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豐山面帶微笑:“這件事,我也有處理不好的地方,就是戴有色眼鏡看人,總覺得林強態度不端正。但后來的工作與交往中,我漸漸改觀,實際上林強的品質沒有一點問題,只是他的長相問題罷了。”
“…”林強啞然。
祝豐山搖頭嘆道:“林強啊,就是長得讓人害怕,容易引起敵意。”
“祝行,什么叫長得讓人害怕?”
“就是…比較有壓力的那種感覺…”
林強啞口無言,祝豐山怎么解釋得這么不靠譜?!
但當他望向其它人的時候,才知道更不靠譜的在后面。
大家竟然紛紛點頭表示認可!!好像祝豐山說出了他們一直想說,又難以表達的話一樣!!
連陳行遠都頗為認同:“這一點…確實,林強這臉吧…有點兒方。當然,不是說國字臉不好…”
高管會議突然變成面相研討會了?!
祝豐山最后總結陳詞:“總之…就是這樣…相信羅主任對林強的成見也是由此而來,大家都是同事,和和氣氣地,才能做好工作,現在在我們東區支行就是這樣,郝偉走后,龍源營業廳工作情緒空前高漲,林強在很多方面都非常有能力。”
祝豐山轉向林強,點頭微笑:“林強我為自己以貌取人的事情,向你道歉了。”
陳行遠也沖祝豐山點頭道:“嗯,豐山,你先下去吧,我們清楚情況了。”
祝豐山走后,會議室再次靜默。
“到此為止吧。”林強沖羅莎冷言道,“就像祝行說的,大家來這里是工作,是創造效益的。”
“不能停止…”羅莎死抓著報告,就像抓著人生中最后的一根稻草一樣,“下面…是林強最大的罪狀…”
“為了取得一億的業績,再次抓住了漏洞。當時一位名為洛詠生的企業家面對離婚危機,林強引誘、協助洛詠生購買我行慈善基金,規避了財產分割,這種走鋼絲的行為,現在使我行面對重大危機!”
羅莎喘著粗氣,獰目指著林強:“現在,報社已經注意到這件事,正準備通篇報道。新聞一出,我行便會成為協助富豪逃稅、洗錢的眾矢之的,不僅基金會被叫停,我行的聲譽更是面臨毀滅性打擊!這就是林強!這樣的人留在我們銀行,總有一天會出事!即便他工作能力再出色,帶來這種程度的損失也是無法容忍的。只有現在,趕在新聞報道之前對他進行處分,我們才有周旋的余地!!!”
羅莎的話已經完全不修言辭,赤裸不堪。
不得不說,雖然羅莎已經喪心病狂,窮途末路,但這一條醞釀許久的罪狀,在與會者中間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的。
此時此刻,只有林強與陳行遠還能滿面淡然,其它領導皆皺眉不語,思索著后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如果當真如羅莎所言…這真的是一步將軍的棋…這件事甚至已經超出了分行的能力范圍,要直接上報總行討論了。
大家再次望向林強。
這次…你總該沒得說了吧?
羅莎同時也獰笑盯著林強,這次,你總該沒得說了吧?
“這個錯誤…我承認。”林強也再次低頭,“為了追求業績,急功近利,沒有考慮到我行的聲譽。”
“哈哈哈哈!”羅莎也再次狂笑起來,“林強!急功近利?用詞真好啊,是不擇手段才對吧!完完全全的不擇手段!你知不知道,你為了自己的仕途,犧牲的是我們整個銀行!”
“我知道。”
“主動提出辭職吧!!”羅莎顫抖著盯著林強,她一定要看著林強失敗,看著他離開這里,這仿佛已經是她最后的意義,“怎么樣?主動提出辭職,免得難看!”
“辭職就能解決問題么?”林強微微抬頭,“我辭職,這件事就消聲滅跡了么?”
“…”羅莎楞了一下,而后罵道,“到現在了,你依然是這種態度么?犯了錯誤,永遠推卸責任么?”
