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逐漸消退,趁著積雪還沒凝結成堅冰,約瑟夫先生時常組織人手,督促他們完成掃雪工作。
不過,辛苦的只有衛兵,其他人依舊過著吃喝玩樂的生活,前提是能夠承受得住重復、單調的折磨。
二月末,無聊的冬季仿佛就快過去了,只待冰雪消融,便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在餐廳吃早餐時,人們討論起一則詭異的現象,而喬伊坐在角落,默默地聽著。
“最近,有些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我也有這種感覺,平常能在樓道里碰到熟面孔,變得越來越少。”
隨著時間的推移,討論聲愈發激烈,有些話還引起了人們的共鳴。
“看到那個叫約瑟夫的家伙了嗎?”其中一人指了指喬伊所處的方位,低聲說道:“我懷疑是他搞的鬼,不然誰能在不知不覺中…”
“我怎么聽說那群人是突患疾病,被送到城堡外接受醫療呢?”
不管他們怎么討論,也沒有具體的權威說法流傳出來,反正大家也不太關心,這僅僅作為談資,讓無聊的隔離生活變得不那么枯燥。
但喬伊相信,只要失去聯系的住客變得越來越多,恐慌自然會隨之蔓延,到那時再討論起這件事,人們絕對會變得無比慌亂,甚至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舉動。
畢竟,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個失蹤者。
“約瑟夫先生,他們到底去哪里了?”喬伊將白瓷咖啡杯放回杯碟,十指在身前交叉,擺出一副聽故事的架勢。
偵探先生同樣發現了這件詭異的事情,即便他很少下樓吃早餐,但這并不意味著與世隔絕,尤其是在聽泰勒小姐提到過“失蹤現象”后,喬伊便開始留意二樓住客的數量。
“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約瑟夫輕啜一口咖啡,面帶微笑的前傾身體,仿佛不在乎旁人的指指點點與私下議論。
“所以,他們消失的理由是什么?如果不涉及機密的話,可以跟我說說嗎?”
見他依舊保持著鎮定,喬伊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保守、克制這兩種特質幾乎快要刻進約瑟夫的骨子里了,只有經過上級領導的同意,他才會不懼流言蜚語。
“間…諜…”
官員端起咖啡杯,擋住旁人的視線,嘴唇微微起伏。
果然如此,出于習慣,偵探先生下意識地打量四周,發現無人窺視后,才回應道:“間諜抓完了嗎?”
“這么想離開提爾堡?”約瑟夫先生最擅長揣摩他人的想法,微笑著說,“放心吧,一切順利。”
“關心國家大事,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見官員一語點出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喬伊便隨口說了句場面話。說實在的,偵探先生并不關心那些間諜的死活,也不想跟官方機構牽扯到一起,主要是事關“隔離期能否按照預定日期結束”,他才表現得有些急切。
“波爾森先生,我覺得光憑這句話,您就能在內務部謀取一份文職工作。”
說完,約瑟夫招了招手,示意侍應生過來收拾餐桌。
“可惜年齡制約了我。”聽到官員以敬語稱呼他后,喬伊預感到可能有麻煩事降臨,搶先開口道,“約瑟夫先生,能為我推薦一些旅游景點嗎?”
“當然,為了友誼。”官員打了個響指,對侍應生說道:“去拿一瓶酒過來,加冰。”
“剛起床酒喝烈酒,對身體不太好吧。”
喬伊試圖阻止侍應生,卻被約瑟夫開口阻止了。
“偵探先生,難道來自內務部的友誼,在你眼中不值一提嗎?”官員直視喬伊的眼睛,“上次提到的那件事,考慮的怎么樣了?”
“抱歉…”
早有準備的約瑟夫輕輕嘆了口氣,“本以為你我之間或多或少還有些私人友誼,沒想到你拒絕的這么干脆。委實說,除了第一天的試探之外,我從未做出過任何過激的舉動,那件事可能對你造成了一些困擾,但…”
偵探先生沉默片刻,腦中回想起老家伙對他照顧,比如,經常送卷煙之類的小物件給自己、偶爾陪他閑聊一會兒…
尤其是在捕鯨節那天,約瑟夫先生決定違反規定,通過私人途徑,將一封信寄往了圣梅爾城。
“去你的辦公室談談吧。”
此刻,官員正沉浸于回憶的世界,無法自拔,時而念叨起升職不易,時而講述起他獨自撫養女兒的辛苦。
叩叩叩——
偵探先生忍不住敲了敲餐桌,重復道:“約瑟夫先生,如你所愿,現在我們去辦公室詳談吧。”
“啊?你同意了?”
“嗯。”
可能是真的投入感情了,老家伙抹了抹眼角,緩緩站起身子。
“長官,后廚為您調好的酒,要帶走嗎?”
“拿給我吧,麻煩了。”
寂靜的回廊里,只有腳步聲在回蕩,約瑟夫拎著酒瓶走在前面領路,一路上沉默不語。
“想念女兒了?”
“不,一想到咱倆的友誼,我就忍不住想…”
“笑?”
喬伊跟在后面,不斷調侃著官員,他知道約瑟夫剛才的言行舉止,有表演的成分在內,可話說的沒錯。
“你確定能通過審批?”
“什么意思?”
“如果你的上司不同意讓我加入行動,怎么辦?”
“不用擔心,既然高層決定讓我接手那件麻煩事,肯定會放權給我的。”
麻煩事?
從雇主口中聽到這個詞,三流偵探的心跟著涼了半截。
進入辦公室時,喬伊的視線落在一本名為《英格維爾XX法典》的書籍上,他只是匆匆撇過一眼,沒想到上面的字自己竟然認識,雖然無法認全,但確實能看懂大部分。
第四紀元后期的文字?
帶著疑惑,偵探先生走進辦公室。
巴倫克,某家報社的會議室。
叮鈴鈴——
叮鈴鈴——
“伙計,最近報紙的銷量怎樣?”
“你是誰?”
失真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使總編先生無法辨認。
幾分鐘后,禿頂的中年男人雙目赤紅,將領帶胡亂扯開,狠狠拍打桌面。
參會的小編輯們,就像回到了學生時代,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上,想開口說話,卻又不敢,只好哆嗦著舉起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