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晦澀的咒語,那是人類無法理解的,發音怪異如鐘鳴般宏大悠遠。
熾紅的火柱灼燒出一片真空地帶,破瓦、木門顫動,斑駁的墻皮開始脫落,焰火包裹下的溝鼠發出哀嚎。
喬伊慢慢走過去,燃燒的鼠人已經失去行動能力,黑色血淚被高溫蒸干,只留下深深的淚痕。
“見過那兩個戴面具的人嗎?”
留給喬伊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他不開口,只能繼續動用真理之眼,以尤里先生為時間點,繼續回溯過往。
“我不知。”
杖刀將鼠人釘在墻壁上,純白火焰如同無法撲滅的天火,以邪祟之血為燃料,仿佛要燃盡一切。
最終是一聲慘叫,無數煙灰簌簌落下,血點順著喬伊的嘴角滴下。
“城北…”
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動靜,喃喃自語聲頓時一收。
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密集的腳步聲就像鼓點,兩支巡邏隊圍住了這間破爛的兩居室。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成為真正的真理之人。”
沾著血漬的皮鞋融入地面,那是一道門,門后透出泥土的味道。
幾分鐘后,黑影行走在雨幕之中,雨水沖刷刀身,灰蒙蒙的杖刀再次恢復了本色。
刻意避開巡邏的軍警,喬伊靈活地穿行于巷間、屋頂以及虛空之中。
他看到了一條灰暗的絲線,指向城北,喬伊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死了,世界線與時間線便會變成死寂的灰色。
“去那邊看看…”
一支巡邏隊踏入小巷,喬伊躍上房頂,水簾順著瓦片流入排水溝,若有人站在屋檐下,透過水簾往外看,是朦朧一片。
他打算等這支隊伍離開,就再開一個門,節省趕路的時間。
空曠的房頂只有喬伊一人,下面是軍警踏步的聲音,還有雨水落下的淅瀝聲。
他摩挲著刀柄,這時一個帶著兜帽的女子來到房頂,顯然不是來避雨的。
誰會在戒嚴期間出門?
誰會來房頂避雨?
這個女人喬伊認識,她俏麗的模樣實在令人難以忘懷:血色發絲被雨水打濕,一縷頭發沾在嘴角,因為兩人靠的太近,喬伊能看見上面還帶著點點晶瑩的水珠。
杖刀離開刀鞘的聲音,被“波波”的水聲掩下,喬伊不想浪費時間,也不想驚動巡邏隊。
“你準備去城北?”
魔女放下兜帽,攏了一下被秋雨打濕的發絲,露出嗜血的微笑。
“你跟那兩個人一伙的?”
喬伊通過鼠人留下的痕跡,去推演過往,自然不知道她是否與黃衣之王的信徒有聯系。
“只是同行過一段時間而已,今天他們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以后還是分道揚鑣比較好。”
那抹笑容愈發妖異,讓人難以捉摸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合攏嚴密的魔法書懸浮在魔女身后,或許暗示著她不想動手。
所以是在拖時間?還是另有企圖?
喬伊瞥了一眼巷口,巡邏隊被他們交談的聲音吸引。
“所以有什么事?”
散個步就遇到自己,那種鬼話沒人會相信,喬伊自己都不知道他打開的“門”具體通向哪里,因此魔女必然使用了某種手段,隱匿在暗中窺視。
“你想殺了他們兩個?我可以幫你。”
出乎意料的回答,沒等她開口解釋,喬伊直接打開一道虛幻的水門,毫不在乎地搖頭道:“不用,別跟來,不然你們一起死。”
砰!砰砰!
數十只槍管噴出濃煙,火光刺破雨幕,金屬彈子帶著尖嘯撲向房頂。
“祝你好運。”
喬伊再次消失于朦朧的雨夜,留下魔女一人獨自面對巡警的圍殺。
“真麻煩,希望死靈之書完好無損。”
系在魔法書上的鈴鐺清脆作響,陰冷的寒氣將雨幕凝結成堅冰護盾,金屬彈子卡在厚實的冰層中,無法前進。
圣梅爾城,北郊山區。
一道人影從巖洞中走出,遠處飄來鐵銹味與腐木味——那是十年前廢棄的鑄鐵場,或者說是獵物的藏身所。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差,隨時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倒。
一只只飛蚊在周圍飛舞,數目呈幾何倍暴增,阻礙視線,惹人煩躁。
喬伊揉捏眉心,脹痛混沌的大腦讓他產生了精神上的錯覺。
也許不該拒絕魔女的援助?但她的立場不明,沒人愿意相信毫無信用可談的“人族背叛者”。
啪嗒,表蓋彈開,時間是凌晨三點二十一分,離約定的最后期限僅剩三小時三十九分鐘。
“真理之人?還是躲不了。”
將狩獵懷表塞回風衣內袋,喬伊從后腰位置拔出一支試管,管壁里翻涌著青色液體,如鮮血般粘稠,如野獸般躁動。
神之血,來自烏姆爾的恩賜,祂和善、仁慈,但那也是相較于惡之子亞弗戈蒙來說。本質上,祂們都是神明,來自第一紀元的高緯度生命。
喬伊渴望吞噬試管中的神血,無法理解這種沖動,仿佛是源于本能,就像吃飯、喝水一樣。
北郊,廢棄鑄鐵場。
窗外電閃雷鳴,雨滴拍打著玻璃,四濺的水沫互相撞擊、蠕動。
陰冷的工作車間,兩個男人圍著火堆,肥碩的野兔被烤成焦黃色,油脂滴落在木炭上。
吊梁上掛著十二具尸體,正好湊夠一支巡邏隊的人數,濕熱滑膩的血肉順著褲管流淌,胸口被剖開一個拳頭大小的血洞,心臟不翼而飛。
噗噠!
噗噠!
四只奇異生物有節奏地拍打著肉翅,它們的身體呈一種灰暗的綠色,滑溜的鱗片反射著火光。
那身形有著人形的模糊特征,而頭部卻是魚類的,長著巨大、凸出的眼球。在脖頸的兩旁,還有不斷顫動的鰓,長長的手腳上都有蹼。
怪物用尖牙啃食新鮮的心臟,斷裂的心血管在抽動之余,還帶出點點絮狀物。
咻咻…
棚頂洞開的口子灌著風雨。
黃衣之王的信徒盤腿吃著熱食,任憑風雨再大,也吹不動詭異的面具,仿佛是在臉上生了根。
“還有三個小時,天就該亮了。”
“沒想到會得到神啟。”
“我能感覺得到,主人在注視。”
吱呀~
鐵門被推開,獵物憔悴的倦容蒼白至極,那雙黃金豎瞳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