“推卸責任?不,我完全承擔了責任。”林強沉哼一聲,“諸位領導,這件事我早已向陳行長匯報過,在他的指示下,已經完全糾正了這個錯誤!”
“糾正?!放屁!”羅莎再次唾液橫飛,“沒兩天就要見報了,怎么糾正!那么多家媒體,你糾正得過來么?”
“羅莎!”陳行遠忍無可忍,厲聲道,“這是會場,再這樣要請你出去了。”
“好,好…你們好…”羅莎已經瀕臨崩潰,只笑道,“老陳,你護著他對吧,護著他,然后呢?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我們聯合銀行聲譽的損失誰來負責?”
“我說過,我已經解決了。”林強指著羅莎吼道,“洛詠生在昨日已在民政局與方雯復婚,不再牽扯到財產分割問題,很快,他也會贖回這個基金。雙方已經通知報社,停止這個題目的報道,否則將起訴報社侵權!”
“復合?!!”羅莎瞪大眼睛,瞠目結舌,她不想相信這個事實,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不可能!怎么可能復合!他們感情早就四分五裂了!這個歲數的男女離婚怎么可能符合?!洛詠生拋棄了那個老女人,不分他財產,事情就是這樣!不要信口雌黃了!林強你完蛋了!你完蛋了!”
羅莎死命地撓著頭:“怎么可能復合?那個男人怎么可能和老女人復合?!”
林強看著這樣的羅莎,已無心窮追猛打。
他微微躬身,對陳行遠小聲道:“陳行,就到這里吧,讓保安把她帶走…”
“嗯…”
“不行!!!”羅莎大吼道,“不能就到這里!林強,你辭職!現在!快辭職!”
她圍著會議桌快步疾走:“諸位領導,林強犯錯了啊!犯錯了!為了我們聯合銀行的聲譽,怎么能容他?!”
兩個壯實一些的領導,已經起身,架住羅莎的左膀右臂。
陳行遠沖他們點了點頭。
“放手!!!你們這些老男人!!”羅莎像瘋子一樣甩開二人,滿是血絲的眼睛死盯著林強,“怎么可能復合!!方雯只是一個老女人而已…男人都巴不得甩開!怎么可能復合!”
“羅莎。”林強嘆了口氣,默默看著她,“方雯是方雯,羅莎是羅莎,方雯和洛詠生復合,繼續過著幸福的日子。而你羅莎的前夫永遠走了,事情就是這樣。”
“閉嘴!!別提他!!”羅莎狂喘著氣。
“到這里吧。我去叫保安。”林強轉身便要出去。
“不許走!”羅莎吼道,“辭職…你快辭職…你不辭職…不能從這里出去!”
她的眼神中既有瘋狂,又有哀求:“我求求你好不好?好不好?辭職吧,現在辭職吧?”
“哎…”林強搖了搖頭,回身望向羅莎,再無一絲憐憫,“既然這樣,我就做絕了。反正你也很快就會被逮捕。羅莎,真正危害整個銀行的,是你,不是我。”
“閉嘴!”羅莎用盡最后力量吼道,“我一直在為銀行的利益而奮斗,你懂什么!”
