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新歷三年,六、七月間。
在李原圍攻巴郡、蜀郡的同時,漢王劉邦也發動了進攻南郡臨江王共敖的戰役。漢軍此次,完全是以哀兵的姿態南下的,為了準備這次南征,劉邦放棄了增援曹參,導致西城之戰失利,代價可謂巨大。
西城之戰的余波繼續震蕩。雖然由于曹參的拼命抵抗,漢王劉邦有機會逃離即將陷落的漢中郡郡城,但是在又一次幸運的從李原的虎掌中脫險之后,劉邦再也興不起與秦軍拼命的勇氣和念頭。
一次又一次失敗。
一次比一次凄慘的結果,讓劉邦在心灰意冷之余,也開始對自己的決策懷疑起來。
和以往漢軍占了優勢,卻往往功虧一簣不同,這次秦軍攻漢中,完全以泰山壓頂的態勢壓迫過來,這讓劉邦倏然感到了和秦軍在實力上的差距。
秦軍越戰越強。
而漢軍則因為接二連三的敗仗士氣不振,就連打一個韓王信也不得不以計謀取勝,這樣的背景下,劉邦決定退避三舍。
關東大大小小的諸侯十余個,要說抗秦的話,人人都有責任。現在各路諸侯都在相互之間爭奪地盤,擴充實力,他劉邦一個人高舉大旗獨自抗秦,英雄是足夠的英雄,但這擔子未免也太重了些。
在明白了這一點后,劉邦把進攻的目標從西邊的秦軍轉為自己曾經的同盟勢力,在解決了韓王信之后,劉邦決定向南攻下故楚國的舊都――郢城。
南郡北,鄧縣。
漢軍在六月間,以cāo演軍隊為名,數次調動部隊在這座南郡門戶城池外圍出現,對此,臨江軍開始時還有些jing惕,隨后便慢慢的習以為常了。
在這種情況下,劉邦聚集了近二萬的jing銳士卒在鄧縣一帶,以中涓周勃為南征前軍主將,以堂兄劉賈為副將先鋒,劉邦自己則與張良、盧綰、張耳等一眾謀士坐鎮中軍,相國蕭何留駐宛城負責糧秣的轉送。
七月二十三i。
劉賈率先登漢卒二千余人趁著夜色占領鄧縣,扣開了通往南郡的門戶,隨后,周勃一聲令下,漢軍主力順著漢水一路南進,連下竟陵、安陸等數座縣城,將南郡的大半地方強行劃歸到了劉邦的名下。
面對漢軍突如其來的進攻,臨江王共敖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這位楚王熊心任命的柱國在軍事上的能力只能算平庸,他之所以能夠成為一方諸侯,還是項羽看在以往的交情份上。
七月二十九i。
漢軍連戰連捷,兵鋒進抵共敖的老巢郢城外圍。在與秦軍作戰時連吃敗仗的漢軍將卒在關東諸侯內戰中,表現極為搶眼,讓一段時間來瞧不起劉邦的共敖等諸侯一下傻了不知所措起來。
戰火南燒。
臨江王共敖驚惶失措,這位楚國的柱國長者與劉邦也是舊識,最近的一段時間,南郡與南陽郡相臨,兩個諸侯王之間的使者來往也是密切,共敖一時放松了jing惕。
郢城。
共敖急忙召集部下議事,郢城一帶屬于楚國的舊都,這里相比北方中原地帶要偏僻了許多,好在最近的幾年,由于北方的連續戰亂,南遷的流民中也有不少的大族,這讓共敖好歹招攬到了幾個人才。
文隨何、武共尉。
共敖的班底很簡單,隨何在秦末的歷史上,也算是一個有名的人物,至于共尉,則是共敖的兒子。
軍隊,還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比較放心。在親眼所見楚王熊心被項羽迫死之后,共敖的疑心病也越來越重。
“諸君,這劉季背信棄義,相攻我南郡,現如今,敵軍已經兵臨城下,我等當如何為好?”共敖看著隨何等不多的幾個重要屬下,問道。
“大王,劉季背信棄義,我們何不到霸王那里去告他一狀。”共敖不知所措,相國隨何掃了一眼左右面露驚惶的同伴,鎮定自若的上前一步,諫道。
“隨相,霸王又豈會聽我們的,要知道懷王之事――?”共敖啞然搖頭道。楚國內部,有支持楚懷王熊心的一派,也是支持項羽的一派,很不幸,在熊心與項羽決裂之后,共敖這個擁熊派與項羽的關系緊張,這個時候去向項羽告狀,又能有什么結果?
