“你媽的!!!”
王夕沐則異常舒適,擺弄著頭發輕笑道:“早棄了,不關心,不在乎,沒想法。”
“好。”李言當即哼笑道,“那我也問,玖木啊玖木,請問你如何面對新書即將撲街的事實呢?”
“荒謬假設,不構成命題。”王夕沐說著合上了書朝外走去,“找棵樹練出拳了,下午見。”
“她說要練啥?”劉漸彪不解道。
“管她。”李言悶頭便開了手機,“瞅瞅她新書發了沒有…”
劉漸彪則行至窗前,用眼神鎖定了操場上所有的樹,倒要看看她會不會言出必踐。
李言這邊并沒有看到新書,很失望。
這便又點開作家助理,瞄向最新章的訂閱。
稅務專員櫻井薰!1107
雖然是早上發表的,才過了5個小時,但總感覺還是低了。
再看評論和章說,倒也沒什么明確意見,只是單純的少。
不知是上架后的正常現象,還是內容真的沒之前有趣了。
李言舒了口氣,下意識地點開QQ,移向了安西的大腦袋。
但就在他想輸入什么的時候,響起了夏娜清晨的告誡。
是啊,安西是大主編了,LV.1作者劇情上屁大點兒的事,確實不該占用他的時間。
不然問問吃魚他們?
也不好,人家也沒追自己的書,硬問不太合適。
那么,有沒有關系近到,就算麻煩對方也不必有壓力的作者朋友?
安西組色圖群野犬:小糕多多喜,醬爆,指尖電光 野犬:《拔旗惡少》最近追訂越來越拉。
野犬:高中生的智慧要見底了,求助。
野犬:沒追就不必強行看了,順便的意見歡迎提。
李言本來打算關了手機,等晚上再看,不想大家瞬間回復。
醬爆:組長叫聲好哥哥的話,我可以捏著鼻子看,但你確定要聽我的評論么?
野犬:不必了,你忙。
醬爆:那只叫聲好哥哥也可以。
野犬:滾!
小糕多多喜:我有追的啊,沒問題啊,追訂拉了?
野犬:小拉,小拉。
小糕多多喜:小拉不算拉保持寫下去就對啦真覺得不太對的話我會隨時反饋的 指尖電光:野犬,在吃午飯,下午還有三個會。
指尖電光:真沒時間看了,連色圖都沒時間看。
指尖電光:盲目提一點解決方案。
指尖電光:上新人物,抄個高人氣的日漫角色。
野犬:多謝老哥,老哥快忙去。
放下群聊,李言也只好自顧搖頭。
長線連載上的困難,果然還是只能靠自己解決。
本打算商業街之戰后,再銜接一些升級的商戰劇情,現在看來必須要砍掉了。
那又該寫什么呢…
茫然之時。
那個大胖腦袋頭像突然自己動了!
安西:別慌,穩著寫,我剛剛掃了一眼,這段情節沒問題。
安西:月底之前,給你安排個暢銷精品推薦,一口氣拉飛。
安西:倒是該早點想好下一段,穿插伏筆進去,以免到時候有割裂感。
野犬:!!!
野犬:教練!我的教練!
安西:啊?怎么不說“知道了”?
野犬:我錯了,我再也不說知道了!
安西:哈哈,你也有今天!
不過你也別太指著我,就算看中一本書,我也最多有時間看前10萬字,不可能幫你一起想劇情。
上架后到完本,看似是毫無激情的耐力賽,其實真正的成長正是在這個階段。
你以前寫爽了就寫,不爽就切,所鍛煉的僅僅是在開頭激情罷了,對于長篇你還一無所知。
自己挺,自己想,自己看,自己學。
教練能幫你的,也只有安排推薦了。
畢竟教練我,也有教練的戰斗啊。
野犬:收到!
野犬:教練的戰斗需要幫忙么?
安西:呵,你不太監就是幫忙了。
安西:多撲也別太監,就算只有一個訂閱,這次也要百萬字,懂?
野犬:一定!
安西:好了,趕快午休吧。
安西:我去忙別的了…
野犬:是省略號。
野犬:教練收尾用的是省略號。
野犬:這不是你的風格。
野犬:你在懷疑自己。
安西:瞎分析什么,高中生該干嘛干嘛去…
野犬:教練,職場上的事我當然無權發言。
野犬:但倘若你的戰斗與書有關。
野犬:我愿賭上15本書的尊嚴無條件地挺你。
野犬:你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強的編輯,你做什么都一定是對的!
野犬:就這一次,教練。
野犬:不要相信自己,去相信相信著你的我們!
野犬:魔鬼教練安西!斬盡起航一切敵!
安西:你瞎雞兒燃什么,搗亂。
野犬:我不管,每次我燃不起來的時候,都是教練給我續的火。
野犬:我并沒有燃,只是將教練的薪火傳回去罷了。
野犬:安西組,火焰永不枯竭!
安西:…瞎搞。
安西:知道了。
“靠。”李言傻笑著收回了手機。
想不到竟有主次顛倒的一天。
“呀!”窗邊的劉漸彪突然一吼,“王夕沐她…真的在樹后面練起拳了!”
“不至于吧…”李言忙也湊到窗前。
隔得很遠,依然能看到一個不合群的身影立在樹后。
淡然蓄力…
瞪目出拳!
深吸收腹。
再來一拳!
這些動作與她的造型很不和諧,卻又異常認真。
“你倆到底多大仇?”劉漸彪問道。
“仇倒不大,只是她心胸太窄了吧…”
“這么一說,好像是個女版的樊老師。”
“啊!!你他媽的不要做這種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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