林強不再給她留一絲情面。
既然你往死里咬,那么我就往死里打了。
他信步走到投影儀前,將一份略顯模糊的合約復印件鋪上:“2007年,你在香港星辰銀行購買了累計股權。石油H股,入市價17.35元,每日購4000股,當股票價格超過20.35元合約終止,下不封頂。”
羅莎完全呆住,仿佛連喘氣的聲音都沒有了。
“具體來說,應該是你前夫,生拉硬拽你購買的。”林強開始一層層撕下羅莎的傷疤,“當年銷售給你們累計股權的經理,也被金融風暴淘汰,現在是個搬運工,這個合同復印件是他私存的,他給我講了很多當時的事情。”
“一年之內,金融風暴來襲,這只股票跌至3.7元。”
“本以為,這種牛市,每日以原始股價購買,再以現在股價拋出,這么玩下去穩賺不賠,每天掙個萬八千的。但可惜,金融風暴終于來了,一年之內,你賠了兩千多萬。”
“然后你的前夫就跑了,再也沒有回來,剩下你一個人還債。”
“你為了還債,為了活下去,開始不擇手段。中間幾次,星辰銀行要起訴你,都被你哀求著拖了下去。”
“正規的手段與收入,已經完全無法還債,你開始違法。”
“你瞄向了張信達,你清楚他的勾當。”
“他為了不被拆穿,也不得不配合你,內外勾結就此展開。一次次騙貸,你都會收到好處,隱秘地將錢打往香港,爭取早日還清債務。”
“然而杯水車薪,這些是不夠的,債務不斷地累加,外加將錢隱秘地洗過去的過程過于復雜,中間消耗嚴重,導致你還債的速度甚至抵不過可怕的利率。”
“你不得不與張信達醞釀更大的事情。”
“洗錢,將張信達所有的騙貸洗出去,洗干凈,不留影蹤。這樣可以保住贓款,在事發后將損失降到最低,你也可以在洗錢的過程中謀取私利。留下一筆財產,對張信達來說,也是萬一事發,東山再起的資本。”
“這個時候,你認識了陳諒。”
“一只聰明的狗,忠于你的狗,你要將對男人的恨發泄在他身上,你要利用他。”
“憑借著留學背景與會計公司工作經驗,陳諒對一切勾當駕輕就熟。”
“你們首先,讓信達地產收購了幾個實質性破產企業,作為皮包公司參與洗錢,將信達的錢逐步輸往這些企業。”
“然后再用外貿手段,將這些企業的錢洗到澳洲。”
“澳洲那邊,由張信達的前妻負責,成立一個風投,依附于大型商業銀行之下,只為滿足外資投資條件。”
“這筆風投廣撒網,這次不再是為了皮包公司,而是尋找真正優質的企業,你們在尋求長久的發展之道,而不是洗來洗去,你們要由黑變白。”
“你們很幸運,裝上了一家真正的優質企業,注資后,這個企業增勢迅猛。這正是洛詠生的微訊集團,你們得益后,開始逐步加大投資,企圖掌控公司。從始至終,你們的金錢游戲都見不得光,你們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個實實在在的企業,賺實實在在的錢。”
“但微訊的核心股權,仍然緊握在洛詠生手中,雷打不動,這是他一手創建的企業,他不會容忍資本奪權。”
“而后,就是你們醞釀已久的股權計劃。由陳諒負責瓦解洛詠生的婚姻,分割出洛詠生的股權,再由其它股東收購這部分股權,‘其它股東’自然是你們的人,總之,這筆股權最后會落到你們名下。”
“這樣,你們就掌握了一個剛剛上市,增勢迅猛的企業,一系列復雜的過程之后,所有的黑錢都白了,你們也成為了一家高新企業的最大股東,隨著微訊的上市,錢不再是問題,錢只是一個數字,你們掌控董事會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這個過程中,你嘔心瀝血,只因為張信達答應你,掌控董事會后,你將直接成為微訊的股東。如果成功的話,你可以離開銀行,忘記這些錯誤,成為一名耀眼的女企業家。”
林強默默嘆了口氣:
“這就是你的故事,羅莎。你的前夫回不來了,你的欠債躲不掉了。”
羅莎癱坐在地上,雙目徹底呆滯、沉寂、死亡。
林強長篇的講解,令人如臨夢境。
與會者怎么可能想到,林強手中竟然握著這么瘋狂,這么冗長的故事,故事跨度近10年,故事開始的時候,林強還是個學生吧?
羅莎并沒有問“你怎么知道的”,也并沒有說“都是你編造的”。
到現在,她已經不是預感到故事的結局,而是身處結局。
她突然笑了起來:“第一次冒險,我賠了兩千萬;第二次冒險,我賠了全部。”
她轉向林強:“那筆錢,你們已經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