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劇團
煙塵將陽光遮住，天空看上去霧蒙蒙的，數十輛貨運列車在此停下，接受審查，正因為如此，空氣渾濁且充滿鐵銹味。
偵探先生快速翻過月臺，徑直朝列車長走去。
大概再過幾十年，這地方會成為如同工業廢墟之類的存在吧。
因為長期無人清理，除去列車軌道之外，其它地方爬滿了苔蘚與藤蔓。
不過，鋼筋水泥結構不容易被侵蝕，車站還未同化為自然的一部分，但三流偵探相信，總有這么一天。
“那是誰？”赫曼先生收回視線，看向列車長。
“內務部，應該是外出值勤。”路易斯平緩了一下心神，“對了，他還有一個同伴，不知去向。”
“你們被盯上了？”
“放心，只是搭了趟順風車。”
“最好如此。”
雖然這么說，赫曼先生仍然陰著張臉，時不時地偏頭，瞥向靠得越來越近的內務部官員。
“日安，兩位先生。”
三流偵探，不，年輕的精英官僚走到兩人面前，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此刻，喬伊既像個書記官，又像個狩獵者。
懷表的銅鏈與衣扣相連，雕花紋飾藏于兜袋中，僅僅顯露出一角，可能是察覺到氣溫變化，他解開兩枚紐扣，因此能看到白色內襯與深色領帶。
而手中卻拎著木質槍盒，紅色警告標牌刻在最顯眼的位置，咸水鱷、獅、虎之類的巨型猛獸全部刻畫在上面，時刻提醒人們：槍盒中的武器極度危險。
“你好，有什么能幫到您的嗎？”赫曼先生上前一步，蓄在嘴唇上的小胡子，隨著微笑而上下起伏。
“刑事調查總局，希望您能配合我們行動。”喬伊伸出右手，故意繃著臉，就像視察工作的領導。
我們？
壓下疑惑與緊張，赫曼先生收斂笑容，正色道：“當然，您需要些什么？”
“兩張前往黃金角區域的車票，越快越好。”似乎是為了增加說服力，他從上衣內袋里摸出證件，遞到車輛引導員面前，“如果可以話，最好今天就能離開。”
“抱歉，我想我應該沒有記錯，前往黃金角區域的最后一班列車，已經在兩個小時前離站了。”
“那么，最近的車次在什么時候？”
“明早九點整。”
其實，赫曼先生恨不得趕緊將眼前這家伙送走，但事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嗯，能幫忙弄來兩張不記名車票嗎？”略作停頓，喬伊突然抬起頭，來回掃視黑山羊號的貨箱，似乎在暗示什么。
見狀，赫曼先生微笑著點頭，心中卻在不斷地咒罵。
萬幸，他并沒有被怒火沖昏頭腦，恭維了一句，“能為內務部提供幫助，簡直是一種榮幸。”
話是從喉管里擠出來的，毫無情感可言，那生硬的腔調，像猴子在模仿人類說話。
赫曼·亨伯格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告別鎮、年收入超過十枚奧里斯金幣的公職人員，絕對數以百計。
在他們看來，沒什么東西是不能販賣的，比如：只對少部分人發放的不記名車票，這東西同樣在黑市流通，而且售價不菲，每張為兩枚金幣，即便是這樣，有時還會出現供不應求的現象。
“希望組長不會怪罪我，畢竟，這筆爛賬應該算到內務部頭上。”
赫曼在心中祈禱，懇求神祇保佑，否則，他的買房計劃又要延遲了。
“先生，您在聽嗎？”
“先生…”
“抱歉，剛才不小心走神了。”
幾分鐘后，在值班小組的集體目送下，偵探先生匆匆離開了。
“赫曼，你這個月只能領到基礎工資。”
“嗯，給您添麻煩了。”
“好好休息吧，去酒館照顧姑娘們的生意。”
“啊？”
赫曼先生心生惶恐，他出身一般，為了加入交通局，父母用盡了包括養老金在內的余錢，一旦被開除…
“別亂想，這件事不怪你，只是休息一段時間而已。”中年組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調侃道：“什么時候能在牌局上贏錢，再回來上班。”
“小子，今晚有劇團演出，就在白瑪瑙大街。”一位資歷頗深的老職員突然插話，“說不定哪個舞女眼瞎，覺得你長得俊俏…”
“算了，等全款買房之后再說吧。”赫曼走到辦公桌旁，收拾起文件檔案，準備提前下班。
因為長期跟走私犯、幫派分子打交道，他當然知道內幕，每次歌劇表演結束后，流浪劇團的舞女就會邀請客人去私人帳篷，賺些外快。
“去吧，我請客。”中年組長放下保溫杯，嚴肅地說：“那個劇團會在告別鎮停留三天，這段時間大家輪流值班吧。”
與此同時，偵探先生偷偷張望四周，確定周圍沒人后，才蹲下身子，將溫迪背了起來。
“您喜歡仰著頭走路？”
“別煩！”
“好吧，今晚需要我來照顧你嗎？”他暗示著。
“假如你堅持…”女爵湊到喬伊耳邊，低語道，“必須等到了城市區域再說，我可不想在酒店。”
突然間，三流偵探覺得路途太過遙遠，不知是該憂傷，還是該慶幸。
“那是什么？”
“你聽嗎？”
直到疼痛感自耳邊傳來，喬伊才清醒過來，他順著溫迪手指的方向看去：
五輛鋪滿鮮花與鳥羽的馬車穿街而過，負責拉車的白馬，被主人安上了玉石獨角，看那架勢，似乎在人為堆砌神話。
“花里胡哨。”他小聲嘀咕。
“我想去看看。”溫迪心生好奇，“反正今天也走不了，不如四處逛逛。”
“知道了，先找個旅館吧。”見女爵堅持，喬伊只能選擇同行。
和卡爾頓小鎮差不多，不，根本比不上偵探先生的家鄉，這地方更加單調乏味。
但又不得不說，這地方略微帶些魔幻感。
太陽勢頭正猛時，天空呈現出黃褐色，遠處的街道與行人，在霧氣包裹下，失去了鮮明的輪廓，就像剛才那輛馬車一樣，逐漸模糊變形，最終不知去向。
“食宿、車馬、煙酒、老式獵槍。”
這是一家商店的標牌，簡潔敷衍，甚至連店名都沒有。
“先生，進來看看？”
“我們是告別鎮最好的多功能商店，能提供最高規格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