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西南,平陰,李原的船隊停泊地。
大雪同樣讓李原不得不停下了前行的腳步,如何順利的進入滎陽城內,并且與侯喜、關躍等人取得聯系,成為了李原此行成功與否的關健。
侯喜在白馬之戰爆發前,曾經有過一封書信送到李原處,按信中所寫,關躍、侯喜、胡壯等人連同大梁撤退的百姓均被趙賁安置于東城一帶,趙賁的警覺性很高,派了一屯的兵士對他們嚴加看管。
對侯喜、關躍面臨的窘境,當時李原大戰在即無法施以援手,只不知現在,他們的情況又當如何?
“進城!看樣子只能走水門,不過,如何避過城外的敵軍,又如何讓守卒打開城門,一旦進城,又往哪里可去?”
李原打開三川郡地圖,埋頭冥思苦想,滎陽城里的勢力情況,他倒是請楊熊、司馬印一一分析過,當時聽得很是有道理,包括哪些人可以聯絡,哪個地方可以養兵藏身等等,然而,等滎陽就在面前時,李原才發現,之前的謀劃具是些紙上談兵不切實際的空想。
要進城,首先要有虎符命令,其次,還要讓守城的將校不起疑心,再次,就是要避開陸路上的劉邦軍隊。
虎符一塊,李原身上倒是有一塊,貨真價實,就是從那個被友軍俘虜的秦軍樓船都尉身上搜來的;守城將校一塊,李原卻是真沒有什么路子,滎陽于他來說,完全是一處陌生又不能再陌生的城市。
“呆子,一張破地圖有什么好看的,想進城,問你家姑奶奶就是!”顧云心中恨恨,因為李原這些天來,不是發呆,就是死盯著地圖,一點也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這讓抱著滿腹經綸,一肚子奇謀的她有種使不上勁的不痛快。
顧云屬于那種外表很纖弱,實際卻是風風火火的性子,要不是這脾氣,她也不會和趙賁當場翻臉對著干,
這讓她在面對李原時有些沉不住氣。
“校尉,滎陽的水寨守衛的將校我認識,或許可以混入城中,以作內應!”顧云漲紅了臉,終于忍不住了。雖然公孫大娘說讓她見機行事,不要暴露了身份,但李原這個呆子實在太可氣。
從都尉到校尉,李原的稱呼也隨著領兵人數的增多而變化著,原先的親兵屯,現在已經增加到了二百余人的規模,顧云現在代領著這支親兵部隊。
“你說什么,哦,差點忘記了,顧屯長你原是滎陽人氏。”李原作恍然大悟狀,板著臉對著顧云點點頭說道。
一個女子,成為一支古代軍隊的將領,這讓李原不禁暗底下有些小得意,作為一個現代人,李原對花木蘭的情結是很重的,不管是袁詠儀版的、還是趙薇版的,對只能在記憶里想想的李原來說,看到顧云一身戎裝的模樣,也就算減輕了一點思鄉之情。
顧云自不會知曉李原的這點小心思,她現在只沉浸在試探的喜悅與興奮之中:“校尉,若信得過我,明日夜晚,我就從水門潛入城內,待聯絡上城內的關功曹、侯司馬后,再與校尉聯絡。”
顧云眸子轉動,嘴角稍稍彎起,顯得心情很好,好不容易潛伏到李原身邊,又好不容易覓得這樣一個好機會展示自己的能力和人脈,長久壓抑之后的激動讓顧云失去了平靜。
顧云暴露了。
雖然李原一時還猜不出她身后的是哪一方勢力,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顧云的背后,絕不會是趙賁。
大秦二世三年十一月十九日。
連續的大雪將天地覆蓋成了白茫茫一片,劉邦的聯軍圍困滎陽已有三日,滎陽城與城外的水陸通道聯系越發的困難,城內守卒驚惶失措,自閉城門試圖作困獸猶斗,這讓聯軍將卒更是驕狂。
在狂熱的情緒帶動下,聯軍這一回進攻滎陽相當的賣力,不管是彭越、蒲將軍還是其他的小諸侯勢力,對滎陽這座堅城都有異乎尋常的興趣,這可是吳廣十余萬大軍沒有打下的城池,要是哪一個先登入城,這天下揚名的機會怎能錯過?
在失去了可以機動野戰的主力之后,趙賁拼湊起來的萬余守卒在與聯軍的戰斗中,節節敗退,險象環生。趙賁也終于開始體會到作繭自縛的苦楚。若不是這場大雪幫忙,城中一眾人等就已經是劉邦帳前的階下囚了。
絕望的情緒在城中蔓延,趙賁費盡心思造成的高壓局面被劉邦軍的到來而瓦解,在生與死的重壓面前,各樣心思的勢力也在不斷的重新組合。
城東,李由府。
宗正陳棣、滎陽令范賈、功曹關躍、司馬侯喜聚集一處,這幾個人的背后,都代表著一方勢力,也算是滎陽城中反趙賁的中堅力量了。
陳棣在贏玉漱到訪之后,第二天就回訪了李由舊府邸,他也看清了,事不關已至身事外已無可能,要是城池被破,那他再是怎么討好趙高也是白費功夫。
更何況,贏玉漱皇家長公主的身份,讓她無可爭議的擁有代表皇家的力量,胡亥的所作所為現在已經讓贏姓皇族失望透頂,要是尋找一個替代人選的話,贏玉漱無疑是最合適的。女子雖然不能做皇帝,但一樣可以掌控大權,秦國的歷史上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
陳棣的倒戈讓反趙一方擁有了主動權,趙賁、王明企圖以調查李由通敵為借口,打壓他們看不慣或者要謀算的人,就不可避免的要告知下陳棣,畢竟,陳棣是朝廷派來調查的二特使之一,事實上,由于被陳棣一直以來的沉默態度所蒙蔽,趙賁、王明還沒有察覺到陳棣已經心生異向。
滎陽令范賈和功曹關躍相鄰而坐,交談甚歡,作為滎陽官場上的老兵油子,他們對于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情況已經司空見慣,不過,今天很顯然,他們不是代表同一勢力而來。
關躍沒有可猜測的,作為楊熊的代表,他是現在滎陽城內楊熊一系的代言人,雖然,楊熊被趙賁連續打壓勢力日漸沒落,但好歹也還有幾分隱藏著的。
范賈作為滎陽縣令,地位一直不上不下,作為軍事重鎮,滎陽常常駐有秦國的地方郡兵部隊,這使得范賈手頭的一點力量變得微不足道。不過,今天范賈的底氣還是很足的,在守城的兵卒之中,有接近千余的守卒正是從他的手里抽調過去的。
侯喜在這個滎陽地方勢力角逐的會場,屬于典型的外來勢力,李原在白馬逆轉戰局的消息傳到滎陽,這使得侯喜一下子從被冷落到被追捧,連帶著的,被趙賁安置在城東的近千百姓也日子稍好過起來。
促成這次各方勢力會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秦國的長公主,贏玉漱。在隱忍了多時之后,她開始正式走上權力爭奪的前臺。