隨何一笑置之,朗聲道:“大王,霸王聽不聽是他的事,我們告不告是我們的事,這次要是能借著劉邦南侵的機會向霸王表達我們的心意,也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隨何的意思,項羽在誅殺了熊心之后,急需的是大義,是支持。要是共敖能夠表態支持的話,對于項羽來說,不亞于是雪中送炭。
聽隨何這么一分析,共敖黯淡的眼睛一亮,急道:“隨相出的好主意,如此本王速備厚禮,遣使者前往彭城,不,為慎重起見,還請隨相親往一趟。”
“屬下遵命。”隨何微微一笑,應允道。隨何恭敬的一揖之后,長身離去。這讓一眾同僚個個面露驚疑和佩服之色。
“大王,屬下愿陪同相國一共往彭城。”一名心思靈活的官員神色急切,上前請令道。
“屬下也愿往。”這時,終于回味過來的眾官員個個爭先上前,大聲道。
“嗯,本王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汝等且留在郢城,隨我迎擊來犯之敵。”共敖臉色一沉,喝令道。
共敖能夠做到楚國的柱國,在軍事能力上雖然不怎么樣,在洞察人心上,對這些官員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隨何不管是什么心思,至少在舌辯和能力上,是不用懷疑的,出使彭城說服項羽,在南郡眾官員中,非隨何莫屬。
至于其他人,則完全是濫竽充數,去與不去一個樣。
聽共敖這么一說,眾官員個個垂頭喪氣,在這般緊要的關頭,隨何作為相國,卻能夠搶先一步離開,這不是本領又是什么?相比隨何的瀟灑,這些口才不行、能力平庸的家伙只能嘆氣不止。
等眾官員離開,共敖獨留下自己的兒子共尉,問道:“吾兒,且與為父說句實話,這郢城是否可守一個月?”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等到項羽的調停使者到來,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共敖年紀大了,軍隊俱交由兒子共尉在掌管,對于臨江軍的實力和部署并不太清楚。
“父王,竟陵有吾守卒千人、安陸有守卒二千眾,卻俱被敵三i而下,這郢城城垣殘破,實在無法堅守。”共尉一臉無奈的答道。
臨江一帶人煙本就不密,加上新近與長沙王吳芮多有磨擦,共尉遂放心的將自己的部隊多半調到了長江以南。卻沒想到,漢軍會一下子翻臉不認人。
“郢城當真守不住?”共敖猶自不甘心的問道。這一年來,共敖在郢城一帶復墾荒田、開通河道,總算恢復了昔i楚國的幾分盛況,卻沒想到,終是為他人作嫁衣。
“父王,事不宜遲,漢軍已經順著漢水東進了,我們還是先往沙羨(夏口)一避為好。”共尉黯然道。
昔i秦國伐楚之時,郢都就被焚毀,這兩年雖經恢復,但城池的多次城垣都破損,幾乎無險可守,共尉就算有再大的本領,也沒辦法守住一座無設防的城市。
“且罷,這幾i,吾兒且暗中多備舟揖,待夜晚無人時,將府中財帛俱數運到船上藏匿,要是真的無法守御,則可隨時撤退。”共敖點頭道。
漢軍大兵壓境,臨江國人心惶惶,共氏父子對守住郢城沒有信心,眾官員在離開了議事廳之后,也各自忙著想法子逃離。
在這樣的局面下,周勃和劉賈幾乎以破竹之勢前進,郢城的守軍僅僅堅持了半i,就不支潰散。
共敖在共尉的保護下,從水路撤退往夏口,沿途又與劉賈率領的漢軍先登舟師遭遇,兩軍在漢水之中一場混戰。
最終,搭載了諸多財帛的臨江舟船被殺得大敗,共敖坐船沉沒,淹死于江中,僅有共尉在混亂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朝著長江上游一帶遁逃而去。
共敖一死。
建國僅僅一年的臨江國隨即覆滅,這是繼河南王申陽之后的又一諸侯王封地被奪,等到隨何說服項羽時,一切皆已晚矣。
八月末,漢軍徹底平定南郡,劉邦在失去了漢中郡之后,依靠一場內戰,終于又奪回了大諸侯的地位。
郢都。
漢王劉邦新的治所。
一騎快馬從北方邊境飛奔進城,送來了秦國神武侯李原身染重病,即將不治的消息,這讓劉邦放松下來的神經又一次緊繃起來。
“又是一個yin謀?”聽到這個消息,劉邦、張良等漢國上下第一直覺就是這個。在失去了咸陽城內的情報網后,重建進行的很不順利,現在張良對關中的情報收集只能靠來往商賈的口口相傳,因此在可信度上、時效xing上要降低了不少。
“漢王,這回任由其他諸侯去碰個頭破血流好了,我們絕不能再上李賊的當了。”灌嬰一臉驚懼。
曹參之死,讓漢軍將領們一個個失去了再戰秦軍的勇氣,現在,就連灌嬰這樣的猛將也提不起與秦軍作戰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